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六十章 數學極樂(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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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子弟江湖老啊。
    臥薪嚐膽雷厲風行,一朝得以重返行會法堂,洗刷冤屈登上人生巔峰……那隻是榮歸的謊言。
    事情又哪有那麽簡單。
    眼前這位相比濃眉兄看著更加位高權重的話事人,明顯不準備相信自己的鬼話,清理門戶一詞已經寫在臉上。
    雖然不夠美好,但也不算意外的反應。
    對於付前來說,好奇的其實隻是他清理門戶的方式而已。
    畢竟無論如何,殺人在這地方都是相當的禁忌。
    當然目前已經有了第一個動作,看上去香爐一摔,性質相當嚴重。
    至少眼角餘光裏,能看出來濃眉兄表情嚴肅,似乎沒想到情況一下這麽激烈。
    “所以荷倫的香爐在哪裏?”
    隻能說他到底還是孤陋寡聞了,沒有見識過更激烈的手段。
    付前眼都沒眨,隨口吐出了一個名字,甚至不忘左右尋找。
    ……
    荷倫自然就是前麵那位出於義憤,持刀行凶的幫眾了。
    甚至也是截止目前,付前知道的兄弟會唯一一個名字。
    即使隻是這樣一份小小資源,也是自有其價值的,要爭取最合理的利用。
    比如現在這麽一說,一方麵可以以一種盡量自然的姿態強化一下自身人設,不讓人懷疑身份。
    此外不管兩位話事人對此做什麽反應,都可以跟自己的“香爐”作為一個對比,嚐試確認荷倫有何特殊之處,以至於會受到幕後那位的驅使。
    而最後一點,眼前無疑是一個再次發生血案的好場合,如此強烈刺激,足以推進一切盡量高效運行。
    繼續以快打快的策略同時,尋找一下幕後黑手的行動規律。
    未必一定有收獲,但手頭資源太少,怎能不精打細算。
    “你居然還敢提荷倫……”
    讓人欣慰的是,看上去確實還是有收獲的。
    幾乎話音剛落,陰陽頭老爺子的不怒自威就沒能再保持,眼中有了怒火雷霆。
    很明顯之前發生的事情,已經有人先一步通報給他。
    而荷倫並不意外地被組織定義成了犧牲者,受害於一個不知所謂的走火入魔惡棍。
    “你為什麽要讓兄弟會跟這種重罪發生牽扯?”
    而沒等付前為自身辯解,進一步的質問已經接踵而至。
    所以暴怒的重點,其實主要並不是自己的人被殺,而是犯罪問題嗎?
    倒也合理。
    那一刻付前心中點頭。
    自從看到眼前煙氣繚繞的壯觀場麵,他對於兄弟會的理念,就已經有了更具體的認知。
    其中意念合一的說法,當然不是指真共用一個大腦,明顯更加類似共擔因果。
    這也完全符合他們試圖用這種方式,觸摸更高一重天的妄想。
    眾人因果以這樣的方式匯聚到一起,變成一個另類的龐大概念。
    乍一看還是有幾分道理的,但這樣會導致一個問題,那就是隊伍紀律一旦把控不好,出問題了也是集體擔著。
    比如自己的殺人暴行。
    這種行為性質,已經超出了兄弟會的承受底線。
    這應該也是為什麽陰陽頭老爺子態度如此堅決地摔香爐。
    動機已經不重要了,無論如何出了這種大事,害群之馬必須要切割幹淨。
    “是那個嗎?我看就那個沒煙了。”
    深知這份良苦用心的付前,理解並隨口在傷口上撒了把鹽。
    對方不願意幫忙找荷倫的香爐,那就自力更生。
    就在這會兒的功夫,他已經在眾多香爐裏尋覓到一個異樣。
    表麵塗了多種色彩,造型也是偏細長,而最與眾不同的地方,還是在於它是視野範圍內,唯一一個沒冒煙的。
    付前沒有客氣,手指著問了一句。
    ……
    看上去居然真的是?
    那一刻,本就物理意義令人窒息的大殿裏,喘氣難度再次暴增。
    不管陰陽頭老爺子還是濃眉兄,眼神看上去已經是擇人而噬。
    一直注意觀察的付前,隱隱驗證猜測同時,倒也並沒有覺得反應過度。
    一方麵是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惡行,毫無悔改之心不說,居然還敢主動提起。
    另一方麵別忘了在這兩位看來,自己應該對這裏很熟悉才對,明知故問,刻意嘲諷的嫌疑太大了。
    出來混江湖的,共情能力一定要有,不然太容易被人砍。
    麵對兩張難以保持淡定的臉,付前深感自身生命已如風中殘燭。
    “之前的事情我其實很抱歉,雖然確實是有意的。”
    依舊沒有得到回應的付前,已經是上前兩步,以神似陰陽頭老爺子的動作,直接把那隻香爐提了起來。
    “所以我在教堂那邊兩年多的心得,真的沒興趣聽一聽嗎?”
    ……
    “沒有,本來我還寄希望於你來到這裏後能夠有所悔過……可惜看上去你已經徹底瘋魔了。”
    剽竊了創意和造型後,付前終於成功得到了回應,陰陽頭老爺子的態度很惡劣。
    而不愧是更加位高權重的話事人,受權力毒害已經頗深,以至於對付前前麵畫的大餅,有了更多的免疫力。
    跟驚疑的濃眉兄不同,這位直接慧劍斬遐思,讓付前的妖言惑眾再沒有用武之地。
    雖然其實本來就沒有心得這回事,兜售的一直都是空頭概念。
    “如果一切結束後,你有想法把他的香爐也帶走,那就隨便你。”
    甚至下一刻,直接宣布他準備的好戲剛剛開場。
    很合理,不僅叛出組織,甚至反手殘殺同僚,要是就這麽怒斥一頓趕出法堂,無論如何還是交待不過去的,多少要上點兒手段。
    當然某些絕對的底線,相信他們還是沒有勇氣觸及的——所以如果真觸及了,那就不是他們。
    “那我就先收下了。”
    帶著這份美好願景,付前十分不客氣地把香爐笑納,走上兩步,帶起一路煙塵。
    “請便。”
    那一座很有幾分超凡氣息的海市蜃樓,卻是真正的凝而不散,轉眼如常。
    下定決心後,陰陽頭老爺子聲音也是陡然脫俗,不再有一絲火氣。
    而互相謙讓間,付前清楚地察覺到,呼吸已經是肺裏灌了水泥般沉重。
    抱歉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