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艾瑞絲，以及糖

    真理會作為教派，擁有禮拜日並不是很難理解的事。

    想要讓信徒信奉，神明就自然得展現其耀眼的光輝，宣揚其恢弘的教義。

    不過與繁花教堂每周一次的禮拜不同，真理會的禮拜日一般一月一次，時間不定，地點未知，一切全憑羊皮紙來通知。

    嗯......確實有地下組織的風格。

    當然，既然能讓信徒信奉這位見不得光的“真主”，其禮拜日自然也有它的特點存在。

    “是什麽？”

    艾瑞絲期待地看著林頓。

    自從她跟在林頓身邊後，對於世界的問題是越來越多了。

    但林頓這次卻沒像往常一樣回應她，給她講述奇異的小故事，而是搖了搖頭。

    “我說不出口。”

    “嗯？？”艾瑞絲用看垃圾的眼神看著他，然後腦袋上就挨了一下。

    “小小年紀腦袋裏裝的都是些什麽東西。”林頓收回手，斟字酌句地說道，“說不出口，並不代表我想的東西肮髒不堪，也不是我不想說，而是物理意義上的說不出口。”

    “在進行真理會的禮拜日前，所有人都會進入沉浸狀態，就像陷入夢中一般，醒來之後，或許會記得破碎的畫麵，但怎麽也無法拚湊出一個完整的劇情。”

    艾瑞絲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白了他一眼：“所以進行禮拜的意義在哪兒？你們甚至都無法見到那什麽真主。”

    林頓輕輕笑著：“你覺得活著累嗎？”

    “好哲學的問題......大概是累的吧。”

    “你的家庭關係雖然混亂，但物質上卻足夠富餘，而在這片大陸之上，比你更慘，經濟狀況更差的家庭數不勝數。而背負著如此大的壓力，必須要選擇某種方式進行放鬆，或是賭博，或是酗酒，亦或者是其他麻痹精神的方式。”

    “但這些東西都需要金錢或是其他東西的支持，那有沒有一種幾乎無成本的放鬆方式呢？”

    艾瑞絲頓時恍然：“夢。在夢裏，自己就是主宰，無所不能，一切曾經無法解決的事情都會迎刃而解。”

    “沒錯。”林頓繼續說道，“雖然他們忘記了大部分夢裏的東西，但在醒來時，他們的心裏已經滿足.......況且，如果有人的記憶成功將夢裏的某個畫麵記錄下來，那那個人，將會得到意想不到的報酬。”

    “你有過在經曆某件事情時，突然感覺自己好像能預見到接下來發生的事的時候吧？”

    “有。”艾瑞絲說道，“我記得小時候我在庭院裏練劍時，突然預感到我的劍術老師會從正門走進來，於是我就跑到正門準備去迎接老師，但是那隻是錯覺，老師根本沒來。”

    “出現這種情況，可能是你的大腦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從無數條信息之中拚湊出的畫麵，所以你會有很強烈的既視感，但如果你在真理會禮拜日的夢中夢到了這個場景，而後醒來時依然記得.....”林頓微微眯眼，聲音縹緲，“那你的老師，或許會非常開心你來迎接他。”

    “預言？”

    艾瑞絲的臉色頓時跟見了鬼一樣難看，忍不住驚呼出聲：“不可能！怎麽可能有人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無怪艾瑞絲驚訝。

    卡爾維大陸是擁有神明的世界，無論繁花亦或是其他國家，都是由神明創建的國度。

    因為神是超凡的存在，人們認為世界上發生的一切都是神的意誌：花開花謝是神的安排，日出日落是神光輝的交替。

    一切的一切都是由神主導，而試圖預言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麽，將會被認為其在......

    ——褻瀆神明！

    “天啊！到底有多大的膽子才會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那個‘真主’一定是深淵魔神吧！！”

    林頓聳聳肩：“誰知道呢，反正我是沒見過。”

    “唉。”艾瑞絲的臉色有些陰鬱，難看的像是吃了一個月的香菜。

    從小到大，所有人對她的教育都是尊重繁花之主，感恩其為人們帶來的富饒的生活。

    她可從來沒有也從來不敢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要去褻瀆神明！

    “真倒黴。”艾瑞絲頂著苦瓜臉把桌上的東西收好，“我們什麽時候過去。”

    林頓聽到艾瑞絲的話一呆，愣愣道：“你也要去嗎？”

    “啊？”艾瑞絲猛地回頭，不經意間把桌上的糖果打翻。

    糖果叮叮當當撒了一地，但人偶小姐隻是死死盯著死靈術士，眼底看不清任何波動。

    林頓被艾瑞絲過大的動作嚇了一跳，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身體還沒有恢複，雖然舉行禮拜日的地方離我們這兒不遠，但路上並不安全，而且你也不是真理會的成員......”

    “哦，原來是因為我沒用了。”艾瑞絲嗬嗬笑著打斷了林頓的話，但無論是眉毛還是眼角，任何地方都看不出那是開心的意思。

    她機械地彎下腰，撿起被打落在地上的糖。

    “不去就不去，誰稀罕去。”

    “不會真有人想參加褻瀆神明的禮拜吧？不會吧不會吧？”

    “希望路上你別碰見被記錄在危險檔案裏的魔物，碰見了也別被打死，打死也不要死無全屍！”

    “停停停。”林頓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我們一起去，一起去。”

    “誰要和你去！”艾瑞絲用力把糖砸在桌上，其渾濁的彩色表麵頓時裂出各種不一樣的花紋。

    “反正我已經被用完了，反正我也保護不了你，反正我不是真理會的人，帶我去幹嘛？快走快走，出去出去！”

    在極度的情緒波動下，林頓突然感覺自己與人偶小姐的關聯正在減弱，靈魂波動逐漸不穩。

    如果這種狀態繼續持續，維持艾瑞絲存在的召喚術將會斷開連接，世界上再也不會有“艾瑞絲·利澤爾”這個人的存在。

    “艾瑞絲。”林頓把手搭在少女肩上，掰正她的身體，強行讓她注視著自己，“抱歉，剛才是我的問題。”

    “你沒有問題，都是我的錯。”艾瑞絲依舊嗬嗬直笑，肩膀止不住地抖動，“是我太弱小，是我太無能，沒辦法與你同行。”

    “艾瑞絲，你看著我。”

    艾瑞絲不情願地與林頓對上視線。

    他的眼睛很漂亮，瞳孔是深邃的黑，像是一望無際卻又充斥神秘的無盡之海，惹人向往。

    “抱歉。”他的聲音像天鵝絨輕，又宛如東方的華貴絲綢般柔和，“我一個人呆習慣了，早就忘記了與人同行是什麽樣的感覺。但我知道，忽視一位與自己靈魂相係於一線，最為值得信任的同伴的感受是件多麽該死的事，更何況這位同伴......願意為我付出生命。”

    “誰是你的同伴！誰願意為你付出生命了！”

    艾瑞絲的臉像是被心中的憤怒之火侵擾，騰地紅了起來。

    她立馬別過頭，急切喊道：“我隻是個人偶而已，同伴這一詞我可擔不起，還有付出生命......你是怎麽能說出這麽羞恥的詞語的！我的控製權在你手上，你要是死了我還能活下來嗎！！”

    雖然她的表情卻是像是怒不可遏，但靈魂波動終於變得平緩下來。

    林頓長舒口氣，輕笑著揉揉她的腦袋：“怎樣都好......收拾一下，我們要出發了。”

    艾瑞絲一把拍掉他的手：“誰要跟你一起去了。”

    “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法師，路上遇上被記錄的危險生物我可沒有半點抵抗之力，但我還想再多活幾年，所以拜托了騎士小姐！”

    “不！要！這！樣！叫！我！”艾瑞絲羞憤欲絕，一字一句非常大聲地喊道。

    “走了走了。”林頓輕笑著把羊皮紙收好，招呼少女一聲，先出了門。

    “真是個惡貫滿盈的混蛋！”

    艾瑞絲惡狠狠地暗罵一句，身體倒是很老實的把書合上放好，又拿起裝著糖果的紙袋，找到一枚破碎的糖果丟進嘴裏，用牙咬碎，頓時，劣質糖精的味道充斥口腔。

    “總有一天，我會比武藝無雙騎士團團長強，比譽滿大陸的大魔導師強，比任何人，任何國家，都要更強！”

    “——沒有人可以再次丟下我！就算是神創造的世界，也不能拋棄我第二次！！”

    .......

    屋外，林頓捏住從樹上飄下來的樹葉，用指尖將其碾碎，而後輕輕笑著。

    “小孩子心思，挺可愛的......如果她別有那麽大的熊脾氣就更好了。”

    “走了。”

    收拾好情緒的艾瑞絲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林頓點點頭，兩人並肩朝著村口外頭走去。

    “對了，糖呢，給我來顆，我也好久沒嚐過甜味了。”

    “不給！”

    “你不是說不好吃嗎？”

    “所以我這是為了你好，還不快謝謝我！”

    “謝謝.....所以可以拿出來了嗎？”

    “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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