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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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陳符荼思來想去,請了國師出麵。
而且這也很合理。
畢竟薑望是大物。
自己的父皇在閉關,那麽隻有同為大物的國師出麵才行。
陳符荼則想著秘密召見右仆射。
寶瓶巷的潯陽侯府裏,薑望此時正看著右仆射的信箋。
不出他所料。
右仆射是抱著試探以及表麵服從的心思寫了這封信箋。
更在最後詢問了為上官明月重塑文路的事。
如果不是有上官明月的關係,讓薑望壓根不信這位右仆射會真心實意,否則隻從信箋上的內容看,還挺真誠。
不同的心思看相同的文字,自會有不同的感想。
隻能說右仆射很圓滑,也很有城府。
否則不至於以前那麽久,甘梨都沒有看破右仆射這個人的心思。
單就誣陷甘梨的所謂證據的關鍵出自右仆射之手,薑望就不會信他。
但毫無疑問的是,右仆射也有很多顧慮,繼而就會有明顯的弱點。
雖然薑望很清楚,就算右仆射想得到更確鑿的答案,可無論是什麽答案,他依舊很難完全放下心,可這不關薑望的事,答案該給還得給。
且他根本沒有想幫著上官明月重塑文路。
隻要給右仆射一些很深奧且貌似行得通的信息,讓他心裏點燃一絲希望,就足夠讓其搖擺的比重不會很快往另一側傾斜。
薑望很認真的回信。
等他隨手把信箋扔向神守閣,遁入虛空不見的時候,府外也有客到。
薑望好整以暇,輕揮手開了府門,笑道:“國師,我已等候多時了。”
站在門外的曹崇凜也微微一笑,邁步走了進來。
薑望隨手在神國裏取出了準備好的一壺茶以及茶具,倒茶的同時說道:“我知國師喜茶不喜酒,所以特地備了好茶,嚐嚐?”
他舉起茶盞遞給了坐在對麵的曹崇凜。
曹崇凜接過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嘴,笑道:“的確是好茶,侯爺有心了。”
薑望笑道:“國師喜歡就好。”
曹崇凜說道:“侯爺也知我來意吧。”
薑望挑眉道:“這就提正事了?”
曹崇凜微笑道:“神都裏沸沸揚揚,還是早些平息的好。”
薑望說道:“我是正常行事,可沒有犯什麽忌諱。”
曹崇凜說道:“我有稍微了解,雖然換作是我,可能不會動這麽大的幹戈,但侯爺年輕,自不能像我這老家夥一樣。”
薑望眯起眼睛。
曹崇凜接著說道:“怎麽做是個人的選擇,或者說脾氣,但不論一笑了之還是施以懲戒,都是合理的,這是侯爺身為大物應有的須被人遵守的規則。”
雖然他就是這麽計劃的,結果也是這麽想的,但曹崇凜如此輕易給了這般定論,還是讓薑望頗感詫異。
曹崇凜又道:“源自侯爺很年輕這件事,許多人的思維還沒能轉變,不論是有意或無意的忽略,才惹來此般嘩然,換作是我,大家也就不會有別的想法。”
“正好借著這個機會,由我親自替侯爺再證實,準確地說,宣揚一下大物的身份地位,那麽姓葛的二人的死,便是他們咎由自取,實屬活該。”
“畢竟......大物不可辱,大物原諒是一回事,不原諒,也沒人有資格說什麽,隻是我難免得提醒一句,縱是如此,大物也不可肆意妄為的濫殺無辜。”
曹崇凜輕笑著說道:“但此次事件,在規則內,顯然並非侯爺的問題。”
薑望是真驚訝了。
曹崇凜是不是好人,薑望沒有一定的結論,哪怕是他自己做的事,在不同的人眼裏,也分好壞,這並不好界定,除了人神共憤,剩下無非是立場的問題。
但在薑望的眼裏,曹崇凜未必是個好人,可說他是個壞人,雖然的確有依據,也不能說是很純粹且確鑿的結論,至少他似乎沒害誰。
裴皆然的事,是曹崇凜囑咐褚春秋收徒,將其帶回神都,很明顯有目的,想從裴皆然的身上得到什麽,可迄今為止,他也沒把裴皆然怎麽樣。
甚至因為曹崇凜,才有現在的裴皆然。
在這件事沒有最終結果前,曹崇凜的目的是什麽,還不好說。
曹崇凜幫著陳景淮,就是更淺顯的問題了。
往大了說,文武百官,甚至隋境百姓,都在幫著陳景淮這個皇帝做事。
唯一值得探究的就是陳景淮登基一事,曹崇凜在背後做了什麽。
薑望當然不會因為此時此刻曹崇凜好像在偏袒他這件事,就將其看作是友非敵,畢竟大物不可辱的規則是切實存在的,僅是他做得是否過分的問題。
想著這些,薑望說道:“我還是一五一十把經過告知國師,國師再下結論吧。”
他說了。
雖然隻是說了神守閣裏發生的事。
曹崇凜也很認真聽了。
話畢,他笑著說道:“二人身份比侯爺低,行禮是必然的,此舉敷衍,是心思不純,對大物的敬意不足,且侯爺也給了他們擺正態度的機會,是他們沒有珍惜,那就是明晃晃的以下犯上,辱及大物的威嚴,侯爺出手,合情合理。”
薑望啞然。
這是他給自己找的理由。
但曹崇凜的認可度比他預料的還高。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沒必要再試探什麽。
甚至因為這件事很完美的解決,他接下來的行動就更方便了。
雖然一再有此行為,他的目的就是昭然若揭,但誰讓他是大物呢,隻要沒有觸及大物也不能犯的底線,隻是被人忌恨又有什麽所謂?
薑望壓根不在意這個。
何況有了曹崇凜說話,某種意義來說,他還真就底氣更足了。
曹崇凜是大隋的第一強者,甚至可以說是燭神戰役或者漠章戰役後的第一尊大物,神闕這個境界的名稱都是曹崇凜取的。
他想針對的話,薑望看似占著大物不可辱的道理,也不是沒有說法,雖然不至於借此把薑望怎麽著,但後續的類似行動的開展,無疑會受到鉗製。
不是不能再做,是上了難度。
現在是曹崇凜又給他減了難度,省了薑望一些事。
那就有另外的說道了。
所以曹崇凜告辭的時候,薑望還起身把人送到了門口。
寶瓶巷外自是有人觀望的。
隨著曹崇凜回去後很快的依言行事,薑望的身份在神都裏就更確切了。
葛老二人的死也真成了罪有應得。
哪怕仍有人覺得此乃仗勢欺人,但不敢直接明著說了。
縱使薑望的著重點在大物不可辱以及葛老他們的以下犯上,但淺顯的問題還是從行禮開始的。
有人認為隻是行禮不當就死了也白死,那誰還敢說些送死的話?
心裏如何編排是一回事,小命還是更重要的。
此次事件以極快的速度被平息。
百姓們的議論雖然仍有,但也是關起門來自家議論,或者友人相聚談上幾句。
陳符荼得知此事的時候,剛見了右仆射,還沒說上幾句話,梅宗際前來稟報。
這不禁讓陳符荼愣在當場許久。
雖然他知道,薑望敢這麽做,肯定有準備,有說法。
也不指望著能直接把薑望怎麽著,但亦不能草率的就過去了。
結果他還什麽都沒做,請國師去了一趟,也不知說了什麽,轉眼事兒就沒了?
而且看國師的意思,似乎還在幫著薑望?
再次或者說實際意義上第一次表明薑望是大物的同時,以及著重說了薑望給了機會,剩下就隻提了葛老二人的錯,仿佛在為薑望撐腰似的。
這讓陳符荼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直都猜不到曹崇凜的想法,但從未覺得不站在自己父皇這一邊,現在他得懷疑曹崇凜的實際用意,就算拿捏不了薑望,也不該反過來幫忙吧?
陳符荼以為自己日後恐怕得防著點曹崇凜了。
雖然他未必能防得住,但留點心思是肯定的。
他看了眼右仆射,又對著梅宗際問道:“陳重錦的那邊有什麽反應?”
梅宗際說道:“百裏袖一直在盯著,但沒有任何異常。”
陳符荼擺了擺手。
梅宗際離開。
右仆射站在一旁低著腦袋。
他心裏很煎熬。
薑望的回信他已經看了。
也看懂了薑望的意思。
雖然因為陳符荼的召見,他看得很急。
但正如薑望預料的,哪怕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右仆射仍無法放下心來做決定。
在陳符荼的麵前,他也不可能什麽都不說。
他考慮著要不要兩手抓,搏一把?
但他卻沒有足夠去博的勇氣。
畢竟輸了將一無所有。
而陳符荼看著他沉默了良久,才說道:“甘梨是否與附身之人勾結,仍未確鑿,雖有所謂的證據以及疑點,但尚且不夠定罪,你對此事很積極。”
右仆射的身子一顫。
陳符荼接著說道:“我沒有過問,不代表我毫不知情,你對神守閣閣主的位置抱著什麽心思,我會不知?”
“薑望突然去了神守閣,葛老他們也突然去了,然後就死了,現在神都又傳著薑望要幫上官明月重塑文路的事,他為什麽這麽做?你付出了什麽?”
右仆射呐呐的難以啟齒。
他是有很重的野心,但沒有與野心相匹配的能力,空有城府,無法創造實際的助力,就將毫無意義,他在薑望麵前還能冷靜的偽裝,在陳符荼的麵前,他隻有心慌。
雖然他已經很竭力讓自己冷靜了。
但考慮到欺瞞殿下的後果,他更害怕。
內心裏是無比的糾結。
尤其他對陳符荼的忠心是真的。
是神守閣閣主這個巨大的利益擺在眼前,讓他行差一步,起因也是他覺得此事不會影響到殿下什麽,否則他肯定會更多考慮,甚至將這份利益拒之門外。
隻是現在說什麽都遲了,他已經這麽做了,且隱瞞了殿下一次。
沒有見到陳符荼的時候,他還能籌謀著該怎麽做,但見到陳符荼的時候,他自覺先前想的一切都成了空,因為他在陳符荼麵前偽裝成局外人都做不到。
他微微抬眸,猛地一顫。
陳符荼很平靜盯著他。
右仆射的心理防線似乎崩潰,他直接跪在了地上,“殿下......微臣有罪。”
陳符荼依舊平靜說道:“你有何罪?”
右仆射從開頭講,毫無保留。
被誰找到,說要扳倒甘梨,如何誣陷,以及最後薑望與葛老在神守閣的事也都一五一十的說了,他隻是把自己有想投靠薑望的心思給隱瞞了下來。
這次的隱瞞,就是純為自己著想了。
因為說出來之後,右仆射反而逐漸冷靜了。
然後他的心思就活躍了起來。
雖然前麵的都說了,隻隱瞞這件事,似乎沒什麽意義。
但他覺得這個其實才是關鍵。
沒別的,純粹是一種感覺。
他說完後,就趴在地上,等候殿下發落。
陳符荼凝眉沉思片刻,看著他說道:“是上官明月的事,讓你心急了,為了自己一直想要的,且也是身為父親的心理,忍不住鋌而走險,能理解。”
右仆射將腦袋伏得更低,悶聲說道:“但我為一己之私,欺瞞殿下,誣陷甘梨這位正二品的神守閣閣主,就是有罪,不敢奢望被殿下寬恕。”
陳符荼攥緊拳頭又鬆開,說道:“沒有你也會有別人,你說的這些人還不是全部,但已是朝堂上近一半的官員,我隻是很奇怪,甘梨怎麽會得罪這麽多人?居然讓他們有些甚至不在一個派係,也能同仇敵愾?”
右仆射說道:“這個......微臣不知,畢竟微臣也隻是被他們找到,難聽點說,就是一顆棋子,僅是因為我在神守閣,算得上是重要的棋子而已。”
陳符荼說道:“你在我門下已有多年,雖有錯,但也能功過相抵,畢竟甘梨沒有出事,可就算我想保你,你右仆射的位置,恐怕也難待下去了。”
右仆射心想這與自己預料的一樣,向著殿下坦白,起碼能活命,別的就很難奢望了,這也是殿下仁德,他很感激,但亦無奈。
陳符荼又說道:“你的事我會再做安排,就先退下吧。”
右仆射很是感恩戴德的並痛哭流涕的退走。
梅宗際又上得殿前。
陳符荼說道:“召潯陽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