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這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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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言正夾著一隻鮮香的觸手吃著,忽察覺背後一股冷風吹來。

    陰寒的氣息夾雜著不容認錯的惡意和殺機,血腥味濃重到壓過了石居肉的鮮香。

    墨言就地一滾,躲開了飄然而來的長發襲擊,順手將手裏的肉塞進了嘴巴裏。

    他看到那黑色的頭發如同一根根堅硬的長棍紮進鍋裏,將鍋刺成碎片,肉和湯灑地滿地都是。

    我的肉……

    墨言眼裏閃過一絲遺憾和怒氣, 似是很不滿自己的一頓好飯被破壞了。

    他二話不說,揚手掐訣,無數道劍影從天而降,氣勢恢宏龐大,凜冽殺機甚至割碎了紅燭和‘囍’字,毫不留情刺進了身後存在的體內。

    不可原諒!

    而這時,人狠話不多的墨言才抬頭用那雙仿佛寒冬初雪的眼眸看向斬殺對象。

    隻一眼,他直接被鎮住了。

    頭頂紅蓋頭, 身穿紅色嫁衣的新娘手裏捏著一塊紅色方帕, 雙手交疊於腹部,姿態優雅端莊,像是正在期望著新郎趕來。

    前提是忽略蓋頭上滴答滴答砸在地上的血珠和那濃重的血腥味,以及那雙有著黑色長指甲的手。

    她隻是站在那裏,陣陣寒風呼嘯而過,帶來一片荒蕪的陰冷,所過之處皆是濃稠的黑暗與腐朽氣息。

    她立的地方,周身與空氣接觸的邊界裏是一道道扭曲著的詭異空姐,墮落、凋零、恐懼、陰冷……

    這不是一個活人應有的!

    墨言腦中突兀跳出這個信息。

    新娘沒有呼吸,沒有身為人的生氣,身上濃重的血腥味也沒有掩蓋陰寒的死氣。

    ——她早已死去。

    更重要的是,他剛才使用的招式,以劍氣化劍,將近數十柄長劍直直刺穿新娘的身體。可新娘卻依舊站在原地,連被刺破的紅嫁衣也恢複了原狀,仿佛什麽都未曾發生過,

    連頭頂的蓋頭也依舊滴答流著血跡。

    不同的是, 從蓋頭上滴落的血滴匯聚在她腳邊, 很快便形成了一個小水窪。

    水窪中血紅色的漩渦升起,一隻隻鬼手哀嚎著朝墨言抓去,勢要將他拽入這片血水裏,品嚐著血海中無邊的地獄和黑暗,被怨氣和不甘澆灌。

    墨言抬手招來一大團火焰扔到血水上,刺啦刺啦的聲音刺耳極了,還有血水燒起來的腥臭味以及鬼手們的慘叫聲淒厲至極,向四麵八方四散而去。

    隨著時間流逝,漸漸消弭。

    待所有聲音消失後,火焰也隨之熄滅。

    墨言低頭看去,臉色大變。

    隻見原來是水窪的那出地方,一個個慘白的鬼臉正直勾勾盯著他看。

    隻有眼白的眼裏慢慢的戾氣和令人心驚的貪婪,像是渴望極了他的血肉生機。

    墨言臉色微變,他此時也意識到這座山穀和其主人的詭異了。

    無法殺死,無法化解。

    隨著新娘的逼近,一股恐慌感從腳底升起,直衝上頭。

    那是死亡的恐懼。

    墨言神色凝重了起來,一時間也沒有留手, 神通‘天傾’也用了出來。

    天傾神通乃是領悟規則所形成的, 出手後仿如天幕傾下, 無與倫比的威壓和偉力鎮壓下來,讓人退無可退,隻能被這道強大的威勢壓成粉碎。

    墨言出手後,藜蘆並未動彈。

    垃圾天道雖然隻給她這已死身份了一道規則之力,但她確實無法被殺死,隻能被相反的規則克製或吞噬的。

    既然是不死的,那就隻能可勁兒的嚇唬人打工了。

    隻是這第二次闖入長生穀的修士竟是個硬茬子,不走尋常路。

    不僅修為高深,還在山穀裏大吃大喝!

    藜蘆不滿意極了,那可是我辛苦從冰海抓過來並改造的守山大妖,你就這麽一鍋燉了!!

    有種!

    不讓你哭著出去,倒顯得我這主人不會待客。

    等著。

    在墨言沉重和警惕的目光下,她動了動,抬起頭朝墨言看來。

    隨著她的動作,整個長生穀像是活了一樣。

    漫天飛舞的紙灰消失,那些壓抑的紅色綢緞和囍字也不見了。

    潺潺的流水聲入耳,整個山穀鬱鬱蔥蔥,鳥語花香。

    飄忽的琴音漸漸靠近,墨言側頭看去,便見到繞著院子的小河邊,一身白袍的青年正在撫琴。

    墨言嘴角動了動,聲音帶著沙啞:“這是過去。”

    無人回應,隻有山穀依舊在在展現著過去的景象。

    不遠處的藥田裏,穿著綠裙的姑娘彎腰撫弄藥材,偶爾回頭與青年相識一笑。

    墨言心下明了,他們都深愛著彼此。

    偶爾有病人前來求醫,姑娘也不辭辛苦,親自照看。

    隨著藥田的成熟,她開始以身試藥,救治更多人。

    在青年麵前,她維持著溫暖笑顏,在背後卻因藥草不一樣的特性衝擊而痛到昏厥。

    在她昏過去後,本以為不知情的青年卻踉蹌著走過去,想要身上抱她起來,卻又怕被她發現。

    青年臉上痛苦極了,最後隻能強按捺住衝動,坐在姑娘神色呆呆的看著她,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愛意與擔憂。

    很快二人便離開了山穀,青年再也沒有出現過,姑娘依舊是以往模樣,但時間卻好似過去許久。

    因為他看到藥田裏一株三葉青成熟了。

    姑娘與青年離開時,那株三葉青才剛發芽。

    三葉青具有清熱解毒的效果,也是一味補藥,成熟時最少需要七年。

    墨言皺起眉頭,究竟發生了什麽,姑娘與青年離開七年之後,最後孤身一人回來。

    他繼續看了下去,姑娘換了一身紫色的長裙,顯得貴氣中帶著溫柔。

    她眼底依舊閃爍著柔柔的光亮,嘴角的笑意還是那麽溫暖,好像時間並未給她帶來任何變化。

    不,還是有的。

    她除了治病救人外,最多的便是站在院子外等著青年歸來。

    直到有一日,她外出采藥回來,在河中救了一個黑衣人。

    看到那黑衣人時,墨言便瞳孔一縮。

    那人身上的傷痕和氣息,無疑不是善類。

    那是個殺手。

    果不其然,那人醒來後,察覺到有人出現立刻拿著武器藏了起來。

    門外,毫不知情的姑娘正端著一碗藥飽含期待的走了進來。

    “不要過去!”

    墨言嚐試著伸手阻止,卻從姑娘身上穿了過去。他嚐試著打暈殺手,卻也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眼前這一幕發生。

    心地善良、心懷美好的姑娘推開門,迎接她的是一道刺破雙眼的劍光。

    她瞎了。

    那雙蘊含著星輝,一想起心愛的人便璀璨無比的眼眸,看病人時滿是溫柔包容的眼眸,獨自一人時澄澈柔美的眼睛……

    再也看不見了。

    墨言緊握著手裏的劍,眼裏閃過一絲遺憾,看向殺手時又帶著惱怒。

    但下一幕,他呆了呆。

    隻見殺手好似反應過來自己出手傷害的並非是任務目標,而是無辜人一樣,手足無措的接住了姑娘。

    他腳步慌亂的將人抱回去放在床榻上精心照看,誠懇道歉。

    墨言心中一動,不是他殺了這姑娘啊。

    他繼續看下去,那姑娘也並未責怪他。

    她的性子一向都那麽溫柔如水,善良單純。

    她在養傷期間,隻求了殺手一件事,就是將她的嫁衣拿出來給她。

    似是因以後再也看不到這麽亮眼的紅,也似是遺憾惋惜,她將嫁衣穿上了。

    可就在這時,意外來了。

    殺手的敵人找上門來。

    墨言甚至沒有看到敵人是誰,隻見到了長生穀翻天覆地,被掩埋進泥土裏。

    那些姑娘精心飼養的藥田毫不憐惜的砸在地上被碾碎。

    他目睹了姑娘死亡,殺手痛苦的離去……

    目睹了一場大雨過後,山穀詭異的重新出現在地麵……

    目睹了那早已死去的姑娘睜開眼睛,眼裏再無人性,唯有殺戮和執妄……

    畫麵如時代倒影一樣褪去,墨言握著劍神色複雜的看著麵前的新娘,一時很難再升起敵意。

    洋洋灑灑的紙灰再次出現在變得昏暗的天空,四周不是畫麵最後那狼藉一片的模樣,反而整齊有序,好像主人還活著。

    但周遭透出的腐朽氣息和血腥味縈繞不去,讓人壓抑極了。

    她早已死去,與那生機勃勃的山穀一起化為腐朽。

    墨言緊了緊握劍的手,剛準備說什麽時,悶哼一聲,聲音裏帶著一絲痛楚。

    他瞳孔驟縮,直直盯著麵前的新娘,再低頭看向刺穿胸膛緊攥住他心髒的手,大口大口的血吐了出來,隻覺得不可思議極了。

    她是怎麽靠近他的,他竟然一點兒都沒有發現。

    沒有聲音,沒有動靜,沒有靈氣波動,沒有空間波動。

    好像就那麽輕飄飄一抬腳便跨過了時間空間,直走到他麵前,稍稍一用勁就刺穿了他的身體,捏碎了他的心髒。

    墨言意識逐漸消失,他用勁最後的力氣動了動手指,一直藏在身上的留影石被一道漩渦包裹消失不見。

    然後,他倒在了地上。

    眼睛最後看到的,是一襲紅色的衣擺,和對麵慢慢熄滅的蠟燭。

    一股陰冷的風吹來,地上的屍體站了起來,眼神空洞,周身縈繞著死氣和壓抑。

    它辨別了下方向,朝某個位置而去。

    昏暗的天空下,一排沒有光亮的房子矗立在那裏。

    遠遠看去,如同一個個悚然的墓碑。

    跟著墨言長老走進來的劉暖空心下一緊,不自覺地捏了捏手指。

    這地方真是十分詭異,他明明跟在長老身後,眨眼間便不見了長老的身影,而他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這事兒古怪極了。

    但即便如此,劉暖空也沒有退後。

    他要親自來看一眼孫兒死去的地方。

    親眼見見凶手是何種模樣!

    他目標堅定的房子這處走來,隨著他的靠近,最中間的主居突兀亮起了昏黃的燭火。

    嘎吱~

    房門開啟,像是等待他這位客人上前一樣。

    劉暖空知道,這是那位新娘的房間。

    房間不算黑暗,可一眼看去時卻神奇的什麽都看不見,可那種壓抑冰冷又冷漠殘酷的視線死死鎖定住他,讓他隻能前進,無法後退。

    他這時還有時間好奇那裏麵除了新娘子外,還有什麽存在能這麽可怖!

    劉暖空沒有猶豫,走上前跨進了門裏。

    在他剛走進房間時,房門‘嘭’一聲關閉,又有幾支蠟燭燃起,將昏暗的房間照亮。

    劉暖空清晰的看見端坐在婚床上的新娘,和地上慢慢滲出來的血水。

    “你是誰?殺人的目的是什麽?”劉暖空試探的詢問。

    藜蘆站起身,緩緩伸出右手憑空一按,劉暖敏銳意識到什麽,身形一閃朝右翻滾躲了過去。

    可他抬起頭時才發現,新娘竟已來到了他身側。

    他眼裏閃過一絲震驚,剛準備抬起腳躲避時卻發現一股不容反抗的阻力自地麵傳來。

    他低頭看去才發現不知何時房間的地麵已經鋪上了一層血水,血水中一隻隻鬼手伸出來死死拽住他的腿。

    然後,他眼前一黑,沒有了意識。

    劉暖空屍體倒下後,房間裏的血水消失了幹淨。

    藜蘆輕步走上前,透過蓋頭垂下眼簾打量著屍體。

    她輕語道:“真有趣,兩個修為尚可的人一位是分身進來,一位是替身進來。”

    剩下的弟子雖是老實人,修為低還乖巧的進來送死,身上卻都有替命術法。

    即便他們都活著出去了,也無法改變他們在山穀中死過一次的事實。

    要說也是這規則不講道理。

    她也不想殺這麽多人的,可誰讓他們進來都不老老實實敲門呢。

    不敲門闖進來則死,這條規也特麽束縛她啊。

    希望剛才死去的那位大佬本體收到記憶後,能對此處有些許了解,省得老是死人。

    殺個把人倒也無所謂,一直殺她也受不住。

    又不是什麽殺人狂或是有詭異嗜好。

    在這充滿了規則力量的地方,躺在地上的屍體很快就站了起來。

    沒有靈魂,隻是一具帶著修為的活屍。

    受她或規則操控,算是趁手的工具。

    藜蘆輕笑——

    嗯?

    怎麽覺得怪怪的。

    笑不出來是怎麽回事?

    她一把擼起頭上的紅蓋頭,從袖子裏掏出一塊琉璃鏡一照——

    “啊!”

    一聲慘叫聲響起,完全無視了活屍。

    藜蘆看著鏡子裏嘴角裂開,笑容詭異扭曲的人大驚失色。

    這是誰?

    這他媽是誰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