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有人在。
    在這樣一個冷清地方，即使短短一會兒，一輛沒熄火的車也足以引發注意。
    付前同樣留意到，就在自己二人交談間，已經有人從樓上向下窺探。
    而看上去哈克老爺子甚至知道窺探的人是誰。
    “今天沒有上班？艾德。”
    一起下車，幾乎是剛敲了敲，門就從裏麵打開。
    一身家居服，一個身材壯碩的紅發男人從裏麵看出來，神態間有些疑惑。
    相比之下哈克沒有任何驚訝，隨口招呼一聲。
    “今天休息，哈克先生有什麽事情嗎？”
    看得出來在這地方，哈克還是頗受敬重的，艾德的語氣不隻是警察上門的小心，還有對長者的恭敬。
    “我們在找人，能進去說？”
    哈克則是保持著一貫風格，沒什麽情緒，目光懶洋洋的。
    另外他用的理由明顯有點兒委婉了。
    “要找的人”既可以是瑞秋，也可以是失蹤的年輕人們。
    不愧是擁有豐富基層操作經驗人士啊。
    不在的車總要有人開走，現在開門的是瑞秋的丈夫艾德，那麽曠工的妻子也在家的概率怕是不大，具體去做什麽了無疑就有些微妙了。
    有些事情要是外人一不小心說破，後果可能很嚴重。
    而雖然敏銳察覺到這一點，付前也同樣毫無多話的意思。
    “當然，請進。”
    相貌稍顯凶惡，但艾德明顯屬於比較好說話的那種人，幾乎是瞬間發出邀請。
    ……
    確實很精致，不隻是外表光鮮。
    跟著一起受邀拜訪，付前充分保持了隨行人員的悠閑，全程觀望毫不問詢。
    而不得不說這幢建築內部，是目前為止見到的最精致一處。
    桌椅櫃台，衣架懸燈，每一樣明顯都很花了一番心思，布局也相當講究。
    甚至連牆紙都看出來是精心挑選，跟整體風格十分協調。
    如果都是那位瑞秋布置的話，倒是可以理解為什麽她對服務員的工作不太感興趣了。
    對於生活品質，她明顯有著比較高的追求，甚至按照哈克的描述，連自身外形都足夠引人注目——確實不錯。
    很快付前就找到了支撐哈克說法的證據，櫃子上一個木質相框裏，能看到一張兩人合照的黑白照片。
    男的明顯就是艾德了，相比要年輕不少。
    而女性長發微卷，眉眼含情，即使黑白照似乎依舊能感受到的紅潤豐唇，確實足夠吸引目光。
    “怎麽了？瑞秋出什麽事了嗎？”
    看得出來這份魅力對她的丈夫依舊有效，前麵引路時就已經憂心忡忡，幾乎是剛坐下艾德就忍不住發問。
    “怎麽會，我在找兩名失蹤人員。”
    果不其然，不管對方知不知情，哈克無意透露瑞秋沒去早餐店的事情，隻是很自然地轉到正事上。
    “年紀很輕，一男一女的陌生麵孔，這兩天有注意到嗎？”
    ……
    失蹤人員？
    艾德有些迷茫，很容易能看出來。
    不管是好的壞的，有一定心理預期下突然來個反轉，有點兒懵實在正常。
    “最近沒見過陌生人……瑞秋真的沒出事嗎？”
    不過這不代表它完全相信哈克的說法，下意識搖頭後，艾德竟是執著追問。
    而從神態看，很難說他是敏銳地洞察到了什麽，更像是關心則亂，任何事情就都下意識地往妻子身上聯想。
    比如所謂失蹤人士不過是隨口編出來的，哈克是出於某些原因，在對他進行善意欺騙——尤其眼前就有一張不認識的陌生麵孔。
    說到最後的時候，艾德儼然正盯著付前，目光有些複雜。
    尤其這個陌生人，甚至還是妻子可能喜歡的類型對嗎？
    爛俗之所以稱為爛俗，是因為理解起來完全不需要費腦筋。
    艾德目光裏的複雜，對付前來說卻是可以隨便總結要點。
    而這份輕鬆裏，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從合照上瑞秋的臉上移開。
    ……
    氣勢的交鋒是非常微妙的，付前對於踩人逆鱗這一塊，從來都堪稱高效。
    很快還算融洽的交流氛圍，就在以毫秒級為單位變得僵硬。
    甚至因為前麵就沒吭聲，理論上他的動作並不能挑出明顯問題，成功對艾德實現了兩頭堵。
    最終帶來的後果就是，付前清楚聽到了呼吸一步步變粗的過程。
    眼角餘光裏，包括那頭紅發似乎都在變得鮮豔。
    “男孩隻有十四歲。”
    就在某種東西似乎要從這樣的僵持裏掙紮欲出的時候，付前終於開口了。
    冷冷吐出一個數字，他甚至依舊懶得看艾德的臉，突出一個年輕執法者的銳氣正盛。
    “在自己照顧自己這方麵，我相信你的妻子比他還是要強很多的，你要不要再回憶一下？”
    ……
    每個人適用的交流方式不一樣。
    遠沒有哈克老爺子那麽有親和力，但付前的反問下，原本仿佛隨時爆發的艾德，氣勢竟是再次經曆反轉。
    短暫發愣後，連頭上紅發似乎都失去了精神，艾德整個人飛速變得溫和。
    當然付前不會認為全是自己功勞，和老爺子兩個人兩種姿態，看似矛盾卻是剛好起到了一唱一和的效果。
    在艾德的認知裏，組團來忽悠他的概率明顯小了很多，失蹤人士是真的的可能性增加了。
    至於為何要“仗義執言”？
    雖然目前還摸不清楚“裏世界”的進入規則，但這位艾德的精神狀態明顯很危險。
    付前無意在這個時刻再開啟一段裏世界之旅，所以從沒想過真把艾德逼瘋。
    剛才一邊刺激，一邊其實更多地在關注哈克的反應。
    事實證明感受到艾德不良情緒的情況下，老爺子反應倒也不是太大。
    微微皺眉，似乎在思索如何告知瑞秋不在早餐店的消息，然後又不刺激到對方。
    “你好像很擔心瑞秋，她最近有什麽問題嗎？”
    而此刻老爺子似乎對局勢的轉變十分滿意，姿態變得放鬆。
    “……沒什麽，就是比較沉迷畫畫。”
    在付前的督促下冥思苦想，卻明顯還是沒收獲的艾德搖搖頭，表示妻子隻是藝術癮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