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悄悄觀察這隻小狼的過程中，徐雲書曾見到過它用獨角去碰觸白狼屍骸的角。

    對於一隻剛剛降生的幼崽而言，所謂的儀式感應該沒有那麽強烈才對。

    因此，這種角之間的碰撞是有實際意義的。

    確信這一點後，徐雲書見小狼再度擺出要跟他碰角的姿勢後，沒有感到太意外，低頭用自己的獨角跟小狼輕輕相碰，並期待發生些什麽。

    然而兩隻角相互碰撞之後，什麽都沒有發生。

    它們隻是物理意義上的相互交疊在一起，除此之外，徐雲書感覺不到變化。

    就在他莫名之時，幼年小狼突然麵色大變，踉踉蹌蹌向後撤退，中途又跌倒好幾次後，才逃離現場，躲藏在一株火紅枝條的主幹後麵。

    這隻尚未晉升為初級掠食者的小狼，似乎明白自己完全沒有逃脫追捕的能力，所以隻是躲藏，而非奮力逃跑。

    它自枝條主幹後麵探出腦袋，用驚慌的神色盯視徐雲書。

    這種驚慌眼神，是剛才第一次遇到白狼身軀時沒有出現過的。

    徐雲書立刻明白，剛才的獨角碰撞，必定會發生什麽事情。

    如果什麽都沒發生的話，小狼會立刻驚覺異常，進而認為徐雲書並不是它們種族中的一員。

    徐雲書自己也泛起了滴咕。

    雖然但是，可是然而，這個那個，腦袋裏亂成了一鍋粥。

    難道從頭到尾，自己都想錯了？

    夢境森林一隅中的白狼跟這片荒漠中的白狼，隻是外形相似，實際上沒有任何親緣關係？

    這怎麽可能？

    如果它們真的沒有任何親緣關係，該怎麽解釋兩種生物完全相同的外形特征？

    若說是進化趨同的話，也沒有巧成這個樣子的。

    可若它們真是同一個種族的，為什麽荒漠狼族的種種習性和特征，都跟徐雲書附身的白狼完全不搭？

    憑借人類獨有的腦洞，他倒是能找到各種各樣可以解釋的答桉，但腦洞歸腦洞，實際上發生的事，隻有靠證據來說話。

    就在徐雲書愣神的時候，那隻小小的白狼也沒閑著，它躲在火紅枝條主幹後，用警惕的眼神望著徐雲書，但白狼的外表實在太有欺騙性，而徐雲書的舉動也沒有任何不妥之處。

    所以小狼的眼神逐漸從警惕變為不解，漸漸又轉為茫然。

    顯然，它也不是很清楚此時的情況。

    一大一小兩頭白狼就這樣陷入了詭異的僵持中。

    打破這沉默僵持的，是一陣腸胃蠕動聲。

    徐雲書循聲望去，見這隻小狼的眼睛，正從他的白狼身軀上，轉移到地上的肉塊。

    他用爪子推動肉塊，讓這塊蘊含能量的血肉遠離自己，並緩緩後退，給小狼留下了足夠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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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分鍾後，猶猶豫豫的小狼終於忍不住腹中的饑餓，從藏身之地竄出來，叼起肉塊，又竄回去，大口咀嚼吞咽。

    徐雲書盯視著就餐中的小狼，始終沒有做任何出格的動作，隻靜靜站在原地，等待小狼就餐完畢。

    事實上，這塊肉是從不遠處的戰場那邊叼來的，如果小狼能向正確的方向多跑上一段路，就會有吃不完的血肉等著它。

    舉手之勞的人情，徐雲書還是願意做的。

    吃完這塊血肉之後，小狼不出意料地等級晉升了。

    它現在連初級掠食者都不是，而那塊血肉則是從四級無毛豺狗身上撕扯下來的，即便不是心髒，但讓小狼晉級實在是綽綽有餘。

    幾分鍾的痛苦哀嚎後，這隻小狼徹底成為初級掠食者。

    身形也比之前增大了一丟丟，伴隨著年齡的增長，它總有一天會成長到徐雲書是初級掠食者時的體型大小。

    經曆了這一連串奇異事件的小狼，在晉升之後，似乎膽子有所壯大，它望著如山嶽般高大的徐雲書，歪著頭思考片刻，然後再度走回到徐雲書身邊，試探著發出了一個音節。

    毫無意義的單字音節。

    徐雲書跟著應和起來，發出了同頻次的音。

    隨後，小狼開始利用嗓子發出高低起伏的婉轉音聲，這些音聲似乎帶著某種規律，又似乎沒有任何規律。

    徐雲書意識到，這是小狼在測試他的智商。

    如果能完整複述小狼發出的聲音，那麽他還是個可以交流的對象。

    ……

    沒想到，自己在夢境森林中，竟然被人當做了弱智。

    但此時此刻，顯然獲取信任感才是最重要的事。

    徐雲書跟隨著小狼的呼喚音頻，不斷重複，直到小狼最後真的可以確信，他是能夠溝通的生物，這才真正放下戒心，衝徐雲書輕輕嚎叫起來。

    這次的嚎叫十分短促，它叫過之後，就竄到那具白狼骸骨邊，開始用細小的爪子刨掘坑洞。

    徐雲書看得分明，心中陡然一震。

    他看出小狼是要做什麽了。

    這個荒漠中的白狼種族，竟然已經有了喪葬的概念！

    怎麽看都不像一個正常的掠食者種族。

    徐雲書愈發好奇，他實在是想知道自己這白狼之軀族群的秘密，但見幼獸小胳膊小腿，想要挖坑埋葬骸骨實在費時費力，於是幹脆自己上前，略微強化指爪，隻輕輕挖掘幾下，就搞定了一個巨大的，可以掩埋骸骨的坑洞。

    這個坑洞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荒漠之地永無止境的風沙填埋，徐雲書和小狼共同努力，將白狼的骸骨扔進坑洞裏，之後這個儀式就算完成了。

    小狼又衝徐雲書叫了一聲，抬頭觀望夜幕，片刻之後，小小的頭顱突然撥轉看向某個方向，以筆直的路徑向那個方向走去。

    雖然他們兩個無法進行有效的溝通，但徐雲書早已意識到，小狼的意思是叫他跟上自己。

    好吧，看來荒漠白狼比夢境森林白狼還有一重強大的地方，那就是它們能辨別方向。

    在博得小狼的信任之後，它究竟要帶自己去哪，徐雲書很感興趣。

    他如今已是五級巔峰的掠食者，隻差那一點以身化為天災的契機，而小狼的出現，似乎正是這個契機的苗頭。

    徐雲書邁開四肢，跟隨著小狼的身影，大踏步前進。

    片刻之後，他們就離開了火紅枝條林地，踏入無盡的荒漠之中。

    月色正好，距離天亮還有很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