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從人生美好中突然抬頭，將更容易看到死亡。
    不得不說，這會兒當真有幾分類似的既視感。
    跟上次來的時候相比，餐廳的軟裝也沒怎麽改變。
    這個位置的頭頂上，依舊是一盞小有華麗的老式吊燈。
    而本就沒有點亮的後者，此刻四周仿佛攀爬了一層毫無生機的灰。
    陰影籠罩下並不明顯，稍一大意就會忽視。
    但隻要注意到了，就很難把注意力從那種異樣上移開。
    萬物凋零，善惡成灰，一秒鍾讓人進入賢者狀態。
    除此之外，那種感覺甚至還有些熟悉——付前表示好像剛剛見過。
    沒錯，雖然很難說完全一致，但實在是有幾分剛才門後的未見之丘裏，湖底那些人身上灰色的既視感。
    叮！
    某一刻付前伸出手去，激發出一道清脆聲響。
    不僅看著像人身上的灰，甚至意識到被發現後，那團陰影一陣蠕動，真的探出了一根纖細尖爪。
    弧度優雅，色澤暗紅，明明如同骨質，跟手上鏡甲接觸時，卻又仿佛金鐵交鳴。
    叮！
    甚至一聲未落，一聲又起，付前的小指已經是抵住了第二根尖爪。
    哢！
    然後是第三根。
    之所以聲音略有不同，是因為這一根從陰影中刺出時，尖爪前端竟是突然裂開，陰險地又長出來一段。
    然而付前卻是早有準備，用了兩根手指牢牢夾住。
    一番不失優雅的交手，終於隨之陷入了僵持。
    至於為什麽能早有準備當然也很簡單——類似的一幕，在同樣的位置已經發生過一次。
    嘩啦！
    甚至不等說什麽，剛剛安靜下來的餐廳裏，就又響起了一道響得多的聲音。
    卻見從廚房匆匆出來的服務生，已經在不遠處站住，失魂落魄地望著這邊指爪相接的一幕。
    原本端著的盤子摔成幾片，香腸滾落四處。
    ……
    遇到捕食者確實是這樣的。
    並沒有覺得被破壞氛圍，相反那一刻在付前的眼裏，這樣一幕反而更有趣了。
    凱瑟琳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反應實在不奇怪，自己都能認出來故人，她又怎麽可能認不出來，來人正是拿她當口糧的蛛絲女王。
    沒錯，失蹤的阿卡莎半神。
    水晶閣下四處苦尋，甚至不惜與虎謀皮。
    結果要找的目標，居然是以似曾相識的姿態，華麗麗地自行現身。
    “變溫柔了呢，雖然樣子怪怪的。”
    包括聲音也依舊那麽有親和力，人未至就先做出誇獎。
    並沒有被盤子破碎的聲音嚇到，下一刻陰影之中，又一根尖銳骨爪緩緩探出。
    目標並非付前，而是抵到了地上。
    接著支撐之下，一隻裸足從空中緩緩踩落，接著是濃密到把身體包裹住的紅發。
    “還以為你要把它們折斷。”
    終於在一旁位子上坐下後，抵在付前手上的骨爪也是緩緩收回，且沒有受到阻礙。
    而那張毫無疑問屬於阿卡莎的臉，正直直地盯在付前身上，泫然欲泣間，仿佛已經被弄疼了。
    其實確實折斷過，甚至還因此得到一份額外收獲呢。
    對此付前隻是心中暗道。
    當年辣手摧爪的一幕，無疑隻是發生在虛假的曆史裏，甚至後麵和原住民的接觸，還稱得上以合作為主。
    結果看上去自己給人留下的印象，依舊不是太好。
    剛才的一幕下，阿卡莎下意識擔心的，居然就是把她的爪子折斷。
    當然了，並不是說自己沒有這個興趣。
    前提是跟後來任務總結時想的一樣，把那一整根都扯下來，看會不會收獲一柄長武器。
    “這個造型很奇怪嗎？”
    以資源采集的視角細細打量著故人，下一刻付前終於開口，甚至手指在腦袋上一點。
    麵部甲胄隨之花開般綻放，完美再現了正義夥伴巴拉德的操作。
    ……
    “有一點兒，但細看上去感覺又不錯。”
    麵對甲胄下安迪爾的臉，阿卡莎看著明顯不吃驚。
    甚至細細打量間，對於付前的新形象做出了誠懇點評。
    可惜啊，這位是終究想不起來曾經的夥伴了。
    對於阿卡莎的反應，付前一時不免再有幾分唏噓。
    因為未見之丘的性質，以及死於自己的內髒暴擊，恪守行事準則的格林·巴拉德，跟其他原住民們的遭遇明顯不同，是某種更徹底的抹除。
    具體表現就是，所有人連跟他相關的記憶都不會留存。
    這也應該是為什麽，倉庫雖然說過總有一天鏡騎士會歸來，但那已經不是巴拉德。
    付前對此的理解是正義夥伴這個概念，對於未見之丘來說還是一個抹殺不了的元素的，總有一天會重生歸來。
    隻可惜叫“巴拉德”的正義夥伴，卻是徹底犧牲了。
    不過沒關係，這不還有假的正義夥伴嘛。
    “不錯就好，我跟水晶為了找你，可是花了不少力氣。”
    感歎之間，付前點了點頭，語氣很有幾分自來熟。
    “……辛苦了。”
    提到那位四處奔波的半神，阿卡莎煙視媚行的姿態果然收斂了幾分。
    不過隨口道句辛苦同時，僅僅是眯著眼睛沒有多說。
    “對了還有琥珀。”
    付前卻是想起了什麽，額外補充了一句。
    ……
    “辛苦幫忙再弄兩份。”
    阿卡莎這次終於是沉默，而付前也沒有急著催促，隻是招呼了旁邊的凱瑟琳一句。
    不過一份香腸而已，撒了就撒了，還不至於為難服務人員。
    “好……”
    而或許是這份親和力再加上頭盔下熟悉的臉，凱瑟琳那一刻終於是恢複了大腦運轉的樣子，聲音幹澀地應了一聲。
    “這個時候過來，這邊就隻有這個了。”
    付前滿意地點點頭，轉回頭來甚至特別跟阿卡莎解釋一句。
    “不用勉強，把你認為可以說的告訴我。”
    而在蛛絲女王的臉都有些僵硬，不知該作何回應時，他也是繼續提醒一句，示意不必為難。
    “既然不是來動手的話，我相信也不是單純為了敘舊，而是想跟我溝通一些東西，暢所欲言就好。
    “不用有什麽顧慮，我不會在意動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