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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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二十,天剛剛亮,薛府大門皆開,浩浩蕩蕩地站了一長條隊伍。除了要跟著同去燕京的一些仆人,還有十幾個精壯結實的護衛,均恭恭敬敬地站在兩旁。
    停在平板石路中間為首的是三輛大小相近卻布置不同的馬車,最前麵的是一輛朱輪翠蓋八寶馬車,顯得極為大氣富貴。緊接著的便是一輛略微小巧但精致無比的朱纓馬車,而後一輛的也是朱纓馬車,但較之前麵的那一輛,顯得樸素與低調了些。
    除了這些,尾隨在後麵的就是十幾輛黑漆平頭車。隨著領頭馬車裏傳出來的一聲略帶威嚴的“出發”,隊伍開始緩緩往前駛去,骨碌碌輪子聲,喧闐著整條街道。
    道路兩邊林立的酒肆攤位周圍,早有不少人在那看著熱鬧議論著。
    “真是好大的氣派,不愧是當今的國舅爺~”
    “燕京薛家,一府出二公。文國公輔佐聖上理政,武國公又手握重兵,保家衛國,那可都是咱們朝廷的頂梁柱。”
    “誰說不是呢,薛娘娘去年成了皇後。此次中秋佳節,也都惦記著兄長。”
    ……
    薛如錦坐在馬車裏,耳邊聽得外麵的議論聲,手絞著膝蓋上薄薄的裙子,臉上漸漸滲出了汗水。縱使極力壓製,她還是無法平靜。再次入京,腦海裏突然憶起前世裏,她十歲時與二人自柳州被外祖母接近燕京,出發前族人的叮囑。
    “平易王府是京中貴族,不比咱們小州小縣裏的人家。你們倆到了那裏要謹言慎行,不可刁蠻任性,不可恣意妄為,要安分守己、循規蹈矩,切不可失了規矩。”
    六年來,她規行矩步,從來就不敢做一絲有違禮製的事情。在陳府那麽多年,每日晨昏定省,對外祖母及幾位舅父舅母均是如家族長輩一般侍奉,同陳府裏的各位也均和睦相處,雖談不上親密無間,可也未曾有過麵紅耳赤。
    她生性恬靜,不喜與人呈口舌之快,因此,就是那個人偶爾對不滿的時候,也不敢與她計較爭執。
    因為她是正兒八經的王府千金,而雖然與寧哥哥早就定過親,但終究還是花家的女兒,陳家名義上的表親。
    寄人籬下的身份,她必須處處忍讓,事事。
    所以,這半年來,她至今都想不通,未曾與人結怨的最後為何會落得那樣的一個下場。
    邊關雖與燕京相隔萬裏,但是不代表對燕京發生的事情毫不知情。尤其是在薛家與陳家結了兒女親家之後,平易王府的很多事情都能傳到薛如錦的耳裏。
    她與寧哥哥是拜過天地、喝過合歡酒的夫妻。可就在她喪命之後,陳家不但不去追究她的死因,反而對外宣稱是因為被與人私通後無臉見世人才投繯自縊的。更過分的是,說雖是對不住陳家,王府不方便以家媳之禮葬之,但總歸是親戚一場,不能連個身後事都沒人安頓。
    於是,前世的她,便被陳家的人葬在了燕京之外了無人煙的柏千山上。
    想著想著,薛如錦倒不覺得熱,反而覺得冷了。雙手放開裙子,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生活了六年視之為家的地方,竟然可以那麽冷漠。
    而寧哥哥……才真是讓她心寒。
    “,要不要喝點水?”白芍遞了一杯茶,翼翼地觀察著薛如錦的臉色。
    那日因為她的一句話,與白英得以再留在姑娘身邊侍奉,也正因為如此,現在才有資格去燕京一睹繁華。這對於長年呆在邊關這種烽煙四起地方的她們來說,實在是太過興奮了。因而以前即使五姑娘很難伺候,但府裏的丫頭還是爭相先後地去討好她,不為其他,隻為跟著她有機會可以大開眼見。
    薛如錦抬頭,瞧著麵露膽怯地白芍,淡淡一笑,伸手接過。
    低頭望著杯中清澈的水,薛如錦眉頭微蹙,以前的木香也是這樣,總能在都未開口之前,將需要的、想要的準備好。這種貼心,這種體貼,讓無條件地信任她、倚重她,所以直到現在,她都覺得當初的木香是有苦衷的。
    或許,寧哥哥娶文國公府的大,也是逼不得已的?在薛如錦的心底,還真不想將世人想的那般可怕。
    可不管真相如何,曾經親密的、信任的人,一夕之間,全都變了。
    這是出賣,也是背叛。
    抬頭望著寬敞的馬車,車壁裝飾精致、華麗,車帷掛著七彩琉璃珠繡成的水紋紋樣的繡帶,四角還掛著枚紅色織金香囊,餘光瞄到處,是幾個繡了點點紅梅的迎枕與靠枕。薛如錦,這裏的每一樣物件絲毫不比她以前在平易王府見到的差,一想到這次,再次見麵時,他們會是表情?
    薛如錦抬起茶杯小飲了一口水,明眸轉動間,那細長的眉毛微微挑起,她真的很期待。
    第三輛行駛的馬車內,身著了一身藏藍的婦人正不停地動著唇舌與薛如冪說著話,“為五姑娘不願意與你一輛馬車?你們是親,你得加把勁。”
    薛如冪圓潤的粉臉繃直,看著的生母吳姨娘,盡是委屈道雖是,她又何曾將我當過?”
    聽對麵的人嘖了一聲,忙又抬頭接道我我隻有討了她的歡心,才能讓母親喜歡我,今後才能有門好的親事。但是因為半年前她自樹上摔下來之後,任我示好,她就是無動於衷。”
    自小到大,為了討薛如錦的開心,陪她瘋陪她玩,不知受了廖氏多少責罵與處罰。可薛如錦的那個性子,憑你平常與她玩得多高興,等到了她心情一個不好,就拿出氣。最憋屈的是還不能發作,得配合著她,哄著她。
    吳姨娘聽到她說起那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抬起手指就戳了下薛如冪的額頭,急道說了多少次別再提那件事,你就當她掉下來的就成。若是讓聽到了,咱倆都吃不完兜著走。”
    “那娘親,現在辦?等到了燕京,她又與大伯母家的們玩在一起,不理我辦?”薛如冪的臉上閃著焦急。
    吳姨娘低頭想了想,似是也沒想到解決的法子,回道辦辦?現在急了,當初誰叫你自作主張去害她的?!”
    這個時候吳姨娘倒似是忘了剛剛警告薛如冪的話了。隻是一想到女兒與薛如錦的關係,她也頭疼的很。
    “當初也不是因為您說皇後姑姑要為太子選……”
    薛如錦話還沒說完,就被吳姨娘一個瞪眼,硬生生地將下半句話咽進了肚子裏。
    瞧著如花似玉的女兒,可偏就是投在了肚裏所以才時時為以後苦惱。雖然按著薛家的地位與權貴,她今後的親事也不會差,但是嫡女與庶女畢竟是有區別的,她可不想要讓如冪和大姑娘一樣嫁去落魄的貴族府邸。
    提到大姑娘薛弄芸,吳姨娘癟嘴,她也著實想不通。難道真的是自小長在燕京,見慣了達官顯貴,所以稀罕起那些落魄王府來了?
    “娘親~”見吳姨娘不答話,薛如冪催促道。
    聞者抬頭,心裏衡量了許久,輕聲道不管你是哄也好,求也罷,必須得將與五姑娘的關係給搞好了。你父親與皇後娘娘是同胞,與你大伯可不一樣。而且五姑娘剛出生的時候,你皇後姑姑就喜歡得不得了,你看這些年來她賞給五姑娘的,再看看你的就明白了。你現在努力下,到時候皇後娘娘看著你與她關係那麽好,還能虧待你不成?”
    薛如冪聽後,點點頭回道娘親,我明白了。”
    寧可苦一時,今後傲一世。
    “你明白就好。放心,你五的性子,是不適合深宮的。與娘娘那麽疼她,可舍不得讓那些規矩束縛了她。”吳姨娘拉著薛如冪的手輕輕拍道。
    這些年她早廖氏身邊侍奉著,對她的脾性也有些了解。
    廖氏可以將薛如錦寵得無法無天、沒規沒距,甚至因為女兒的不喜歡、不願意,就允許她不去學女紅書畫等,所以她是肯定看不得薛如錦受一絲委屈。深宮那種地方,三千粉黛,雖然身處高位,榮華富貴一生,但是對於薛家來說,這些難道還會缺這些?
    所以廖氏自然不會因為那些榮耀與富貴,逼得薛如錦進宮去。其實也就是因為廖氏的縱容與溺愛,才養成了多年來薛如錦刁蠻任性的性格。
    五姨娘抬頭再次望著知書達理的女兒,如冪兒這般,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除了出身,五姑娘有哪一點是比得上冪兒的?
    “女兒明白。”
    心裏權衡好了利弊,薛如冪明媚一笑,而後似是想到了一樣,湊過身子目露精光道娘親可記得年關的時候,女兒與您提過的那位秦?”
    “你是說……他?”五姨娘很明顯已經想到了。
    薛如冪狡黠一笑,對著五姨娘就道當初五可是一眼就瞧上了人家,後來竟然沒有請柬就敢登門造訪。我瞧她最近有些心不在焉又時常走神,肯定是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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