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我的師尊,我的父兄,我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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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相似,雪如故,青石依舊鎖白霧。人已去,情如故。一樣離別,心歸何處。
    君未冠,妾已衰,淚染青絲紅顏改。憶故土,再難昨。山盟尤在,錦書難托。”
    一個孤寂的身影,一襲紅衣,披著紅色的鬥篷,站在雪山紅石尖上,猶如一尊永恒的雕塑,眺望無盡的夜空。鬥篷在寒風中,發出一陣陣噗噗的聲音;如訴如泣的吟唱,被風雪撕成一個個音符,四處飄散。
    一條銀色天龍橫亙天際:氣勢磅礴、銀光燦爛,東邊的太陽還孕育在雲海之中,山澗白茫茫的雲霧烘托出日照金山的奇觀。
    雲海浩瀚處,一個紅彤彤的圓球冉冉升起,慢慢地,佛光閃爍,霞光萬道,須臾金光四射,群峰盡染。
    這裏是這個星球上最高的山峰,‘帶麵紗的女神’是當地人對這座雪山的稱呼,意思是不論在什麽時候,整個雪山都籠罩的神秘的風雪之中,人們很難看清楚她的真實麵貌。
    大師姐從昨天晚上來到這裏,一直保持現在的姿態,她的目光,正是銀河的中心方向。
    頭發是白的,眉毛是白的,睫毛是白的,眼淚從眼眶中流出,還沒到滑落到地,就凝固在臉上。從衣領到臉頰,居然形成兩道晶瑩的冰柱,在朝陽的映照下,居然閃爍著七彩的光芒。
    漸漸地,劉妮覺得周圍都變得明亮起來,而剛剛升起的太陽卻漸漸地變得不再那麽耀眼,整個山巔也隨著太陽的升起,寒冷似乎也沒有以前那樣強烈了。
    好像有人坐在她對麵的陰影裏看著她,劉妮隻看見一雙熟悉的眼睛。一陣巨大的憂傷向她襲來,她的手漸漸放鬆,周圍的空間漸漸喪失了它們的形狀和色彩,昏昏沉沉地,劉妮似乎看見在太陽的光環裏,出現了一道門,從門裏有一個小小的身影。
    “師尊,師尊”她喊道,“我覺得我正在死亡,能看見你真好,謝謝你,我的恩師!”她努力想伸出她的手,但那隻手卻無力地垂落在她的身邊。
    這時,她似乎覺得師尊在那兒微笑,不是看透他心裏的秘密時那種奇怪可怕的微笑,而是象一位父親對一個嬰孩的那種慈愛的微笑。
    同時,師尊在她的眼睛裏變得高大起來,幾乎比平常高大了一倍,就像一個英俊威武的天神,呈現在紅色的帷幕上,他那烏黑的頭發掠到後麵,他巍巍然地站在那兒,象是一位將在末日審判時懲辦惡人的天使一樣。
    “師尊,你的頭發真的很漂亮。”劉妮的目光貪婪地凝聚在那飄逸的頭發上,那束長發也正在隨風舞動。
    劉妮軟弱無力地豎立在那裏,沒有絲毫的力氣移動一步,她是多麽想把那束秀發攬在手裏,可是她甚至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一種愜意的麻木感滲入到每一條血管理,他的腦子裏呈現出變幻莫測的念頭,象是萬花筒裏的圖案一樣。
    他軟弱無力地、失去了對外界事物的知覺。他似乎已進入臨死以前那種漠然的昏迷狀態裏了。
    她想抬起手臂,希望想當初那樣,師尊再緊握一次自己的手,但她的手卻絲毫不能動彈。
    她希望同師父作最後的告別,但她的舌頭已經不受她的控製,堵住了她的喉嚨,象是一尊雕像一樣,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那倦息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閉上了。
    可是,從她的垂下的眼瞼裏望出去,他依稀看見一個人影移動,盡管她覺得周圍一片白色,她還是憑著自己僅存的意識,認出了這個人影----莉莉婭。
    她臉色蒼白,帶著甜蜜的微笑,象是一位趕走複仇天使的慈愛天使一樣,“莫非是天國的大門已經為我打開了嗎?”那個垂死的人想道,“那位天使真象是我的師尊,我的父兄,我的愛人啊,”
    “我的師尊!我的愛人!”劉妮從靈魂的深處喊道,但她的嘴裏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她的全部精力似乎都已集中到內心的激情上去了他歎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唉”有人在長歎,“苦命的妮子,你把你的命運寄托在他的身上,而他早已經離開了我們。
    幸虧我還在這兒。妮子呀,從此以後,你們在人世間也許永遠再不會見麵了,因為他的世界裏,我們連是一個過客都算不上。”那個聲音因激動而哽咽了,,“從此以後,她在這個世界上就孤苦伶仃一個人了。”
    “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另外一個聲音複述說。“為什麽呢?”
    “因為明天,我的朋友,你們都自由了,都可以在這個浩瀚的銀河尋找自己應有的地位,而我,也要回歸我來的地方。”
    如茵把她那兩隻潔白的手舉向天空,含著淚用嘶啞的聲音喊道:“那麽你也要離開我們了,耶穌先生?”
    “傑克!如茵!你們還很年輕,正是風華正茂的年齡,忘掉吧,忘掉以前的一切,可以留在這裏,也可以去安排給你們的那顆新星球,也可以選擇流浪,不論你們做出什麽樣的選擇,終點站到了,都去過幸福的生活吧!”
    “哦,天呀!”如茵喊道,她這時已靠在傑克的身旁,把她的頭靠在他的胸膛,“你難道看不見他的臉色是多麽的蒼白嗎?你看不見他有多麽痛苦嗎?”
    “我還年輕,”傑克撫摸著如茵的肩膀,溫柔地答道,“我愛這個你給我安排得這樣甜蜜的生活,我會努力地生活下去。”
    淩冽的空氣和漫天飛舞的雪花使米琪感到有些氣餒。在從昨天來到這裏的路上,她一直都感覺精神高度的緊張,臉色蒼白,總是感覺在她身後有一個神秘的東西,隨時隨地準備跳出來,給自己致命一擊。
    她更是沒想到,即使是在夢中,至今為止她大概從來還沒有預料到自己會出現在如此糟糕的環境。
    刺骨的寒風,就像一把尖銳的刀子,從你身上任何你想象不到的地方,哪怕隻有微不足道的小縫隙,即使她的身上早已披上厚厚的棉衣,它們都能肆無忌憚的闖進來,然後,在你身上肆無忌憚的到處流竄。
    米琪緊了緊領口,把頭往領口中縮了縮,停了步,回過身來說:“咱們到了。”
    他麵對著她,相距隻有幾步遠,但是他仍不敢向她靠近。
    “你一路上都不說話,”她繼續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怕萬一什麽地方藏著五百刀斧手,哪塊巨石後麵伸出一個黑洞洞的狙擊槍。雖然我想他們不至於,但仍有可能性。他們那些畜生總可能有一個認出你的身影,聽出你的聲音來。這裏就沒事了。”
    他仍沒有勇氣靠近她。“這裏就沒事了?”他機械地重複重複一句,四處張望的眼睛說出了他內心的不安。
    “是的。你瞧這裏隻有石頭和發瘋一樣的雪花。”她說,“這個地方沒有人可以長時間可以隱藏的。再說,這裏。。。根本就沒人能來,我就不明白,天使為什麽非要選擇這裏。”
    他們隻是在沒話找話說。他已經想法走近了她一些。她挺著腰站在他前麵,臉上的笑容隱隱有股嘲笑的味道,好象在問他為什麽遲緩地不動手。
    “你能相信嗎,”他說,“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你眼睛的顏色?”他注意到它們是棕色的,一種比較淡的棕色,睫毛卻很濃。
    米琪將帽子向上推了推,讓她的整個麵孔都顯現出來,“現在你既然已經看清了我,”笑了笑,繼續說,“你能讓我看一眼嗎?”
    “能。很容易。”他又說,“我三十九歲,有個擺脫不了的妻子。我患抑鬱症,有五個假牙。”
    “五顆假牙?”米琪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接著大笑起來,恰巧,一陣冷風吹了嘴裏,讓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接著,也很難說究竟是誰主動,他倆一起倒了下去,她甚至坐在他的懷裏了。起初,他除了感到完全不可相信之外,沒有任何感覺。
    那個年輕的身軀靠在他的身上有些緊張,一頭金發貼在他的臉上,說真的,當她抬起了臉,他開始有吻她紅潤的寬闊的嘴的衝動,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了。
    在他的腦海裏,甚至勾畫出她的雙臂樓緊了他的脖子,輕輕地叫他親愛的,寶貝,心肝兒的畫麵。
    米琪坐了起來,並沒有急於起身,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把它丟向遠處,然後雙手抱膝,眼睛看著遠方。
    “沒有關係,親愛的,不用急。整個下午都是咱們的。這地方很隱蔽,是不是?要是有人過來,一百公尺以外就可以聽到。”
    “你叫什麽名字?”男人問。
    “米琪。我知道你叫什麽。勞爾——勞爾史密斯。”
    “你怎麽打聽到的?”
    “想打聽這種事情我比你有能耐。”米琪輕聲說道,“告訴我,你對我有什麽看法?”
    勞爾直了一下身子,沒有想到要對她說謊話,也不敢說謊話。他知道自己麵前的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金毛美女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厲害角色。一開始就把最壞的想法告訴她,這甚至也是忠誠的表示。
    “我一見你就恨你,”他說。“我想強爆你,然後再把你殺死。兩個星期以前,我真的想在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打破你的腦袋。要是你真的想知道,我以為你同清洗者有聯係。”
    那米琪高興地大笑起來,顯然認為這是對她的恭維。“清洗者!你真的那麽想嗎?”
    “噯,也許不完全是這麽想。但是從你的外表來看,你知道,就隻是因為你又年輕,又肉感,又健康,我想,也許——”
    “你想我是個清洗者,言行純潔。渾身都充滿著正能量。你想我一有機會就會揭發你是異議者,把你於掉?”
    勞爾沮喪地說:“是的,幾乎是那樣。好多好多年青的姑娘都是那樣,她們最拿手的事就是有意或者無意把自己的丈夫放在自己的對立麵,用出賣自己的情人來證明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多麽的愚蠢,這個你也知道。”
    “你是不是很想看看我的真麵目?”她一邊說,一邊把扣在頭上的皮帽子摘下來,扔在一塊石頭上。
    接著,她想起了一件事情,從外衣口袋裏掏出一小瓶子來,倒出幾顆,遞給了勞爾。
    他沒有吃就從香味中知道這是一種很不尋常的食物,顏色很深,晶晶發亮。
    “你從哪兒搞到這玩藝兒的?”勞爾問。
    “自家的”她毫不在乎地說。“你瞧,我實際上和大多數女人一樣,口袋裏隨時都裝滿了零食。我擅長玩把戲,就是把零食藏到你們都想象不到的地方。比如這裏。”說著,把帽子拿了過來,從裏麵掏出幾粒同樣的東西。
    我還為熱血少年同盟做義務活動。我沒完沒了地到處張貼他們的胡說八道的宣傳品。遊行的時候我總是舉大旗,我總是麵帶笑容,做事從來不退縮。總是跟著大夥兒一起喊。這是保護自己的唯一辦法。”
    勞爾舌尖上的第一顆食物已經融化,好像也沒什麽味道,好在入口即化,不像看起來給人感覺硬邦邦的樣子。
    勞爾微微皺下眉,有個模糊的記憶在他的意識的邊緣上徘徊,一種你很明顯地感覺到,但是卻又確定不了是什麽具體形狀的東西,好象你從眼角上看到的東西。
    “你很年輕,”勞爾說。“你比我小十幾歲。象我這樣一個人,你看中什麽?”
    米琪說:“那是你臉上有什麽東西吸引了我。我決定冒一下險。我很能發現誰是不屬於他們的人。我一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反對他們。”
    “我的臉上。。。”勞爾當然知道米琪口中的‘他們’指的是誰,她說起來用公開的譏嘲的口氣,這種仇恨的情緒使勞爾感到不安,盡管他知道如果有什麽地方是安全的話,他們現在呆的地方肯定是安全的。自己幾十年在政客堆裏打滾,自信早已坐到心靜如水,麵不改色,沒想到被一個年輕的女人看出破綻,難道。。。是我的假牙出賣了我?
    想到這裏,勞爾急忙用雙手撫摸自己的臉頰,以至於他忘了手中還有沒吃完的食物。
    “怎麽了”勞爾的奇怪舉動,引起米琪的注意,“牙疼?”說完又莞爾一笑,“我不明白,你年紀輕輕的怎麽會有五顆假牙?難道打掉牙齒在這裏變成了一種時尚?”
    勞爾沒有回答米琪的問話,而是把目光投向遠方,遠處,有一隻渾身雪白的烏鴉落在一顆已經幹枯的小樹叉上。它展開翅膀,又小心地收了起來,把頭低了一會兒,好象向太陽致敬,接著就開始唱起來,呱呱不絕。
    在寂靜的山穀中,它的音量是很驚人的。勞爾和米琪緊緊地挨在一起,聽得入了迷。這樣一分鍾接著一分鍾,那隻烏鴉鳴叫不已,變化多端,從來沒有前後重複的時候,好象是有心表現它的精湛技藝。
    有時候它也暫停片刻,舒展一下翅翼,然後又收斂起來,昂首挺胸,又放懷高唱。
    勞爾懷著一種崇敬的心情看著。那隻鳥是在為誰,為什麽歌唱?並沒有配偶或者情敵在聽它。它為什麽要棲身在這個風雪交加的荒原的邊上兀自放懷歌唱?
    “都說,天下烏鴉一般黑,這隻烏鴉怎麽是白的?還生活在這冰天雪地”勞爾很是奇怪的看著這隻鳥,不由自言自語地說。
    “典獄長先生”米琪並沒有理會勞爾的心中疑惑,而是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拿回帽子,把它重新戴好,才接著說,“再往前走,你就沒有反悔的機會了,我今天親自來接你,就是要讓你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當然,你有什麽要求,也要在你邁步之前告訴我,我想,我可以滿足你的一切要求”米琪有意地停頓一下,用頗有深意的眼神看著他,“我說的是---一切。”
    “是啊,這裏要是再有一條小溪。裏麵有魚,很大的魚。可以看到它們水潭裏浮沉,擺動著尾巴。那可就是黃金鄉了——就是黃金鄉,”他喃喃地說。
    “黃金鄉?”不知道為什麽,米琪心中略微有些失落,她知道都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沒什麽,親愛的米琪。那是我有時在夢中見到的景色。”勞爾笑了。
    烏鴉鳴叫不止,逐漸把他的一些猜測和懷疑驅除得一幹二淨。他停止了思想,隻有跟著感覺走。
    兩個人都深深地歎口氣。那隻鳥好像也完成了它的使命,撲翅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