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魔法的威力毋庸置疑，和林頓的契合程度也無需多說，隻是世界上怎麽也不可能有完美的東西存在。

    林頓已經通過自己的特殊性將紅蓮魔法能帶來的最大副作用降低到最小，不過有一點他下意識地忽視了。

    魔力量。

    如果按照數據換算，魔力量也是和智力有關。

    以林頓現在幾乎能說是傲視所有同等級玩家的智力，按理來說，應該不會有缺藍的事情發生，但那是基於擁有的魔法武技與現有等級匹配的情況下。

    紅蓮魔法是傳說級別的魔法，即便現在等級隻有一級，但其對於魔力的需求量，遠遠不是林頓現在能承受地了的，更別提還自我超越，創造出全新的表現形式了。

    如果不是因為運氣好，【阿貝斯的悲憫權柄】給他的智力基於原本等級，提升了兩倍，那他絕不可能成功解決掉“食糞者”與【腐敗凋零】。

    而當buff效果結束，林頓便切實嚐到了魔力透支所帶來的副作用效果。

    ......

    “......”

    “......”

    房間裏，林頓和艾瑞絲大眼瞪小眼。

    一個眼神飄忽躺在床上，一個雙手叉腰站在床邊。

    一個臉色嘴唇白的嚇人，一個繃著小臉滿是嘲笑。

    兩個人就這樣對視了半晌，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不過林頓對於這樣的氣氛有些不太適應，搶先眨巴眨巴眼。

    意思是：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

    艾瑞絲也眨眼：你要我說什麽。

    林頓：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在說什麽。

    艾瑞絲：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麽。

    林頓：好吧，我.......

    “錯了。”艾瑞絲打斷他的話，雙手叉腰轉抱胸，眯眼笑起來，“我隻想問，你待會兒想吃什麽。”

    “.......”林頓一怔。

    艾瑞絲沒理他，隻說：“維克多先生給我準備了不少食材，不過這幾天你都忙得很，沒時間吃飯，今天剛好，我們倆都出不去，趕緊把那些菜解決掉，不然壞了好可惜。”

    她掰著指頭算著，“菜的種類不少不過都是熔火國度的特產，按照我會的菜譜，隻能煲湯煲粥，還有一些冷菜.......所以，你想吃什麽。”

    作為曾經的騎士，現在的人偶，艾瑞絲的空閑時間都不算太多，自然不可能學會每一國的菜譜，加上工具有限，隻能做些簡易的菜品。

    不過雖然選擇不多，但林頓還是陷入了選擇困難。

    “粥......算了，你選吧。”他撓著臉說，“我沒什麽忌口......”

    最大的忌口，可能就是不太愛吃這個世界非騎士小姐做的菜吧。

    “我知道了。”

    艾瑞絲點點頭，正準備轉身離開，林頓忽然叫住了她：“艾瑞絲.......”

    “怎麽？”騎士小姐斜覷著她，“對於我不問你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這個樣子回來，為什麽不帶著我一起去這幾件事，您很難理解嗎？”

    林頓一噎。

    艾瑞絲給了他個輕飄飄的白眼，很是老成的勸道：“先生，您有又不是什麽小孩子了，難道心裏還沒有個度嘛？還要我來教您些什麽該做不該做的事嘛？”

    “以您的智慧，肯定明白這些東西，所以還要我說什麽呢。”她聳聳肩，眼神似是調笑，“難不成，您特別希望我來......關心您一下？”

    “.......”

    林頓眼神略微有些窘迫，一副像是被戳到心思的樣子。

    當一個人習慣另一個人存在於身邊後，不管好事壞事，很難不下意識地尋求她或他的關注，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過雖說如此，直接被抓出來點名，還是令當事人稍稍有些尷尬。

    隻是.......

    林頓在經曆了第一時間的尷尬後，很快意識到了什麽。

    艾瑞絲現在的行為方式，怎麽這麽像之前的自己呢.......

    說是不關心，其實還是挺在意的吧？

    不過在看到自己沒什麽大事後，這份關心，便變成了想看自己的窘迫表情的戲謔。

    這和自己當初的思想過程變化，似乎沒什麽太大區別。

    隻是，想用他的辦法來對付他嗎？

    悄悄摸摸瞥了眼少女用金發藏起來卻沒藏好的緋紅耳朵，林頓再次出聲，喊住騎士小姐。

    “艾瑞絲。”

    “嗯？”騎士小姐急促的步子頓時頓住，但沒有第一時間回頭，“怎麽了？您要是直說想聽我關心您的話，直說便是唄.......我，我也不是不........”

    “不？”

    “不.......”

    艾瑞絲啞巴了。

    雖然最近她的心思變化挺大，但對於這種直球，她還是接不了。

    少女的羞澀與矜持若是太放下地太輕易，那這個世界上最為誘人的風景便又少了幾分。

    艾瑞絲咬著牙想跺腳，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在調戲完這個壞家夥後立刻逃跑，然後把他那窘迫的表情珍藏起來，等到以後拿來好意嘲笑。

    這時，林頓出聲了。

    “不.......不對。”他似是反應慢半拍地說，“你猜錯了，艾瑞絲。”

    “啊？”艾瑞絲頓時不解，疑惑回頭，臉上暈紅都消退了幾分。

    “我是想說。”林頓伸了個懶腰，“今天天氣不錯，我們也難得休息，待會兒的話，我們出門逛逛嗎？”

    “我，我們.......”

    “對，我們，兩個人。”

    “逛......逛.......”

    艾瑞絲結結巴巴吐不出下一個字。

    她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不知道一男一女攜手逛街是什麽意思。

    這不就是，約，約會嗎？

    沒等到騎士小姐回複的林頓繼續說：“我回想了一下，好像從我們認識以來，從來沒有一起逛逛街，或是看看風景什麽的，就算有這個情景發生，那也是帶著某種目的的‘過程’，所以，趁著今天我們倆都不能幹其他事，不如給自己放個假，出去走走。”

    “偶爾的休息，也有利於接下來的努力。”

    這，這怎麽好意思呢.......艾瑞絲紅著臉點頭：“也，也行........如果是您想的話。”

    “你要是不願意或者有其他事......”

    “我去做飯了！”

    艾瑞絲強勢打斷了他的話，隨後風風火火和地離開房間，隻留下一句尚未隨風而去的話語。

    林頓失笑。

    今日的勝負......

    暫時未分。

    .......

    “你問我想吃什麽菜，最後端出來的卻是炒飯.......”

    後山的小路上，林頓悠哉悠哉閑庭信步，扭頭看向身邊眼神掛在天邊下不來的少女。

    “這是為什麽呢？”

    “對呀，為什麽呢。”

    “.......”

    “嘿嘿，嘿嘿嘿。”

    艾瑞絲隻裝傻，絕不承認是因為炒飯做得快吃的也快的原因。

    大概是怕他繼續追問，她搶先開口道。

    “話說，不是逛逛嘛，為什麽是在後山.......我以為是去城裏呢。”

    林頓笑笑，說：“現在的拉帕城沒什麽好逛的，路上行人都是一副懶散的不行的樣子，雖然店鋪新奇程度挺不錯，但我可不想逛著逛著就被人以打烊為理由趕出來.......不過你要是.......”

    “不不不。”

    艾瑞絲連連擺手。

    她不是很在意逛的是山還是城，隻在意身邊的人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個人。

    “這裏的風景也還不錯。”騎士小姐踩著輕飄飄的腳步，極目遠眺。

    頭頂是水洗般的藍色畫布，下方是容納萬家燈火帶巨型城市；白雲是神靈落下的清新筆觸，道路是人為勾勒的世界輪廓。

    每一處棱角，都蘊著獨屬於自己的味道。

    看完風景，艾瑞絲又悄咪咪撇了眼身邊的人。

    她不是會為別人相貌而傾倒的人，但男人溫和的眉眼，她卻怎麽也看不厭。

    出現這種情況，其中或許會有來自靈魂的若有若無的牽引，但更多的，可能是長久以來的互相陪伴。

    少女心思定義不了真正的喜歡，但她知道，自己不討厭和他一起進行接下來的漫長旅程。

    “說起來......艾瑞絲。”林頓扭過頭，看向少女驚慌的側顏，“我們認識的時間，好像也沒有太久。”

    “啊？誒！”騎士小姐愣愣地點頭，“是嗎？沒多久嗎？”

    林頓笑笑，說：“遇見你的那天剛好是你生日，現在也才八月出頭，滿打滿算，也不過四個月左右的時間。”

    “相比於同學同事或是朋友之間動輒以年來為單位計算的關係，我們認識的時間，確實很短。”

    “誒？？”

    艾瑞絲歪了歪腦袋。

    她還真沒這個感覺。

    在她的記憶中，兩人一同漫步過生死邊緣，也曾攜手一起種田，甚至還參與了顛覆國家政權的活動。

    或許是經曆的事情太多，讓她都難以記錄時間的溜走。

    人的一輩子很短，她們所經曆的東西，是別人一輩子都無法想象的事情。

    寬度太廣，自然不會在意長度多長。

    頓了頓，林頓繼續說：“薇兒跟我說過，她曾經看見過你的未來。”

    “啊？”艾瑞絲一怔，“我的未來？”

    “那，她看見了什麽？”

    “她說，她看見你的未來.......”林頓遲疑了一會兒，“無論哪條世界線，都會永遠和我糾纏在一起。”

    “啊？！”

    艾瑞絲的智商似乎已經降了個等級，從9點變成了9，仿佛隻會“嗯啊哦”似的，沒了別的回答。

    斷線了許久，她才傻愣愣地說：“該不會我每次遇見你，都是用那種方式吧。”

    騎士小姐小臉一垮，苦兮兮地：“那我也太慘了。”

    林頓忍不住失笑：“應該不會，或許你在某條世界線裏，那天你沒回來呢？”

    “也是哦......那你說，如果我沒回來，我們會以什麽樣的方式見麵。”

    林頓想象了一下那樣的畫麵。

    如果他那天沒有去接帕薩斯的任務，或者說艾瑞絲也沒回來，那麽他應該會在黑水村等到玩家們降臨，然後帶著他們把等級刷到二十級以後，才會去法拉頌做準備。

    那時的他可能已經攢夠了脫離真理會的金幣，成為了抵抗真理會的玩家之一，沒有去往王宮參與宴會的可能，所以最有可能的，隻會是在真理會引起騷亂的時候，作為協助騎士們的一員，與她相遇吧？

    “可能就是在那時候，我英雄救美，或者你美救英雄，然後我們就認識了？”林頓不確信地猜測道。

    “你？英雄？”艾瑞絲斜著眼看他，驕傲地仰著雪白的脖頸，“我肯定是美的那個，你是不是英雄，我可就不知道了。”

    “我怎麽不算了。”林頓辯解道，“你看，是我帶著玩......那群雇傭兵們抵抗真理會的，而若是抵抗成功，我作為帶頭的，肯定會被王室或者騎士團抓過來表彰吧？”

    “抓過來......”

    騎士小姐對他這形容詞忍俊不禁，但又立刻板起了臉。

    “不算，就算是這樣，也不算。”

    林頓疑惑不解：“為什麽？理由呢？”

    艾瑞絲隻搖頭，打死不說。

    英雄是所有人的英雄，但死靈術士隻是人偶騎士的術士。

    這個世界沒有聖人，所有人類都是自私的個人。

    無奈搖頭，林頓換了個話題：“無論如何......艾瑞絲，我很感謝你。”

    “嗯？”這回換成騎士小姐腦袋上冒問號了，“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

    林頓眼簾微垂，輕聲說：“如果沒有你，我覺得，我根本無法將自己的存在歸於這個世界。”

    故鄉容不下肉體，他鄉容不下靈魂。

    他是來自異世界的靈魂，不屬於這個世界，可他又沒辦法回到故鄉，異世界的故鄉人也無法與他相認。

    他就像漂浮在院牆上的牆頭草，哪邊的風刮過來就暫時飄向哪邊。

    但大部分時間，他都是所在院子中間沒人願意去認領的中立夾角，被冠以旁觀者的身份，冷眼看著世界。

    如果不是艾瑞絲，他一定以及肯定，在大部分時間裏，都有一肚子話不知道和誰說，一大堆鬱結情緒不知道該如何發泄，一大堆目標......不知道從哪兒為錨點開始出發。

    現在好了，他可以將所有的話和少女說，少女會用美味餐食來緩解他的情緒。

    如果不知道目標是什麽，但看到少女那仿佛在說“無論你去哪兒我都陪著你”的眼神，他就想，就算是為了不讓這份珍貴的東西消失，他也要繼續走下去。

    欲言又止，林頓沒有把這些東西全說出口，隻簡單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

    “謝謝。”他輕飄飄地說。

    艾瑞絲眨著眼。

    她好像明白了什麽，但又沒有完全明白。

    不過盡管如此，她仍然看到男人眼底的那一抹仿佛與世隔絕的孤獨感。

    她很想說不用謝，但更加想要完成的，則是將手塞到他的手裏，告訴他說。

    “我想，大概在薇兒看到的世界線裏，我們互相陪伴的時間，應該都是現在的無數倍吧？”

    十年，百年，一千年。

    終點擁抱死亡，或是世界終結。

    ......

    戒指裏，魔女小姐酸澀地變出一朵紅蓮之花

    “羨慕。”她揪下一片花瓣。

    “好羨慕。”她又揪下一片花瓣。

    “我好羨慕啊！！”

    她一把把花丟掉，踹飛老遠，悲憤地在黑暗中捶地打滾。

    “混蛋！為什麽要在一個魔女麵前做這樣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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