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黑暗環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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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歸安入了第四境之後,便明白一個道理,法術是需要想象的。
    但是將自身的想象串連起來,則是需要一些法意基礎的。
    比如,師兄說這個天井像是鏡門,倒映天空。
    其中的關鍵之處便在於這個‘門’字。
    天井,如倒在地上的‘門’,門中的水,倒映著天空景象,這是事實。而師兄又說,門通‘天’是一種妄想,而夢境亦是妄想妄境。
    那麽這個‘門’通夢境,這其中的關係是成立的。
    這是他聽得懂的,同樣,他也看懂了師兄的那張畫。
    那畫一定是師兄見過的夢境,夢境畫放入水中,通過墨韻開,清水成墨色。
    這就是進一步將水鏡之門通向的夢境,在這裏成為‘真’。
    當然,還需要最後一步,那便是師兄心中關於那‘門’字法的真正法意要在這裏展開。
    同時他發現,這天井的邊緣,也環繞著一些字。
    這些字一個字連一個字,顯然是用劍寫的,字字相連,這是草書,他發現自己居然不太認得這上麵寫的什麽字。
    隻看出這些字個個銀鉤鐵劃,瘦硬鋒利。
    這些字沒有墨跡,隻是連在一起,卻又是另一道無形的門。
    他的目光很快又落回到了天井裏的水中。
    此時的水中景象,若不是仔細的看,根本就是一團濃澹參差的墨形成的景,像是失真扭曲的一座大屋。
    他不認為是自己師兄的畫技好到這種程度,他倒是覺得,之前紙上的畫,粗糙無比,此時入了水中韻開成景,反而變得自然,成了真正的荒誕夢境。
    他看著水中景象,意識不知不覺的落入其中。
    ……
    鴉先生站在屋簷下,他有些不安。
    鴉先生這個名字是他後來闖出來的,原本他就是一個羊倌,專門為別人放羊,至於更具體的記憶,他已經不太記得了。
    隻記得某一天,自己像新生了一樣,他將那東家的一家老小,用三天的時間吃完了,然後他就開始四處遊蕩。
    在那一帶,他先是得了一個‘夜魔’的稱呼,因為每天晚上他都要去找人來吃,後來覺得吃普通人沒有什麽味道。
    於是開始找修士,再後來,他發現一些特殊的靈體最為好吃,而他的能力也越來越強大,終於沒有人敢在當麵叫他‘夜魔’了。
    又因為他的雙腳變異成鳥的腳,在帶人入夢之中,會發出鴉叫之聲,便有人稱其為鴉先生。
    他開始狩獵更為高端的存在,其中各地的‘神寺’裏的神靈,常常會分裂出一些小東西來,便是他的獵物。
    ‘神寺’裏的神靈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被禁錮的,是被束縛著的,其生出意識之後,很自然的就會想要逃逸,而這分裂出來的分身,便如樹根分裂出來的小苗。
    她們不敢讓‘神寺’的寺主知道,也不敢讓那些供奉者知道,所以這才是他得手數次的原因。
    而且,他本身的法術也極為詭異,他能夠藏於自己構建的一片小小夢境之中,讓人難以找到。
    這一片夢境,是來自於他內心深處最原始的記憶,那是他原本就住過的地方,破舊的房屋,每當下雨之時,家中處處漏水,孤單一個人,連燈火都沒有,常常在入夜之時,獨自一個人站在堂前看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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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這天,何時能夠天亮,讓自己的屋子重新暖和起來。
    他還在心中琢磨著,怎麽樣順利的將這座城中的那個‘小神靈’帶走。
    時至今日,他倒還未曾感受到來自於這一座城中的府君的壓力。
    在他看來,隻要是找不到自己,其法力再高再強大,都是枉然,而自己躲在自己構建的這一個夢境之中,極少數人能夠找到自己。
    即使是偶然有人找到了,在這個夢境之中,也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在他的心中,在自己的夢境之中,自己就是天地之間最大的恐怖。
    突然,他抬頭,看向街道的盡頭,那裏似有一團昏黃的光亮,那光亮搖晃著在街上飄動,他慢慢的看清楚了,那是一個人。
    一個手持一盞燈籠的人。
    那是一個看上去很單薄的人,像是紙片人一樣,而樣貌是他沒有見過的。
    這個人的麵相看上去很年輕,但是眼神深邃,左手燈籠,右手倒持長劍,燈光在這一片雨夜之中,並不明亮。
    鴉先生心念一動,整個雨夜的黑暗都朝著那紙片一樣的人湧了過去。
    無形的勢與壓,如無形的浪。
    在往常,即使有人進入到了他的夢境之中,也會在他的夢境之中艱難前行,因為他的夢境會勾起別人心中最深處的恐怖。
    而這個恐怖將在這裏形成,那麽對方在這裏,隻能夠成為一個無助的人,隻能是一個不斷躲藏的人,無法反抗,最終被恐怖所吞噬。
    隻是黑暗湧動,那紙片人手中的燈籠反而是高亮了幾分,又見他手中的劍挽出劍花,在燈光裏,映出劍光,將他附近的黑暗割的支離破碎。
    紙片人一步步的靠近。
    鴉先生感受到了一股殺意。
    他感覺到了壓迫,手中的趕羊鞭揮出,在這個夢境之中,彷佛從天而降,彷佛天道之鞭一樣的朝著紙片人而去。
    在以往,有人能夠不被前麵的黑暗所淹沒,但也沒有能夠擋住自己這一鞭。
    這一鞭被他稱為恐怖之鞭。
    以一切的恐怖心願所化,揮打之下,直入心靈,這既是法,亦非普通之法,而是一種直入心靈的恐怖,以一種鞭打的形式落在人的身心之中。
    趕羊鞭落下,一道劍光刺出,竟是直接點在那羊鞭上。
    鴉先生身心一凜然,隻覺得有一縷寒意竟是透鞭而來,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恐懼。
    這是讓他瞬間想到死亡的恐懼。
    他的趕羊鞭不由的已經收回來,然後向後退了幾步,縮回了黑暗之中。
    他相信,隻要自己躲在黑暗裏,就沒有人能夠找到自己。
    黑暗越發的濃了,水滴聲,更是此起彼伏,他藏在黑暗的深處。
    不需要他用眼睛去看,因為這就是他的夢境,這裏的一切都在他的心中。
    也就在這時,那個紙片人,突然一步跨出。
    這一跨,竟是已經到了他的麵前,跨步的同時,一劍已經刺下。
    這一個跨步刺劍,迅捷、靈動,帶有幾分詭異莫名,竟是直接就到了鴉先生的麵前,他的雙眼隻看到一片昏黃的光芒在眼前一晃,昏黃的光裏有一抹銀華刺落。
    他隻是看到這一切,然後便整個人如受電擊,意識被剖開,他的夢境在崩塌,他眼睛之中的畫麵已經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