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髒六腑都在痛，海裏麵產生菌絲，對沐寧的千瘡百孔的身體進行簡單的醫療，即便對於五階黑涅槃已經有了很高的預估，但挨了這一拳才真正了解到了其中的恐怖。

    不，應該說，他對於五階異端者還是太小看了，明明見識過殷將軍隻是憑借一個分身，便把同階祈罪人打得神形俱滅的場景，明明也被維塔斯和曼陀戰鬥的餘波逼迫得不得不進入冥界躲避，還是沒有認清現實。

    或許，當時答應陳述是個錯誤，命運本來就無法抵擋，現在如果和他們妥協，說不定可以被放過……

    對，隻要放棄，隻要求饒就好了。

    ……

    “成功了。”

    陳雪螢笑道，她雖然退場，但是還是關注著局勢，和所有人一樣，這是一個共識，災厄之席絕對不能死，要死也不能死在這裏。

    以前的後手就可以用了，真的很好用，把一部分靈魂的種子放到那些不怎麽確定的孩子身上，那些孩子長大後哪怕再叛逆，也會被牢牢的掌握在手裏。

    哪怕沐寧因為蝴蝶的原因，靈魂的種子被擠壓得很沒存在感，也能在關鍵的時候，起到決定性作用。

    “幹的不錯，雪螢，這樣一來，我們也具備一點談判的籌碼。”

    一個老人說道。

    “隻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貢獻。”

    陳雪螢笑著說道。

    神的誕生才是開始，一個沒有任何戰鬥經驗的神靈誕生，其本身就是危險的，會有很多人盯著。

    要是有災厄之席作為聖都談判的籌碼，那麽事情就會有很大的轉機。

    沐寧從海水裏爬出來，此刻海上波濤洶湧，原初之力駕馭浮力，讓他站立在海麵上。

    半透明的繭裏那個身影是陳嬋，穿著絲織的外衣，靜靜的蜷縮著，不過和前幾天一直和沐寧在一起的那個小女孩不一樣的是，這個陳嬋長大了不少。

    也是，陳述所具現出來的幻影，隻是他記憶裏那個陳嬋，四年過去了，那個十二歲的孩子已經是二八年華。

    “看到她，你是否也能感同身受？”

    陳兵解說道，作為陳氏資格最老的人，他知道的東西遠遠要比陳雪螢在內的所有陳氏成員要多。

    雖然沐寧這個怪異存在的誕生完全在他們是意料之外，但是也能很快猜到個大概來。

    “人是那樣渺小而軟弱的生物，有人說人的潛力是無限的，那純粹是無知和愚蠢，的確人類可以很快的抵達上限，但在那之後，就會再難寸進。”

    老人說道，渾濁的眼眸裏沒有光，也沒有絲毫的情感，

    “隻有完完全全的拋棄自己，拋棄靈魂或者身體，才能迎來真正的蛻變。”

    “你不也是這樣嗎？將原來的靈魂殺死後，作為養分吃掉，然後降生在這個世界上？”

    沐寧沉默著，這番話很高明，很快就把他推到了和這些人相同的位置上，意圖拯救的人變成了共犯。

    他看著那隻繭裏的陳嬋，隻要神誕生，原來的那個陳嬋就會徹底消失，隻是和沐寧不一樣的是，他的靈魂本就屬於他自己，而女孩的新靈魂隻是單純為了神降而存在的空白之物。

    那是繭，那也是蝴蝶，可什麽是蛻變？小小的醜醜的青蟲變成蛹，過了一段時間後，一隻蝴蝶飛遠，原地留下空落落的繭，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破繭化蝶，青蟲的確消失了啊，可它究竟變成了什麽呢，是翩翩起舞的蝶嗎，還是……作為遺蛻的繭呢?

    陳嬋從來就不是蝴蝶，她是一隻毛毛蟲，很普通，很怯懦，她很早就看到了命運的痕跡，所以會討厭蝴蝶，所以會悶悶的說自己隻是一隻毛毛蟲。

    

    作為異態世界觀產生的幻影，她本來不知道這件事，但在回到西洲的旅途中，兩度看到飛舞的蝴蝶，終於再次認清了現實。

    ……

    “要是到最後實在沒有辦法，我要和那隻蝴蝶和解嗎？”

    女孩說道。

    “這應該，取決於你自己吧？”

    沐寧說道，並且安慰女孩，

    “我會救你，我可是向你哥哥保證過的。”

    確認了蝴蝶的含義，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沐寧打算離開，但這個時候，他記得女孩低聲又說了一句。

    “我會和她和解，就像你們能容忍我這個幻影的存在一樣，她的誕生本身，也是沒有錯的。”

    ……

    “很抱歉，我沒有辦法感同身受。”

    沐寧說道，原初之力將身上被海水浸泡過的衣服，濕漉漉的頭發蒸幹，讓他看上去沒有那麽狼狽，雖然身體的傷痕還在，但是已經完全祛除了陳雪螢靈魂種子的影響。

    再也沒有任何要素可以左右他的決策，此時此刻，他的靈魂澄澈無比。

    自私也好，雙標也好，他隻是遵從著自己，隻是這樣，就算是違背神靈，違背命運也無所謂。

    一枚枚黑洞在大海上誕生，陳嬋的繭還在海的另一邊，他要靠著黑洞的拉扯把自己送過去。

    “怎麽回事？不是說已經控製住他了嗎？”

    陳兵解怒道。

    “怎麽可能？那枚靈魂種子，被抹掉了……”

    陳雪螢也不解，她自己的感知那枚種子的最後的狀態，臉上露出驚愕的神色，

    “居然是……母佞。

    那是母佞的契約，在陳家族地的時候，沐寧要求陳述拜托自己，便是因為這個。

    雖然複刻靈魂分娩，也可以去除掉種子的影響，但是手頭沒有b級的超凡物質藥劑，馬上要和陳氏作戰，很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以神靈的權威定下契約，以沐寧靈魂駁雜之處作為擔保，他一定會去救出陳嬋。

    這個契約不是為了限製他人，而是限製沐寧自己，定下契約的初衷也不是讓契約得到履行，而是讓契約失效。

    作為契約失效的懲罰，這個駁雜的靈魂種子將被抹除。

    在海裏，意識被控製，決策被左右到放棄的時候，契約懲罰降臨了。

    那個靈魂種子被徹底消除。

    “別讓他玷汙到神，阻止他，但別殺死他！”

    陳兵解咬著牙喊道。

    黑洞吸扯著海水，讓光線扭曲，沐寧使用真理詭辯取消銀色星軌的後搖，加速抵達。

    他終於觸摸到了那個繭，繭雖然被稱作繭，但卻並非是絲線編織而成，而是晶體，堅硬無比的晶體。

    沐寧之前毀滅島嶼的一擊，也沒辦法奈它何。

    他其實沒有辦法救女孩，隻是這樣就來了，想看看能不能臨時隨機應變，有沒有別的什麽策略。

    這時候，那本支撐著沐寧超凡力量不竭的虛幻之書，也快燃燒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