第二百零五章 四不空大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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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先不說尼摩是如何去求見劉暢和耶穌,當然不是試圖重複他先前的愚蠢交易,而是請求這裏的主人,能夠在他們的路途中,增加一個景點,以便他們可以搭個順風車,回到自己的母星---那顆裝在套子中的別裏科夫星。
    維特急匆匆地穿過兩個院落,最後進入了莉莉婭的小書房,先說莉莉婭這間有拱形窗門的小書房,它是非常聞名的,因為當時甘妮杜喜歡在這兒辦公和休閑,裏麵的裝修十分的古樸和典雅,完全是按照甘妮杜家鄉的風格修建的,而當今莉莉婭又成了這裏的主人。
    在這部書房裏,莉莉婭正坐在一張胡桃木製成的桌子上看書,這張桌子是莉莉婭從她的交通工具上帶回來的,當初自己的飛行器被拆解的時候,唯一剩下來的東西,莉莉婭特別喜歡它,這原本也沒有什麽,因為人嘛,多多少少都有些戀舊的情節,雖然以往給她的回憶都是痛苦,但她還是選擇將這個承載她痛苦記憶的物件保留了下來。
    此刻,她正在漫不經心地聽一個約三十多歲,頭發金黃,一副貴族儀表,風度極為高雅的女人在講話,她的手邊放著一本《莊子》,她正在上麵作注釋,莉莉婭的見解大多是從這些用竹片串起來的書上得來的。
    “你在說什麽?”莉莉婭問。
    “我感到非常不安,大姐。”
    “真得嗎,難道你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也變成了一隻蝴蝶了嗎?”
    莊周夢蝶是莊子提出的一個哲學論點,認為人不可能確切的區分真實和虛幻。其大意就是莊子一天做夢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夢醒之後發現自己還是莊子,於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夢到莊子的蝴蝶呢,還是夢到蝴蝶的莊子。
    “不,大姐,”米琪說,“因為那個夢不過是寓言,旨在描寫當人體悟自然之道,無分彼此是非之後,可到達忘我、物化的精神境界。要達到‘物我合一’的境界之前,必先‘忘我’,正如這裏所說的‘不知周也’。”
    莉莉婭抬頭,用很讚賞的目光看著米琪,這個米琪,不怪她可以獨自闖蕩天下,其他的不說,光這強悍的語言能力,就令人刮目相看,這‘之乎者也’的東西,自己可是學了很長時間,這小妞才接觸幾天,就能熟練的運用,不能說不是個奇跡:“那麽,您還有什麽可以擔心的,不管是你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變成了你,你還是你,我親愛的米琪。”
    “大姐,我有充分擔心的理由相信,我們可能正在麵臨著一次大的風暴。”
    “唉,親愛的米琪,我想你是聽錯了。我所知道的正好相反,我確實知道是風和日麗。”象莉莉婭這樣一個人也喜歡開這樣一個愉快的玩笑。
    “大姐,就算隻是為了讓一個可憐的人安心,大姐可否派可靠的人員去視察一下,我懷疑他們正在醞釀一個陰謀,或者,他們也許正在搞破壞。”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莉莉婭依舊在他的《莊子》上做注釋。
    “大姐”米琪回答,並笑了笑,做出他懂得這句話意思的樣子,“大姐可以完全相信他們,但我所擔心的某種亡命企圖不見得是沒有道理的。”
    “我親愛的米琪,”莉莉婭說,“您這樣驚慌都使我無法工作了。”
    “大姐,您這樣高枕無憂地叫我不能安眠。”
    “等等,我親愛的米琪小姐,請等一會兒,我在‘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濡以沫,相掬以濕,不如相忘於江湖。’這一句上找到了一條非常有趣的注釋——再等一會,我寫好了以後就聽您講。”
    談話暫時中斷了一會,莉莉婭用極小的字體在那竹片的空白處寫下了一個注釋,然後,他帶著一種自滿的神色抬起頭來看著米琪,好象說他已經有了一個獨到的見解,而對方隻能複述他人的見解似的,他說:“說吧,我親愛的米琪小姐,請接著說下去,我聽著。”
    “大姐,”米琪說,“我不得不告訴你,使我如此擔憂不安的並不僅僅是謠言。”米琪說這些話的時候有點兒猶豫,“他剛才急匆匆趕來告訴我,說我們的安全受到了威脅,就急忙趕來了。”
    “相濡以沫,相掬以濕,不如相忘於江湖。”莉莉婭依舊邊寫注解邊說道。
    “大姐不想叫我把這件事說下去了嗎?”
    “沒有那個意思,親愛的米琪,但您且伸手找一找。”
    “找什麽?”
    “隨便你找,就在左邊。”
    “我告訴是在左邊,您卻在右邊找,我說是在左邊,——對了,就在那兒。”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了維特的聲音:“幹娘”
    “進來,”莉莉婭微微一笑說,“進來,維特。”
    看著推門而進的維特,莉莉婭倒沒什麽反應,米琪卻微微皺了皺眉,她和維特一直是情侶關係,原本她也跟維特一樣,稱呼莉莉婭為‘幹娘’,畢竟維特已經先把‘幹娘’喊出口,自己也隻有跟著喊。
    但是,也不知道莉莉婭為什麽,一定讓自己稱呼她‘大姐’,卻沒有糾正維特的叫法,無意中,自己成了自己情人的長輩。
    莉莉婭說:“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關於他們最近的消息都告訴我,什麽也不要隱瞞,不管它有多麽嚴重。”
    維特把雙手背在身後,非常莊重地靠在一張椅子上說:“幹娘。”
    “你的眼睛怎麽了?”等維特坐穩,莉莉婭才發現,維特的左眼充血,眼眶都紅腫了。
    維特下意識地用手撫摸了一下眼睛,不由得疼得‘嘶’地吸了一口涼氣:“我…”
    莉莉婭示意米琪給他一張紙巾,讓他擦一下,然後說:“你把具體發生了什麽,說給我聽,要講得詳細點。”
    “幹娘,”維特帶著哭腔對莉莉婭說,“我被人給揍了….”
    維特說到這裏,望望莉莉婭,後者正在寫一條注釋,甚至連頭都沒有抬起來,——“尼摩,”維特繼續說,“我好心給他們送吃的,他不但不感謝我,他還叫人打我。而且……”
    “而且,而且什麽?”莉莉婭加上一句。
    “而且”維特偷眼看著莉莉婭,見莉莉婭依舊專注於她的工作,才說,“他們要強買我們的東西,我、我不答應,他們就惱羞成怒,就、就打我。”說著,還不忘給米琪遞一個眼色,讓她幫自己說話。
    “一點不錯,我的大姐。他們妄圖……”說到這,米琪有些說不下去了,不錯,米琪是得到他的通知,才急忙趕過來的,但,維特跟她說的理由,她也不敢相信,如果不是看見他的確是被打了,甚至懷疑是維特在撒謊。妄圖什麽,妄圖偷大糞?偷粑粑?
    “妄圖…什麽?”莉莉婭瞟了米琪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竹簡上。
    對這個維特,莉莉婭也很無奈,遞個杆就往上爬,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米琪臉上有些發燙,低聲說:“妄圖……偷……粑粑。”
    “偷……什麽!?”莉莉婭終於把眼睛從竹簡上移開,不可置信地看著米琪,確認她是不是開玩笑。
    “我……”米琪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反正維特就是這麽跟她說的,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隻好斜著眼睛看著維特,讓他來解釋。
    “不是偷粑粑”維特知道米琪沒聽明白自己的話,隻好上前解釋,“他們就是要買掏糞車。”
    莉莉婭轉過身子,正視維特,心理打定主意,如果他們倆口子,不給她一個完美的解釋,莉莉婭決定將他們倆都打出去!
    “某種程度上,這個尼摩已經發瘋了”維特解釋道,“他的神誌已經不清了。他時而痛哭,時而狂笑,時而說自己有的是錢,天下沒有他買不來的東西;時而又說自己很窮,連一隻雞都買不起。幹娘,我想您也得承認,這些無可爭辯的事實都是腦力衰弱的象征。”
    “或是智慧的象征,維特,——或許是智慧的象征,”莉莉婭笑著說。“古代最偉大的陰謀家,比如那個寫兵法的孫臏,就經常又哭又笑,裝瘋賣傻,像個瘋子!”
    米琪對這種盲目的泰然處之的態度深感不解。隻可惜維特沒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但所透露給她那點信息已經夠使他感到不安的了。
    “喂,維特,”莉莉婭說,“看來,你的夥伴都不相信,你再把事情的經過,仔仔細細地講一遍。”
    維特將整個事情的經過,詳細地述說了一遍,當然,省略了他敲詐的過程,隻是說,這個老大十分的難伺候,非要吃雞,還讓手下當著他的麵,啃他吃剩的雞骨頭。
    “喂,米琪,你對這事怎麽看?”莉莉婭也來了興致,沒想到這位神秘的老大,居然對一輛大糞車有興趣,便問米琪。
    米琪說:“我說,大姐,如果不是維特被人騙了,就是這個尼摩是個瘋子。一輛掏糞車,既不能當運載工具,也不能當乘坐工具,它除了運送大糞,我實在不知道他買去做什麽。”
    “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們坐在這裏猜是沒有用的,最直接、最可靠的辦法,就是找到這位老大,親自問問,讓他給我們解釋。”
    “那麽去走一趟吧,假如一輛不夠?——哦,哦,”莉莉婭又說,“就再造一輛好了,我也想知道,這位隱形的富豪到底有多少錢?”莉莉婭笑著說。
    “噢,幹娘,”維特回答,“我們根本無需親自去。我去把他們叫過來就行了。”
    “好吧,維特,去吧。”莉莉婭說,“別忘了我在等著你。”
    維特興奮地說:“我隻要來去的時間就夠了,幹娘。我十分鍾內就回來。”
    米琪說:“我呢,大姐”
    “等一下,維特,等一下,”莉莉婭說,“真的,維特,我看您這種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
    我讓你猜一謎:古時候有座城市,城門樓起了大火,不遠處池裏的魚兒們張望著;
    “看出什麽事了”魚兒們問。
    “城門著火了。”一條魚說:“能救救就好了。”
    “該你什麽事,多管閑事,咱們看熱鬧吧,我們在水裏又燒不到咱們,快看呢,哈哈……”
    “你這樣幸災樂禍不好吧”
    “那有什麽的”話音未落,一群軍兵來取水滅火,結果把水都提幹了,剩下少許水又渾又髒。
    魚兒們苦不堪言。其中一條魚說:“自私的家夥,你還高興不高興了”
    “好倒黴啊!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維特楞了一下,明白了莉莉婭的意思,肅聲說:“幹娘,我知道了。”
    莉莉婭擺擺手,說:“去吧,這是你叫我一聲‘幹娘’的回報!”
    維特就象個得到新玩具的孩子那樣敏捷地走了出去,房間裏隻剩下了莉莉婭和米琪。
    莉莉婭又把目光投向了那攤開的《莊子》上,嘴裏喃喃說到:“狗不以善吠為良,人不以善言為賢。《莊子·雜篇·徐無鬼》”
    米琪則在來回走動,眼睛不時瞟向維特消失的那扇門。
    和米琪一樣心神不寧的,可不止米琪一個,還有她曾經的老大---尼摩,和米琪在地上來回踱步不同,尼摩則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兩隻眼睛緊緊地盯著麵前的兩人,一個是趴在桌子上,另一個則站在他的旁邊。
    他們倆人的目光卻出奇的一致,那就是桌子上,那個花花綠綠的紙片。
    “你還有其他的什麽要求嗎?”劉暢終於抬起頭問。“我嗎,大頭領!”尼摩帶著一種驚愕的神氣答道,“我什麽要求也沒有。”
    “你沒弄明白,”劉暢又說,“我們隻是路過這裏,我們見麵也是巧合,我們不需要你的錢,也沒時間去你的家做客---總之,我們還有事。”
    “哦,大頭領,”尼摩大聲說,“我希望你們能送我們回去,價錢好說,你也看到了,這是一張可以無限貸款的保證書,你需要多少,你自己填寫就行---見票即付。”
    “又來了,”劉暢低聲對耶穌說道,“就象我告訴過您的那樣,他又要開始講了。”
    “先生,”尼摩繼續說道,“我是多寶住持,別裏科夫星球的斯巴達人。我曾給國防部當過二十年秘書。就算是聯合政府的主席,見到我都要客客氣氣把我迎到主位就坐,隻要你能把我送回去,你就是整個別裏科夫星的恩人。我可以讓當選世界小姐頭牌的主席夫人成為你的座上賓。”
    耶穌問道:“你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是應該‘四大皆空’麽?你怎麽會有那麽多錢?”
    “嘿嘿,我們當出家人,不是為了修行,而是…職業!對了,我的職業是法師,你可以稱呼我‘四不空大法師’”
    “四不空—大法師?!”劉暢和耶穌相視而笑。
    “天啊!親愛的,”劉暢說,“你的法號太有創意了。”
    “大法師先生,”劉暢接著笑道,“我現在才知道,佛祖為什麽會‘拈花一笑’了。”
    尼摩說:“佛祖?不不不,我們不叫佛祖,我們叫‘萌祖’,我們的萌祖叫安巴尼萊蒙·發誓不信,這可是使天下眾生獲得幸福和獨立的唯一方法。”
    “可能是吧,但我不是來和你討論誰蒙誰,誰信不信的問題,我是來問你,你對於吃的和住的有什麽要求嗎。”
    “吃的東西和其他監獄一樣,也就是說,壞極了,住的地方非常不衛生,但既然是地牢,也總算還過得去。這都沒什麽關係。我要講的是一個秘密,我所要揭露的秘密可是極其重要的。”尼摩對於這是光頭怪總想把話題轉到吃喝上,很是著急,說話的語氣也不再客氣。
    “那一套又來了。”劉暢對耶穌耳語道。
    “為了那個理由,我很高興見到您,”尼摩---哦不,現在應該叫大法師—四不空大法師,繼續說道,“您能允許我同您私下談幾句話嗎?”
    “我說得怎麽樣?”劉暢說。
    “你的確了解。”耶穌回答道。
    “你所要求的事是不可能的,先生。”劉暢對四不空大法師說道。
    “可是,”四不空說,“我要和您說的可是很大一筆錢。”
    “當然,”大法師看到耶穌已想走開,就繼續說,“我們也並非絕對要單獨談話,你是二當家人,你也可以在場。”
    “不幸的是,”劉暢說,“我早已知道你要說什麽了,是關於你的寶藏,是不是?”
    四不空眼睛盯住他,那種表情足以使任何人都相信他是神誌清楚的。“當然羅,”他說,“除此之外我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二當家的”劉暢很滿意給耶穌按上的這個稱號,說,“那個故事我也可以告訴您,因為他已經在我耳邊喋喋不休了八百遍了。”
    “那就證明,”四不空大法師說道。“你正如《萌經》上所說的那些人,他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我們不需要你的寶藏,”耶穌說道:“留著吧,等你回去以後自己享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