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傳說中的道路以目吧？走在路上有人送你一隻眼。
    打量著眼前那隻圓球，付前一時深感世風日上。
    甚至還是新鮮活取，不僅瞳孔明淨深邃，甚至後麵連著的那一串都還隱見一絲蜿蜒，沒完全停止生理活動。
    實在是一份厚重禮物。
    不愧是有信心果斷開啟死鬥的角色，玉魂上人這一手可是貨真價實的陽謀。
    首先這眼球怎麽想都不可能簡單，真要是接過來安上，風險指數高得嚇人。
    但如果不接……那就不是風險指數的問題了。
    正拔河呢，麵對對方出招不敢接，這份不自信足以讓好不容易回過來的血條再掉回去。
    “謝謝。”
    麵對這份抉擇，付前甚至沒多花一秒，下一刻已經收下並道謝。
    而眼球拿在手中，他不忘對比一下，並隨手塞進了跟對方同一側的眼窩。
    沒錯，並沒有提前把自己的先摳出來，而是直接一起按在裏麵。
    一方麵作為一名血肉係選手，這實在沒什麽難度。
    另一方麵付前對這隻眼球的詭異程度很有信心，應該不需要特別做對接。
    ……
    怪不得都說重瞳無敵路呢，這感覺果然是不一樣。
    或許是對方笑納的速度實在有點兒快，玉魂上人一時沒有吭聲，而付前明顯也不在意這一點，專心體會著變化。
    沒讓人失望，完全不見一點兒排異反應，塞進去瞬間付前就有了第三隻眼睛的視覺。
    至於視覺內容，甚至有點兒似曾相識。
    曾幾何時也是在學宮，幫助阿凱教授重現奇跡生物“惑”的形象時，對方曾對自己用過一個由出走院長涅斐麗發現的，名為昨日重現的奇跡。
    而當時的效果，是讓自己能用一種特殊視角遍曆審視過往經曆，如同時間也變成一個可視維度。
    此刻感受儼然有些類似，冬日學宮仍然存在，但卻隻占所見的少部分。
    學宮的曾經，學宮曾經裏的自己……學宮不曾成真的曾經，以及那裏麵不為人知的自己。
    沒錯，付前甚至看到了不久前剛剛經曆過的末日一幕，更有甚著，沒有自己的末日一幕。
    所有這些層層迭迭，混亂交織，卻是跟昨日重現裏所見不一樣，每一處都和眼前的冬日學宮一樣真實。
    除此之外，付前還看到了自己在學宮範圍裏，使用過的不止一次清澈夢境。
    而明明是夢境的內容，作為主宰竟也感覺不出任何區別，與剛才所見的種種現實完全並列。
    再加上因為任務，自己出現在學宮的時間線原本就是亂的，以至於最終重迭出來的效果，一望之下不僅是空間無法理解，時間的概念都要隨之崩潰。
    “你又是憑什麽分辨現實與夢境？更穩定，更痛苦，還是真的會死？”
    而這奇妙的觀感裏，玉魂上人的啟迪也是適時響起。
    “有沒有可能這些從來都隻是錯覺？它們之間沒有本質不同，隻有深度區別。
    “甚至深度這個概念也隻是錯覺的一種，隻有經曆才是真實的。”
    語氣平和卻又振聾發聵，幾乎可以想象出這位授課時的姿態。
    “你學得很好，語言乃至認知的符號，從誕生那一刻起就隻是智慧的毒藥。
    “而我犯的最大錯誤就是曾把它們當成寶物，試圖去整理以獲得‘正確’，告訴我，你看到自己給這個世界帶來了什麽？”
    甚至下一刻直接出現了傳說中的隨堂測驗。
    “混亂，就像從一堆沙子裏強行找出所有六條邊的並給它們編號，並稱為秩序。”
    好在付前悟性頗佳，充分理解了這堂課的主題思想，沒有猶豫就給出答案。
    “是啊，這就是為什麽你背後那份力量是個錯誤，而你更是錯誤的最極端表現。”
    ……
    “能力越高，危害越大是嗎？”
    雖然得到點名誇獎，但付前沒有驕傲，依舊做著閱讀理解。
    語言風格確實偏神棍，但在他看來玉魂上人已經是盡量直白，並非有意為之。
    其中內容理解起來也並不複雜，總結一下就是證明前麵那句話——從來就沒有什麽正確，倉庫驅使自己在做的事情，隻是讓一切更加錯誤。
    所謂現實不過是層次稍深的夢境，用這位的眼去看，就能知道兩者並沒有本質區別。
    因為所有一切物與人，不過都是因為他的“著相”所導致的妄念。
    而自己一直以來的收容泄漏，阻止不該有的未來成為真實，也不過是一廂情願，除了徒增混亂沒有任何意義。
    甚至因為過分高效，比前輩們造成的危害更大。
    包括背後的倉庫，也不過是他一份執念所化。
    雖然到現在為止，玉魂上人看上去還並不是很能掌控這份執念。
    否則的話剛才被丟給福音之母的時候，他應該一把把自己拽回來才對。
    總而言之，雖然聽上去思路有些奔放，但卻是讓人一下想起來紅月的提醒——不要沉醉於謊言。
    這句話放在這裏竟是莫名應景。
    甚至講道理的話，迄今為止對方提出來的這所有理念，自己從進入書店世界後的所見所得，並不能真正證偽任何一點。
    “沒關係，越大的危害處理後收獲也越大，用它來作為這個世界的開始正合適。”
    付前再次感歎這個世界之詭譎時，玉魂上人也是完全沒有否認他的禍害程度。
    語氣平淡而堅定，明顯一朝大徹大悟後，道心已經再不蒙塵。
    “就像阿孔斯一樣？”
    好在付前本來也沒指望有什麽轉圜餘地。
    “是的，逃避從來不是辦法，到了處理外鄉人這個錯誤的時候了。”
    玉魂上人爽快承認了阿孔斯的罪行。
    “所以是因為當時的經曆，才堅定了要幹掉我的想法？”
    口中嘖嘖有聲，付前飛快意識到眼前局麵，竟是可能有工傷的因素。
    “不是，以‘過往’為目標的毀滅流星，看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一切該開始了……就像當年在那裏意識到‘過往’時所受到的啟迪。”
    呃……所以不是管理員方麵，是屬於執夜人特別行動顧問的工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