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亦武指著實驗台上的器材，一一發問，張天養基本都認識。陳亦武給張天養糾正他說錯的幾個器材，就開始讓他上手操作。

    張天養沒有說謊，他擺弄起那些器材，還是比較熟練的。陳亦武指導張天養將台麵上的器材都操作了一遍，“好了，我們開始正式的實驗。你今天要做的事，就是將水缸裏的汁液提煉出來。”

    陳亦武說的那口大缸直徑大約有一米，裏麵的水墨綠墨綠的，有一股雨後草木的清香。

    “你把水缸裏的水倒到這個鍋裏，然後再將……”陳亦武將操作要求說了一遍，讓張天養照著操作。張天養一邊聽，一邊拿出一本小本子，邊聽邊把操作要領抄下來。

    陳亦武講完後，將張天養記得滿滿的本子拿過來看了看，看完後說道：“不錯啊，要點都記下來了，這是傳教士教你的嗎？”

    張天養不好意思低頭說道：“不是，傳教士脾氣比較急，說過一遍記不住他就生氣。我記性沒有那麽好，所以隨身帶紙筆把他說的都記下來。”

    張天養沒有說的是，他能夠過目不忘，但他不敢在那些傳教士麵前表現。傳教士隻想找一個能幫忙的苦力，並不想教會他任何東西。

    傳教士教會他基本的字詞，更多的東西是他自己偷偷學的。在進行實驗時，遇到不懂的東西，他死記硬背下來。等到了每周周日，所有傳教士要做禮拜，他就能偷偷到教會的圖書館看一會書，找找那些讓他不解的答案。

    後來打仗了，傳教士看形勢不妙，就跑了。張天養雖然很喜歡讀書，但他家裏人都不支持，隻能自己出來找活幹。張天養能寫會算，能應聘上輕鬆的寫寫算算的工作。

    可他運氣很不好，每次剛應聘上輕鬆工作，老板的店不是轉讓就是倒閉。久而久之，就有了他命不好克老板的傳言。自從有了這個傳言，張天養再也沒找到寫寫算算的活，隻能去當苦力扛大包。

    再後來，九號農場缺技術性人才，陳亦武讓羅偉到富市貼招工廣告。張天養能寫會算，也是份技能，羅偉就把招到農場裏了。

    忙了一天，一缸的汁液提煉出一玻璃罐的粘稠液體。陳亦武滿意地點點頭，“不錯，接受能力不錯，動手能力也不錯。你識字，明天早上早來一個小時，來這裏把這幾本書看了，把裏麵知識學一學了，我過段考察考察你。”

    陳亦武帶著張天養，來到旁邊的一間小屋子。推開屋子，裏麵很小，擺著一張大大的桌子，還有椅子。

    桌子上擺著兩摞書，陳亦武示意張天養去看看書。張天養手微微顫抖地撫過最上麵的那本書——《化學簡史》，這本書他在傳教士那裏看過，傳教士離開時將它帶走了，還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了，沒想到現在居然有機會完完整整地拿在手上學習。

    張天養深吸一口氣，努力抑製內心的激動，“場長，這些書…這些書，我…我…我都能看。”

    陳亦武點點頭，微笑著說：“是的，你都能看。不過因為這些東西有些危險，以後你上班時就在外麵換上工作服，我要用儀器檢測你是否夾帶東西，你回去不能向別人說實驗內容，你能接受嗎？”

    張天養挺直了腰，十分堅定地回答：“能接受，請場長放心，我一定不會把實驗室的內容泄露給任何人。”

    陳亦武點點頭，現在交給張天養做的都是些很基礎的東西。張天養做了一天的植物提煉，是在提煉植物中的皂化物，用來做洗發水、沐浴露，沒有多大的技術含量。

    “對了，天養啊，門外的自行車是實驗部的福利，你每天騎著它上下班吧。我給你安排好一天的任務，你自己安排自己的吃飯休息時間。

    實驗室早上七點通電，晚上七點熄燈，這裏還有洗漱室，不過隻有冷水沒有熱水。你如果需要熱水，你可以自己燒，你也看到了，我們這裏通沼氣。你一定要安全操作，離開時一定要將沼氣的總閘給關上。

    如果發現你有一次沒有關上總閘，你以後就不用來實驗室了。知道沒有？”

    張天養看著陳亦武嚴肅的表情，趕緊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陳亦武看張天養的表情，知道他聽進去了，於是說：“那好吧，你今天就幹到這裏，以後我會把每天的工作任務寫在這本子裏，你按照要求完成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對了，記得騎車回去。”

    張天養有些不舍地看眼放著書的小屋子，然後很恭敬地說：“好的場長，我先回去了。您也早點休息吧，您辛苦了。”

    張天養騎著自行車回到宿舍，宿舍裏的人看到他回來了，都圍了過來。

    李保田站在門口看著張天養將車停好，眼裏滿是羨慕道：“啊養啊，你這是發達了啊，現在都騎上自行車了。”

    張天養笑笑沒有說話，他來農場才幾天，和宿舍裏的人都不太熟，不清楚彼此的個性，張天養不好隨便搭話。

    王中平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陰陽怪氣地說：“保田啊，人家現在已經是坐辦公室的人了，和你這個在田裏幹活的人不同了。”

    張天養不想搭理王中平，但也知道不能讓這樣的話傳開。於是他說道：“王同誌，偉人說過，我們都是一樣的，隻是分工不同，你這是要和偉人對著幹？”

    王中平放下二郎腿，坐直身子，有些慌亂地反駁：“我什麽時候和偉人對著幹了，你不要含血噴人。”

    張天養沒慣著他，直接回答：“你確定？要不要找大家來聽聽，看看你說的是不是那個意思。”

    王中平被抓住了痛腳，也不敢再大聲說話了，他低聲說：“知道你厲害了，你厲害了。”，說完又躺回床去，翻了個身，麵朝著牆不再說話了。

    宿舍裏的人看張天養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文弱，也就沒了指桑罵愧的心思，一個兩個默默上床休息了。

    陳曦在家裏組裝東西，陳亦武回到家裏，對她說：“曦曦，場裏有個人化學底子不錯，他叫張天養，我把他安排在實驗室裏。我們兩個人，有些重複的工作不用自己做。

    上次考試，有兩個人的分數挺接近的。我今天試了試張天養，他天分不錯，上手很快，基礎不錯。明天我再測試周小亮，兩個人誰厲害，誰就是組長。”

    陳曦覺得陳亦武似乎有些偏愛張天養，兩個人考差不多的分數，怎麽今天隻有張天養去實驗，另外一個要到第二天才能去。

    陳曦不懂就問：“爸爸，你是不是比較看重今天的哥哥啊。”

    陳亦武笑了，“沒有偏重，我通知的是明天。也不知道是他聽錯了時間，還是別人說錯時間。我今天正好沒事，實驗室裏有一缸還沒提煉的汁液，我就幹脆讓他練練手加幫幫忙。”

    陳曦若有所思，“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人錯打正著，提前完成測試。有時候，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陳亦武抱起陳曦，“好了，你一個小屁孩，用得著考慮運氣和實力的關係嗎。有實力，不用在乎那些什麽所謂的運氣。”

    陳曦這兩天像著了魔似的，一定要造出分離機。雖然說很多實驗需要用到分離機，但陳亦武不需要陳曦廢寢忘食把這東西完成。

    陳亦武抱著陳曦走進屋子，“曦曦，你已經做了一天的實驗了，趕緊回去休息。”

    陳曦扭了扭身子，“爸，你放我下來吧，我又不會跑。爸，你說的對，我是看快完成了，才這樣的。爸，我以後不這樣了。”

    許玲芸看著父女倆鬥法笑了，“你們兩個誰也別說誰，陳同誌啊，你待會別自己去琢磨分離機啊。”

    陳曦和陳亦武都愣住了，陳曦馬上反擊，“爸爸，你待會也不許自己去組裝分離器哦，累了一天，你一定要休息！”

    陳亦武哀怨地看著許玲芸，低下頭再看看不服氣的陳曦，隻能有氣無力地說：“不組裝，不組裝，待會就睡……”

    許玲芸看著兩個工作狂垂頭喪氣地走回房間，高興得翹起二郎腿，這黃雀在後的感覺真不賴。

    陳曦早早睡了，自然就早早起了。她以為自己起得夠早了，沒料到，剛走進大廳，陳亦武已經將分離器組裝到隻剩蓋子了。

    張天養也是一晚上輾轉反側，一想到第二天就能再次看到心心念念的書了，一晚上根本沒法入睡。

    天剛蒙蒙亮，張天養就騎上自行車，直奔實驗室。來到實驗室，張天養找出昨天做記錄的筆記本，按照上麵的要求換好衣服鞋子，然後翻翻門後的任務本，當看到任務本了沒有任務，他就趕緊溜進小屋子裏看書了。

    張天養剛進屋子看書沒多久，陳亦武就來了，到了之後，他先將任務寫到任務本裏。看到小屋子裏透著燈光，知道張天養來了，他沒進去打招呼，而是轉身離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