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
    細川明康拿著新井富夫發來的長電報，仔細看了幾遍。
    看完最後一遍，他放下電文，滿臉惆悵。
    「來人，備車。」
    細川明康喊道，很快他到了一塊墓地，這是細川智孝母親的墓地。
    他確實很喜歡這個女人，對細川智孝也是無比疼愛，但誰讓他娶了皇室女子，正妻善妒，隻能將他們安置在外麵。
    他明白，智孝並沒有原諒自己，不願意回國。好在他知道細川智孝目前安全，隻要他過得好就行，這些年他虧欠這對母子太多。
    上海，楚淩雲上午回到日租界，見了幾個之前認識的朋友。
    他和這些人的關係其實沒那麽近，之前隻有短暫的相處，又這麽長時間沒見，在他們麵前沒有穿幫的危險。
    到了下午，他則去了瑞丙公司。
    瑞丙公司的辦公樓在一棟七層建築內，其中三層都屬於他們。
    這個規模在公共租界，已不算小。
    細川智孝的到來，讓總經理大和圭介很高興，如今很多人知道，近衛細川是一家，細川家族的小少爺細川智孝親自來到他們公司，更是表達了這個態度。
    大和圭介不停地介紹著公司，楚淩雲聽得很認真。
    瑞丙公司的業務很廣，不僅采購很多歐洲貨物，而且銷售日本本土的不少商品。
    「這是我們的庫房，非常大，存著不少的好東西，如果發生戰爭，這裏隨時能變為帝國勇士的後勤之地。
    在庫房這邊，大和圭介驕傲地說著。
    這裏沒有外人，他什麽話都敢說，老頭子對戰爭還抱有幻想，認為日本不會對中國開戰，或者不會那麽早開戰。
    但在日本高層，很多人都明白，中日必有一戰。
    隻是如何開戰，目前還沒統一。
    有人堅持完全消化東三省後，慢慢蠶吞整個中國，像當初的滿清一樣，從而徹底占領中國這片廣袤的土地，為日本提供更多的資源。
    還有一類人，急功近利，認為中國非常虛弱，可以一鼓作氣打下來，雖然日本國內有著兩種聲音，但目標卻是一致。
    那就是全麵占領中國。
    「你們做得非常不錯。」
    楚淩雲微笑說道，心裏卻暗暗發冷，這些日本
    人亡我中華之心不死，早就做好了準備。
    「這個倉庫存放的是
    「這個倉庫則是藥物，目前各種緊缺的藥物都有。」
    大和圭介驕傲地介紹著，楚淩雲則暗中記下這裏的每一處地方，特別是存放藥品的地方，以及阿的平的外包裝箱子樣式。
    他們的倉庫位置很偏，不過建在了河邊，易守難攻，這裏有二十名護衛看守，還有一挺機槍。
    小偷小摸，絕對不敢到這邊來。
    防護得很嚴，一般的人想打倉庫的主意，沒有那個可能。
    來之前楚淩雲便想過，正常的商業購買，瑞丙公司絕不可能賣出去，哪怕他用細川智孝的身份當中間人也不行。
    這些說是公司的東西，事實上是為戰爭做的儲備。
    既然是儲備，自然不可能賣出去。
    他們不賣，那就用別的辦法來獲取，倉庫的位置很偏，倒是有利的條件，小偷小摸不敢對這裏下手，不代表楚淩雲不敢。
    二十名護衛是不少，可隻要了解了他們的位置和規律，對付他們並不難。
    難的是如何得手後，快速撤離。
    「多謝大和先生，貴公司做得真不錯。」
    參觀完畢，記下了所有需要的細節，楚淩雲微
    笑說道，大和圭介得到誇讚非常高興：「兩天後，德國康堡公司的一船貨將到港，裏麵有我們采購的大量藥品，我們的儲備將變得更為豐盛。」
    大和圭介是在炫耀，這些可是他的成績。
    楚淩雲則是心裏一動，故意說道：「大和先生，你們真的太棒了，不過這麽多貴重藥物，沒有人打它們的主意嗎？」
    「怎麽沒有，中國人就想要，但康堡公司不會給他們，這是我們的貨。」
    大和圭介很是得意，他知道中國南方出現了疾病，急需這批藥，中國人找過他，但被他所拒絕。
    中國人死得越多越好，可以減輕帝國占領中國的阻力。
    「那您一定要注意了。」
    楚淩雲微笑說道，大和圭介沒想過眼前的人是假冒，繼續說道：「當然，我會派出十名護衛去接貨，保證萬無一失。」
    十名護衛？
    瑞丙公司大樓那隻有四名護衛，如果要派出十人，肯定是從倉庫這邊調動，這樣的話，兩天後的晚上，倉庫這邊的護衛隻剩下了十個人。
    這是個很有用的情報，也是非常好的機會。回到酒店，楚淩雲獨自進入房間，將倉庫的地形圖畫了一遍，標注出護衛巡邏的位置以及明暗哨。
    畫好之後，連續看了幾遍，隨即將紙撕碎，用水泡成糊狀，衝入下水道。
    這張紙他不能留著，記在腦子裏就行。
    「少爺，大人發來了電報，希望您能回家。」
    回來沒多久，新井富夫再次來到房間，苦心相勸。
    楚淩雲的臉則瞬間耷拉了下來，淡淡說道：「沒有他，我一樣生活得很好。
    這是細川智孝正常的表現，不僅現在，過去也是如此。
    他心中對父親有怨念，不然也不會母親去世後便離開日本，獨自來到中國。
    新井富夫沒有意外：「我明白，但中國太危險了，未來隨時可能發生戰爭，禾子小姐也不希望您有危險。
    禾子是細川智孝母親的名字，聽新井富夫一說，楚淩雲立刻現出惱怒。
    「我對中國非常了解，不會有危險，新井叔叔，這樣的話希望您以後不要再說。
    楚淩雲語氣冰冷，新井富夫無法再勸，歎了口氣離開。
    家族內唯一能和小少爺正常交流的隻有中野司雄，可惜他已經離世。
    小少爺還是以前的性子，不願意和父親相認。
    新井富夫離開後，楚淩雲立刻返回房間，拿起紙張，用日語書寫了一份留言。
    他接收了細川智孝的記憶，用的是細川智孝的筆跡。
    別人拿去鑒定，也別想看出是假的。
    新井富夫剛才的勸話，正好給了他離開的機會。
    細川智孝叛逆的性格，給了楚淩雲很大的方便，哪怕他偷偷離開，這些人也不會懷疑，隻認為他依然沒有原諒父親，擔心被強製送回國而逃跑。
    「少爺，少爺？」
    下午，新井富夫來敲楚淩雲的門，一直沒有回應的他頓感不妙，找來酒店的服務人員開門，裏麵哪裏還有細川智孝的身影。
    桌子上隻留下了一封信，新井富夫馬上拿起來看。
    「少爺不願意回國，又跑了。」
    新井富夫滿臉無奈，信是寫給他的，感謝他的照顧，並且表示他現在不想回去，隻願意留在中國。
    剛找到的少爺又不見了，新井富夫不知道該怎麽向細川大人交代。
    好在確定少爺安全，就是生了場病，嗓子變啞了。
    離開公共租界，楚淩雲立刻找個沒人的地方換回自己的樣子，回到最先
    開好的旅館內。
    沒多久，他便大搖大擺出現在自己的公司內。公司有電台，電話不安全，他要用電台告訴陳木土情況，並讓他派人過來。
    「科長，您怎麽來了？」
    同時得到通知的泥鰍，馬上來見楚淩雲。
    「查得怎麽樣了？」
    楚淩雲問，泥鰍立刻回道：「查到了一些，瑞丙公司有個很大的倉庫，他們在那儲存了不少東西，不過倉庫的看守很嚴，我找到了一個進過倉庫的搬運工，讓他畫出了倉庫內的情況圖，可惜他搬運東西的時候不準亂走，卸完貨就要離開，現在還沒有倉庫的完整地形圖。」
    泥鰍來到上海之後，便接到了楚淩雲新的命令，讓他查出瑞丙公司的阿的平放在了哪。
    阿的平是藥，瑞丙公司有大量的貨，肯定要放在庫房。
    他重點調查的是瑞丙公司的倉庫，時間有限，能查到的東西不多。
    即使如此，這麽短的時間內便查出了這麽多，泥鰍做的已是不錯。
    「很好，對倉庫的調查暫停，我會找人去做，你馬上去打聽上海有哪些亡命之徒，要為了錢敢拚命，敢做事的人。」
    楚淩雲吩咐道，藥品在倉庫內，明天晚上德國的貨便會到，包括倉庫和德國的貨，楚淩雲打算全部給他們吞掉。
    留給日本人，那以後這些藥救下的就是日本人。
    但這種事他不能去做，一旦被敵人抓到活口，會被他們帶來很大的麻煩。
    他們不能做，可有人能做，那就是黑幫弟子。
    隻要為了錢敢拚命的人就行，像天津的黑刀，為了錢連軍事情報處的人都敢殺。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隻要給足錢，在上海找這樣的人不難。
    「是。」
    泥鰍領命離去，楚淩雲則又畫出一張圖，這次的圖不用燒掉。
    「托馬斯先生，感謝您上次的照顧。」
    工部局警務處處長辦公室，楚淩雲坐在托馬斯的麵前，微笑說道。
    他說的是西安的事，當時托馬斯幫忙打了招呼，西安的美國領事對楚淩雲頗有照顧。
    當時的楚淩雲其實已經自由，隻是能去的地方不多，但他想離開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所以處座出來後才會問他，有離開的機會為什麽不走。
    知道結果，明白沒有任何危險，楚淩雲走了那才是犯傻。
    「楚先生，我們是朋友。」
    托馬斯笑道，上次楚淩雲給他加了錢，又送了那麽多，他做的不過是舉手之勞。
    這樣的事他很喜歡，巴不得楚淩雲多遇到幾次這樣的情況。
    「明天晚上，我希望巡捕房安安靜靜。」楚淩雲掏出一個信封，托馬斯眼睛頓時一亮。
    僅僅摸了摸信封的厚度，他便明白裏麵至少五千美元。
    「你放心，明天晚上肯定安靜。」
    解決掉托馬斯，接下來便是行動，搶東西的不是他們，但他們必須接貨，這批貨陳木土急要，今天晚上陳守泉便會帶人趕到，楚淩雲則要提前給他們準備好車輛。
    找車不難，陳守泉帶來了不少人，有一些就是司機，可以開車離開。
    隻要跑出去，日本人就算知道自己的東西被搶也無可奈何。
    「科長，找到人了，好幾夥人都願意幹，我選出了兩夥，一夥三十多人，一夥二十多人，不過他們開價很高。」
    陳守泉還沒到，泥鰍便先回來了。
    「錢不是問題，隻要他們敢幹就行。」
    楚淩雲擺擺手，這筆錢他先墊上，回頭找陳木土報銷，陳木土這段時間用磺胺賺了不少
    ，他不缺錢。
    更何況阿的平並不便宜，搶來的貨價值不低。
    「一共是五萬大洋，要先給他們兩萬大洋定金，他們不要法幣，隻要金條或者大洋。」
    泥鰍說道，五萬大洋確實不少，這些亡命之徒知道自己幹的是什麽事，要價非常高。
    「答應他們。」
    楚淩雲點頭，不僅給他們錢，還給他們充足的
    武器，要求隻有一個，盡快把他們需要的東西搶出來，然後送到指定地點。
    五萬大洋，正常買貨都不夠。
    真能搶出來，反而是幫著陳土木省錢。「好，我這就去給他們回複。」
    泥鰍匆匆離去，晚上陳守泉來到了上海，接到楚淩雲的電文，陳木土大喜，找楚淩雲還真找對了，這麽快就有了辦法。
    現在他是要人給人，要錢給錢。
    陳守泉把陳木土的警衛連帶來了，更帶上了充足的武器裝備，手榴彈，機槍，連迫擊炮都拆了帶上。
    「帶炮幹嘛，用不到？」
    看到他們帶來的武器裝備，楚淩雲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要來打仗。
    「你不是說了，查清楚了藥在哪，讓我們搶，有炮不是更容易？」
    陳守泉疑惑問道，楚淩雲無奈搖頭：「搶藥我雇了人，不用你們去，你們隻負責接貨就行，不過既然帶了，回頭就擺上。」
    那些黑道上的人心很黑，若是知道被搶東西的價值，有可能臨時加價，迫擊炮便能派上用場。
    有炮在，這些黑幫分子不敢有異動。
    「你雇了人？雇的誰？」
    陳守泉怔怔問道，他還以為是自己動手去搶。
    「雇的一群亡命之徒，他們出麵更合適，哪怕他們被抓了也沒關係，到時候日本人沒辦法把罪怪在我們的頭上。」
    楚淩雲笑著解釋，行動沒有絕對的安全，陳木土的人絕對不能落在日本人的手裏。
    多花點錢，雇人去做，可以極大地減少他們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