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噩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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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璃。”飛機場外,那個有著她以為天地間絕無僅有的溫暖眼眸的男子,輕聲呼喚著她的名字。
    顧幻璃慢慢走上前,凝視著他眼中的清冷,沉默,還有一份難以言喻的疏離,淡淡的問了一聲,“奕臣,你怎麽來了?”
    奕臣,駱奕臣,他不是正在和他的那個模特情婦打得火熱麽,怎麽又突然想起她來了。難道是玩膩了?是啊,反正他長得不錯,再加上身家豐厚,有得是女人倒貼,喜歡了就當情婦豢養著,感覺一般便玩個露水鴛鴦一夜情什麽的。反正她都習慣了,見怪不怪。
    隻是,她現在實在是沒心情和他吵架,因為,她今天是專門來接機的。楚憐幽獨自在異國求學多年,如今終於學業有成,載譽而歸。想到這裏,她倒退了幾步,站在遠遠的地方,視線也越過駱奕臣的肩頭,看向蔚藍的天空。
    “聽傭人說你今天身體不舒服?”駱奕臣走到她身旁微微一笑,俊美的臉上此刻溢滿陽光。然而隻是一瞬間,他的臉色變陰沉下來,忽然轉身,對著身後垂手而立的司機冷聲道,“誰允許你送夫人來機場的?”
    司機隻覺得一股嗖嗖的寒氣直冒上頭頂,他可憐兮兮地解釋著,“夫人說要來接表小姐,所以……”一句話後,對上駱奕臣那冷冷的眼神,聲音不由得就低了下去。
    “楚家沒有車麽?”駱奕臣的眼眸微微一眯,嘴中的話更是冷下三分,“現在,立刻送夫人回去。”
    他永遠是這樣,仿佛她的掌控者一般,決定她的生活,她的未來。顧幻璃微微蹙起眉頭,不知為何,她的心髒裏好像插進了一把鈍了的刀,來回地拉著,每一下,都帶著皮肉翻飛。她捂著胸口,冷冷說道,“我隻是來接機,憐幽出來我就回家。”
    “憐幽?楚憐幽麽?”駱奕臣看著眼前這個蒼白無色而又滿麵病容,卻難掩仿若從畫中走出來一樣的容顏的女子,心中驀然升起一份焦急,仿若,他即將要失去什麽一般。
    “小璃!”穿著巴寶莉珀鬆最新一季秋裝的短發女子拉著行李箱笑嘻嘻跑過來,圍著顧幻璃和駱奕臣繞了一圈,像隻快道,“哎呀呀,還是嫁人好,有妹夫疼真幸福啊!”
    “憐幽?”顧幻璃回過神,伸出手揉了揉她亂蓬蓬的短發,淺笑道,“你也趕快找個人嫁了,不就好了麽?”
    “才不呢!我不像你,一門心思隻想著相夫教子。我啊,是新時期的女性,有工作就什麽都有了。再者說,對我而言,自由才是最重要的!”忽地,楚憐幽雙手合十,眼簾微闔,用盡全部心思,全部力氣,默念道,“我隻求上天保佑我們小璃和妹夫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然後,她拉著顧幻璃的手,歎息道,“如果上天願意將你的幸福分給我三分之一,老媽就不用那麽操心了。我的耳根子呢,也就清靜了。”
    顧幻璃笑起來,眼眸幽黑,如夜星般明亮,“放心吧,全城未婚的青年才俊就等著你回來呢!到時候,隻怕周末想要約你出來喝杯紅茶都沒時間。”
    “為什麽?”楚憐幽轉念一想,頭發根一下就立起來,她忍不住哀嚎道,“難道老媽已經給我安排好了相親宴!”
    “唔,好像是。”顧幻璃托著下巴,故作深沉地說道,“據說都排到年底了,而且,姑媽和我說……”
    “說什麽?說什麽?”
    “說表姐你要是不肯去,就揉吧揉吧,直接打包到排位第一的某男家中……”顧幻璃一邊讓司機將楚憐幽的行李放到車的後備箱,一邊壓力了聲音說道,“據說啊據說,姑媽連喜餅的廠家都找好了,就等著你回來,然後斷然拒絕相親宴呢。”
    “陰謀,這就是陰謀啊!”楚憐幽的頭皮都要炸了,她一把扶住車後備箱的頂蓋,另外一隻手拽著行李箱的把手,斬釘截鐵地說,“小璃,我走了。記得和我老媽說,相親什麽的去死吧!”
    “我逗你玩呢。”顧幻璃拉著她的手,淺笑道,“再說,這麽點小事就能把你嚇得落荒而逃,姑媽豈不是要打飛的去追殺你?”
    “一看就是被妹夫寵壞了。”楚憐幽伸出手捏了捏顧幻璃的臉頰,眨眨眼,笑嘻嘻地說道,“自己一個人幸福還不躲一邊偷著樂去,偏跑到這裏來嚇我,啊啊,有人給撐腰就是好啊。是吧,妹夫?”
    駱奕臣在一旁聽著,表情有些訝異,仿佛他第一次見到如此活潑率性的女子一般,他看了眼顧幻璃,而後淡淡道,“幻璃今天不太舒服,如果可以,你們不如在車上敘舊,以免在這裏影響交通。”
    “誒?小璃,你生病了?”楚憐幽仔細端詳著顧幻璃的臉色,擔憂地說,“是不是手指又疼了?有沒有去醫院看過?”
    顧幻璃捏了捏楚憐幽的手,微微搖了搖頭,然後示意她上車。
    “喂,妹夫,你可一定要對小璃好哦,如果讓我發現你敢欺負小璃,又或是腳踩兩隻船,到時候,我一定要你好看!”楚憐幽捋胳膊卷袖子,一副要打架的架勢。
    ——說得真好聽啊!
    顧幻璃站在夢境的邊緣,冷冷地說道。她知道這是夢,她甚至知道,如果沒有白天那起潑水事件,還有那個叫齊薇薇的女孩說出的那些話,她是怎麽也想不起來,楚憐幽曾經對她說過如此“溫暖”的話。
    所以說,她根本不想睡覺啊,隻要睡覺就會做夢,做有關過去的夢。明明她已經重生,可是在夢的世界裏,時間仿佛就此停擺,她不過是在重複著悲哀重複著失去。
    掙紮著從夢中醒來,顧幻璃艱難地移動著身體,讓自己走到窗邊坐下,夢境消失了,記憶卻還在。
    ……
    “小璃,小璃,快救救我吧!”電話裏傳來楚憐幽的哀求聲。
    今天正好下雨,顧幻璃的手指痛極了,她微微蹙起眉,低聲問道,“憐幽,出什麽事了?你在哪兒?”
    “我媽也就是你姑媽又在說我那個同父異母妹妹的事,你說她考上研究生就考上研究生吧,嫁了個有錢有勢的好男人就嫁吧,和我有什麽關係呢!我媽倒好,天天拿我和她比,啊啊啊啊啊,我真是要煩死了。”
    顧幻璃必須把話筒移開耳朵遠一點,因為她太清楚了,這個話題一開,楚憐幽就會沒完沒了的抱怨。
    “我真是不明白了,好歹我也是海歸啊,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啊,怎麽在我媽眼中就成了扶不上牆的爛泥了呢!今天,我媽在電話裏說什麽,想當年她年輕的時候多少人搶著迫,什麽寶石、首飾、禮物,收都收不完。可我就不明白了,要是真有那麽多人追她,她為什麽非要眼拙的選一個朝三暮四的男人。”
    呃……
    這種事,作為一個晚輩,她實在是不好說什麽。
    “我反駁了她一兩句,結果我媽就暴躁了,直接說什麽就算做人家小的也行呀!女人啊,幹嘛辛辛苦苦跟男人爭,為了一點死薪水累得半死。還說什麽,她自己就是太笨了,還去倒貼那個我爸。結果呢,還不是被我爸給騙了……”
    是啊,天底下有很多個笨蛋,比如姑媽,比如她。
    顧幻璃低低地歎了口氣,將臉埋在手裏,覺得好累、真的好累。半晌,她輕聲問道,“憐幽,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反正你換身衣服,記得打扮漂亮點。我一個小時以後去你家接你。”
    “天很快就黑了……”
    “拜托,小璃!你都二十多歲了,婚都結了,難不成害怕黑!”
    “可是……”
    “記得啊,我隻給你一個小時的化妝時間!”
    z是位於城東的知名夜店,尤其是周五的晚上,更是擠滿了穿著打扮光鮮亮麗的紅男綠女。顧幻璃從沒來過這種地方,熱力四射的音樂在她聽來實在是太過嘈雜,而盡情狂舞的人們在她眼中簡直就是在抽瘋。
    雖然她的手指受傷了,可是從過去到現在,她的生活裏隻有古典音樂。何況,她太冷靜、太孤僻,根本無法融人這個歡樂的情境之中。
    顧幻璃看著在舞池裏熱舞的楚憐幽,一邊想著待會要跟告訴她一聲自己先回家的事,一邊想著無論她去哪兒駱奕臣也不會在乎,所以,她可以在街上散會兒步,等腦子裏的煩躁散去,再回家洗個熱水澡,聽一會兒她最喜歡的泰伊斯冥想曲。
    “小姐,可以坐這裏和你聊聊嗎?”
    一個二十幾歲的男子走到顧幻璃的身邊。老實說他長得不差,穿著也很有品味,但她仍習慣性的架起了隔離層。
    “對不起,我朋友馬上就回來了。”顧幻璃的身體微微向後傾,警戒的表情,不悅的抿唇,拒絕的態度可說十分明顯。
    男子先是微訝地看著他,繼之似乎覺得她的態度很有趣。不!也許該說……很有挑戰性,在一個令人迷醉的夜晚,狩獵,才剛剛開始而已。
    “我沒有惡意,隻是想交個朋友罷了。”男子攤攤手。“我叫徐中凱,在律師樓上班……”他決定先介紹自己。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男人不停地吹噓著自己的學曆、工作,偶爾也嚐試讓顧幻璃開口談談自己,但她始終冷漠以對。
    讓人厭煩的是,她越是冷漠,他反而越積極與她攀談。
    就在他的手即將覆上顧幻璃的手背時,一隻突然伸過來的手緊緊握住男子的手腕,並且直接將他從座位上拽開。
    “喂,你小子懂不懂規矩啊!這個妞是我先看上的。”男子借著醉意,囂張地說道。
    駱奕臣凝視著顧幻璃柳眉輕蹙的模樣,心中又是一煩,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冷聲道,“她是我的女人,不論你想打架還是想打官司,我樂意奉陪。”
    “老子是律師,就憑你?嘁,老子絕對能把你玩到傾家蕩產!”男子搖搖晃晃的指著駱奕臣,索性他的友人及時來到他身邊,低頭對他說了幾句話,男子的三分醉意頓時全醒了,“駱總,對不起,我,我不知道她是……”
    “笨蛋,他是我的妹夫,而她!”從舞池中返回的楚憐幽笑盈盈地拍了拍顧幻璃的肩膀,大聲道,“是我的表妹!所以,臭小子,快滾吧!”
    顧幻璃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對楚憐幽說道,“早點回家好不好?否則,姑媽會擔心你的。你總不希望她睡不好覺吧?”
    “小璃,夜晚才剛剛開始!”楚憐幽大步走到駱奕臣麵前,毫無懼色地說,“妹夫,對於其他男人青睞小璃,你怎麽可以表現得如此不大度呢!要知道,那個臭小子雖然算不上什麽,至少證明小璃還是很有魅力的。”
    “她是我的妻子,所以,她隻要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裏就可以了。”駱奕臣如此說道,然後攬著顧幻璃疾步離去。
    走出夜店,駱奕臣皺著眉,冷漠地看著顧幻璃,奚落道,“怎麽,還在埋怨我讓你失去了一次展現魅力的機會?”
    “如果你想上娛這些無聊的話。”顧幻璃轉身上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送夫人回家。”駱奕臣說完,重重地將車門關上。
    那夜,是他第一次徹夜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