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狂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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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娘,不,前輩……”劉樂手裏握緊了劍,聲音顫抖的叫道。
端坐著的女子微微側頭,蓋頭輕晃.
她像是一位期待新郎到來的新娘子,懷揣著無限美好。
但房內的血腥味濃烈嗆鼻,新娘的胸前身後滲著血, 猩紅的血染得嫁衣暗黑了起來,蓋頭上也有血水緩緩滴落。
她脊背挺直端坐婚床,手裏端著一盆新鮮燦爛的水仙花。
劉樂緊靠著門,這樣讓他有幾分安全感。
他又喚道:“前輩。”
床上的新娘突然動了下,下一瞬,穿著嫁衣的新娘已站在了劉樂麵前,纖細地長指甲插進了他的胸口。
他隻覺胸口一疼,眼前發黑。滿屋的血腥味有些來自新娘身上, 有些來自他身上,濃烈的讓人想嘔。
懸掛著的紅綢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房內白霧從地麵升起,再往上便會凍結他的心髒。
他忍著疼,吃力的抬劍朝新娘刺去。
劍輕易便穿透了新娘的心髒,但新娘動作不停,還不緊不慢朝前走了一步,任由長劍再次切割她的身體卻怡然不懼。
劉樂臉色大變,他能察覺到被劍刺穿的地方感覺不對。
那不是刺中肉體的感覺,而是刺穿空氣的輕盈空洞。
他身子一動,想要逃走,卻已經晚了。插入他胸口的手指一用力,‘噗’一聲響。
劉樂清楚,是他的心髒被捏碎了。
他臉色蒼白如紙,死氣蔓延。
他活不下去了。
他哆嗦著手,無力的拿出一粒丹藥塞進嘴裏。感覺到身上有勁兒後,他將珍藏在身上的劍符拿出來, 猛地朝新娘砸去。
劍符炸開,無數道強大的劍氣肆虐, 將新房攪地一塌糊塗。
劍氣揚起的餘波揚起無數塵土,更是吹落了新娘的蓋頭。
劉樂這時才發現,新娘被無數見此刺中,依舊毫發無損。
她一直緊閉著眼睛,臉上有兩行血淚流出。
在詭新娘睫毛微顫時,他抖了抖,立刻轉身打開房門,揚手將一直帶著的留影石扔出去,聲嘶力竭的吼道:“跑!快跑!”
‘嗤’一聲響,接過留影石已經跑出三丈遠的溫家兄弟回頭,便見到一隻黑色指甲的青紫的手掌從劉樂腹部穿透。
他們露出恐懼的神色,用盡畢生力氣逃出山穀,逃離這片白霧詭域。
山穀又一次安靜了下來。
剛殺了人的新娘停在門口沒有走出去,風揚起她的長發,藜蘆那張溫柔漂亮的臉龐展現了出來。
她眼皮微微一動,‘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又‘看’了眼手上的血,臉皮抽搐了下。
由衷的感慨一句#人算不如天算#。
她傷春悲秋的自語道:“阿音,沒想到你我竟天人永隔,不複相見。命運待我們何其殘忍……”
幽幽的冷風吹來, 披散的黑發頓時糊了她一臉。
藜蘆:……
咳,剛才什麽都沒發生。
她若無其事的支著下頜,眉目有些憂愁。
原本擬定的劇本還在鋪墊,主角就先一步死去。
緊接著她本以為藜蘆這個身份死後她需要重新更改劇本,以本體為主,比如將《癡情琴師與他可憐的替身情人》改為《轉世失憶後,前未婚夫火葬場了》,簡單來說就是由本體傾情演繹一出與琴師的二生二世虐戀情深。
誰知還沒開始列大綱呢,世界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畫風急轉而下,已經死去的化身藜蘆以另一種存在出現,成為被束縛在長生穀的一隻鬼怪。
藜蘆本來的記憶消失,隻有哪怕是死也無法忘懷的執念——等待心上人歸來嫁給他。
長生穀確實已經被埋葬,再次出現的長生穀是由鬼怪本身力量控製的,可以稱得上是她的鬼蜮。
在長生穀範圍內,她掌控著一種絕對殺人的規則——凡是不敲門的存在,都會死。
這個門不止是突兀出現在穀入口的大門,還有她的新房房門。
這是她的殺人規則,隻有講禮貌敲了門進來才能避開死亡,否則逃出長生穀也無法存活。
這是一種規則力量,觸碰了我的禁忌則必死無疑,毫不講理,強到可怕。
容嫻重新掌控這具身體後才發現,這不講理的規則對闖入者有束縛,對她同樣是束縛。
她必須得殺死闖入著,收走他們的靈魂,但並無時間限製。
容嫻:喲謔,天道親送人設(樂子人狂喜)。
哪怕這舉動的目的是逼她加班也無法改變她收到劇本的快樂。
她眯了眯眼想,這身份恐怕並非鬼怪,此方世界是有靈氣可修煉的仙武世界,修士有神識有靈魂有轉世,但無鬼修。
她的特殊僅此一例,獨一無二。
本應順勢收回的神識重新留了下來,難成鬼怪,便成詭異。
詭異幾乎無解,不知怎麽形成,無法被除掉,隻能封鎖。
而對於長生穀這種可移動的詭異,隻能在發現後將其封鎖起來,才不至於讓人無故死去。
平日不顯行時,長生穀便會隱匿在一片陰影或白霧中。
容嫻遲疑了下,伸手在眼睛上一抹,到底是暫時恢複了眼睛。
她抬眼重新看向四周,本來喜慶的長生穀破舊不堪,一片廢墟。婚房燭火暗了下去,變成了普通的家具。
她嘴角微翹,腳步一跨便重新坐在婚床上。紅蓋頭蓋在頭上,手裏依舊捧著那盆水仙花。
在長久的死寂中,等待著下一波闖入者。
不就是不做人嗎?
她絕對能演好,並收割一大波能量。
這時,域西莫空山。
劍客與疾醫已趕到琴師身側,二人警惕地站在琴師身後三丈遠,保證琴師一有異動,第一時間將人先撂倒。
誰料琴師隻是安靜地彈琴,哪怕曲風陰間了些,卻安靜的乖巧。
正當疾醫打算上前探查他狀況時,琴師身形一閃,抱著焦尾琴飛回木屋。
二人連忙追了過去,唯恐琴師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發瘋。
房間內,琴師端坐書桌前,手執毛筆,飛速的在紙上寫下一行字——《人鬼情未了之認錯人後,厲鬼老婆每晚蹲我床頭等我當場去世來拜堂》。
雖然名字又臭又長又狗血,但表達的意思一目了然,這個劇本應該可以。
本體那邊還需重新計較,便等本體長大吧。
不然琴師的風評真的沒救了(震聲)。
琴師細細沉思了下,覺得可以搞,這才舒了口氣,隨手將紙張震碎,微微側頭看向劍客與疾醫。
他那雙好看的漆黑眼眸對二人微微一笑,笑容完美得像個假人,讓人潛意識中湧出幾分難以形容的不適。
但二人卻鬆了口氣,這樣的琴師才是正常狀態的琴師啊。
琴師聲音溫柔優雅,仿佛王侯般貴公子一樣,但說出來的話卻格外霸道銳利:“僅一日不見,二位已經忘記何為禮儀了嗎?”
“這樣凶神惡煞、氣焰囂張地闖入一位病弱可憐的琴師家中,實在是太失禮了。”
劍客憋紅了臉:“我們也是擔心你,誰知道你今天發什麽瘋,彈那麽陰間的曲子呢。”
琴師抬了抬手將毛筆拿高些,眉目俊秀優雅,他輕笑一聲開口:“哦?即便擔心在下,也不是你肆意評判在下曲子的理由。”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二人,語調堪稱溫柔完美:“現在,我該給失禮的惡客一些教訓了。”
錚~
毛筆不知何時被擱置,琴音在房內響起。
嗖嗖嗖,一條條琴弦以琴師為中心貫穿房間,像一張蜘蛛網一樣將二人牢牢網在裏麵,如同垂死掙紮的獵物。
他指尖微動,在琴弦上輕輕一撥動,網住劍客與疾醫的琴弦幾不可聞的輕顫了下。也就在這一顫的功夫,二人身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割痕,如同被套上漁網,一刀刀順著線痕割出來的。
悅耳的琴音再次響起,遍布整個房間的琴弦好似融化進空氣中消失不見。
劍客與疾醫這時才反應過來,他們還活著!
狂喜的情緒湧入心頭的瞬間,身上傷口的痛楚一股腦湧入大腦。
好在二人都是經過生死曆練的,這才沒有丟臉的喊出聲來。
疾醫哆嗦著手拿出一粒療傷丹塞進嘴裏,又給劍客扔了一粒,丹藥入口,那股如潮水般的痛楚消失,身上的傷痕也瞬息痊愈,隻剩下破破爛爛的衣服和血跡。
他們傷好了後,慘白著臉對視一眼,盡皆看出對方眼底的驚愕與畏懼。
琴師更強了。
但他們卻不敢對琴師的修為控訴甚至質問,自從琴師半瘋後,他們默契的避免觸動琴師的雷點。
比如一定要講禮貌、講禮貌、講禮貌!
不然絕對會被琴師打死的。
那些無辜傳信、送飯、送資源……的弟子就是前車之鑒。
他們到現在可都屍骨未寒呢。
小小教訓了下二人,琴師看上去心情好了很多。他眉宇間帶著淺淺的愉悅,嘴角揚起的弧度優雅完美,聲音溫和極了:“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無禮的客人。”
“你現在什麽修為?”劍客目光灼灼地盯著琴師問。
琴師神色似有些疲憊卻難掩優雅風度,他抱著焦尾琴施施然坐在椅子上,輕輕皺起眉頭:“你這樣肆無忌憚打探比你強的前輩,可不是聰明人的做法。”
他姿態彬彬有禮,用堪稱溫文爾雅的聲音警告道:“壓抑住你的好奇心,劍客。這是我作為半師的忠告。”
劍客緊緊閉上嘴不敢再出聲,琴師這家夥在正常的時候隻會裝模作樣,是有不禮貌就會死的怪癖嗎?
而且說話拐彎抹角的,跟猜謎一樣,簡直太混了。
除了長得好看天賦又高外,他還有優點嗎?
劍客在心中大聲回答自己,沒有!他沒有!!
琴師似是察覺到他在想什麽,抽空看了他一眼,嗓音低沉而緩慢:“不要在心裏罵我,我看得出來。”
劍客:“……”
還能不能有點當人的自由了!
疾醫抹了把冷汗,顫巍巍問:“琴師大人,您此時可還好,神誌是否清明?”
琴師拿出一塊綢布輕柔地清理著琴,聞言微微一笑說:“神誌清明無比。我並無大礙,承蒙疾醫操心了。”
疾醫看著他唇角微笑的弧度仿佛用尺子量出來的一樣標準,以及那優雅的語調,隻覺得後背一陣毛骨悚然。
這家夥,到底在什麽時候悄悄變態的!
確定了琴師哪怕之前發瘋了也自己好轉了,疾醫便放心了。他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反正花主那裏也有交代了。
現在他得回去打坐,好好安撫下受驚的心神。
受花主命令他必須得留下調理琴師的身體,可不代表他不畏生死,畢竟這琴師他就是個神經病。
疾醫離開後,琴師深邃的目光落在劍客身上,嘴角若無其事地勾起,露出一個弧度完美的笑容:“你還有事嗎?”
劍客被這一笑弄得整個心都吊了起來,砰砰砰亂跳,臉色瞬間變白,有種被琴弦捅穿腦袋的錯覺。
“我、我沒事了。”
不用琴師趕客,他自覺地轉身就跑。
屋內再無外人後,琴師側頭看向外麵,漫天的雨簾遮擋了他的視線,遠處的樹影與山石融為一體,隔壁的兩座石屋就好似樹影蔓延下的陰影。
他抬起手掌,一朵晶瑩地帶著雨露的水仙花在掌心凝聚出來。很快的,那朵水仙花上滲出了點點血跡,漸漸枯萎衰敗。
水仙花瓣之後,他的身影融入房內的陰影處,無形的暗影籠罩在他身上,他露出笑容神情莫測。
如今還不到琴師出現在人前的時候,他屈居於莫空山,威風凜凜的瘋名在四方城傳頌。好在花主處於不複盟牌麵的考慮,將這消息限定在四方城沒有傳出去,不然其他幾域的老東西知道他麾下大將瘋了一個,怕還不知怎麽嘲笑他呢。
一般隻有他嘲笑別人的份兒,哪有別人嘲笑他的機會。不可能的,別做夢了。
花主堅決拒絕這種不光彩的事情。
他愛看熱鬧愛八卦是一回事,成為別人眼裏的談資就是另一回事了,雙標的令人感動。
神識發現琴師已安靜了下來,他這才鬆了口氣——嗯?
這口氣鬆早了,琴師最後那詭異到令人頭皮發麻的笑是怎麽回事?
瘋得更徹底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