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暗中挑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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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夢浮生記!
    這一維護黑子的聲音響得極為突兀,眾學童齊刷刷的回頭過來,詫異的望著站在門口的俊逸青年書生,紛紛猜測他到底和那個裝模作樣的“張稀飯”有何關係。
    柳種遠見得許琅去而複返,還以為是新夫子來看自己刁難這笨蛋的最終結果的。盡管新夫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替張希凡說話,讓他有些略微不解;可若是誰告訴他,許琅是在真心實意的維護這個笨蛋,柳種遠是打死也不會信的。
    這天底下,會有夫子真心實意喜歡笨學生麽?
    這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
    柳種遠雙手一拱,就欲向許琅行禮。就在這時,他的背後驟然響起了那個厚顏無恥的“頑石”的嘶啞嗓音“我看完了,可以背了。”
    語調平靜果決,像是一塊穩穩當當的磐石。
    柳種遠愕然。
    眾學童愕然。
    他們都沒料到,這個費盡心思拖延時間的厚顏無恥之人,居然主動結束了拖拉,要立刻開始背誦全篇《三字經》?
    隻是稍微一愣,他們隨即便興奮起來。他們豎著耳朵,不想錯過“張稀飯”接下來所吐出的任何一個字。
    隻有許琅一怔,望著一副平靜淡然的張希凡,他的臉上,卻是突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來。他饒有興致的背負著雙手,緩緩朝張希凡踱去。
    “這個長得黑乎乎的小家夥……還真有點意思。”
    他喃喃自語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隻有緊跟在他身後的柳種遠模模糊糊的聽得了個大概,卻是渾身一驚。
    莫非……許夫子知道些什麽?
    柳種遠心底的不安越發強烈起來。
    “開始背吧。”許琅溫和地望著黑子,點頭示意他可以開始背誦了。
    看到夫子要親自聆聽自己的背誦,黑子不由得略微有些緊張。他咽了咽口水,雙手死死的握住了衣角,隨即張開嘴,用他那嘶啞的嗓音,緩緩開始背誦起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黑子閉著眼睛,不假思索的背著。腦海中牢牢記住的《三字經》全文的字句,像是夜裏那一尾尾被驚醒的魚兒,仿佛隻有在黑子的指引之下,它們才能找到唯一的亮光。
    於是,它們順服地從黑子的口中一一“遊”了出來。
    黑子甫一開口,柳種遠的臉色便立刻蒼白起來。這塊“頑石”的嗓音裏的那種從容不迫的語調,他越聽越是熟悉。
    平常的自己,若是完全熟記一篇文章之後,背誦時候的語調,除了刻意添加的“抑揚頓挫”之外,簡直和這笨蛋現在的一模一樣!
    難道……難道,他真的能過目不忘不成?
    心底想到這個可怕的念頭,柳種遠的麵龐已是毫無血色。他目瞪口呆的聽著黑子穩穩當當的背誦聲,甚至都忘記去默默對照他的背誦是否有誤。
    和他有著同樣想法的還有那些瞧熱鬧的學童們。他們此時的神情就跟活見鬼了似的,誰也不肯相信,這個根本沒有任何資質的黑臉同窗,會在今天,徹底的震撼到自己!
    “……戲無益,戒之哉,宜勉力。”緩緩吐出《三字經》的最後一句,黑子全身一鬆,壓在心底整整兩年的大石頭終於粉身碎骨,他腦袋裏一空,仿若飛到了整個喧鬧的塵世之外。過了片刻,他低下頭去,愣愣的望著考箱內合上的課本,久久沉默不語。
    曾幾何時,他對自己的憎惡,俱都是因為這本書卷。
    現如今,他隱隱覺得,自己不同往日的求學生涯,亦將從它開始。
    寂靜,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沒人能夠想得到,這個開始還拖拖拉拉,背得磕磕絆絆的“頑石”,能夠看一眼書卷之後,一字不落的將整篇《三字經》穩穩當當的給背下來。
    倘若不是這個長得黑乎乎的張希凡事先所謀劃好這一切的,那麽他記憶力,可是真的極其可怕了。
    一時間,圍觀的眾書童俱都是臉色古怪,目光複雜的望著場中木然蹲著的黑臉少年。對於剛才的背誦結果,卻是誰都不敢出言質疑。
    柳種遠從失魂落魄中回過神來,眼見別人都去盯著那塊“頑石”去了,他是既失落又慶幸。
    原本眾人的目光焦點都是屬於自己的,可是眼下都被這個張希凡給奪走了!……不過這樣也好,此時我便可偷偷溜走了……
    想到這裏,他收拾好失落的心緒,轉而偷偷往院子門口挪去。
    “咳咳。”許琅輕輕的咳了幾聲,提醒著黑子該從沉思中蘇醒過來。
    你要是再這樣下去,柳種遠就要溜了!
    許琅心裏暗暗著急,可是又不能做得太過火。畢竟他的身份是這間私塾的新來夫子,不可能一味的偏袒某人。
    “啊,那個……”黑子回過神來,抬頭便看到溜到院子門口的柳種遠的背影。他出聲叫住了臉色蒼白,驚慌失措的柳種遠,卻是不知道該怎麽執行這個賭約。
    難道真要讓他生吞一條髒兮兮,黑黝黝的墨錠?
    這樣會出人命吧!
    他驟然贏得了人生裏的第一個賭約,卻是苦於不知道如何去收取賭資。他撓著頭,隻好眼巴巴的看向許夫子。
    見到黑子望向自己,許琅古怪的朝他擠了擠眼睛。他自然明白這個黑臉少年所苦惱的事情,於是他那蟄伏多年的頑劣個性,在這一刻卻是突然複蘇。
    他一把將失魂落魄的柳種遠拉到自己的身邊,然後語重心長的勸慰這個如同鬥敗的公雞一樣拉聳著腦袋的少年“柳種遠啊,其實,打賭輸了也沒什麽的……”
    柳種遠驚喜的抬起頭來,眼淚汪汪的望著許夫子,像是驟然見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親叔叔一般。
    新來的夫子,還是更袒護我一點啊!
    他沾沾自喜的想著,打賭輸掉之後的失落傷心俱都被一掃而光。他正欲彎腰行禮,向許夫子表達自己內心濃濃的感激之情。那知這個看起來貌似對自己頗為“賞識”的新夫子,接下來所娓娓道出的話語,卻如一桶冷水,當即將他淋得是目瞪口呆,僵立當場。
    “不就是吞食一條墨錠嘛。囫圇的不好吞,沒關係,夫子已經幫你想好主意了。”
    許琅望著驀然臉色大變的柳種遠,俊逸的臉龐上滿是惡作劇得逞後的笑意“幹吃不好下咽,咱們就給它烹飪烹飪……對了,你是喜歡將墨錠清蒸呢,爆炒呢,還是紅燒?”
    “撲通!”柳種遠兩眼一翻,直接被嚇暈得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