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美好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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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後悔沒用,他隻能祈禱,呂智文能夠早點醒來。
    更希望他經曆了這次生死,能夠明白生命無價,老實交代來換取一條活路。
    總務科,鮑勝群和往常一樣,抱著茶杯來到大辦公室檢查。
    總務科的人不負責情報,他們消息卻很靈通,處裏有那麽點風吹草動,他們很快便能知道,而且知道得非常詳細。
    徐老鬼高高在上,根本不知道,他所謂的保密在處裏就是個笑話。
    除了少數嚴格外泄,被管控的行動外,處裏基本沒什麽秘密可言。
    特別是發生在處裏的事。
    「沒想到詹組長這麽狠,竟然打死了人,聽說是個幹活的苦力,什麽都不知道,就這樣被他活活打死了。
    見鮑勝群進來,其他的人也沒在意,該聊聊,該說說。
    鮑勝群對他們很好,從沒有擺過領導的架子,而且很維護他們,來到總務科的半年多,鮑勝群已經籠絡了他們的人心。
    所有人對這個組長很信服,認為有這樣的組長是他們的幸運。
    「他就不怕遭報應嗎?」
    一人皺眉道,黨務調查處不全是魔鬼,這些在其他科室工作,沒有接觸情報的人,心底還是存在著善良。
    「報應,他那樣的人眼裏哪有這些,隻想著往上爬,好撈更多的錢。」
    另一人不屑地說道,手段太殘忍,其實在內部也不得人心。
    特別是用刑訊的方式打死無辜的人,更讓人無法接受。
    要是真的紅黨,那是敵人,打死也就算了,一個苦力,你這樣對待,說不定老天哪天就把你收走。
    「刑訊了這麽多人,醫務室又有得忙了。」
    鮑勝群笑著接了句,一名隊員馬上認同道:「可不是嗎,醫務室的劉醫生忙得腳不沾地,詹組長他們打得舒服,可把劉醫生累壞了。」
    劉醫生是醫務室三位醫生之一,看來這次給刑訊的人治傷是他來做的。
    劉醫生最清楚情況,從他那或許可以打聽到紅黨目前的真實處境。
    不過鮑勝群不能直接去問,更不能派人去問。「小馬,你去多買點零食水果,給醫務室那邊送一份。
    鮑勝群掏出兩塊錢,交給了一個年輕的組員。
    小馬很機靈,而且最八卦,讓他去給醫務室送東西,他不在那聊個半小時不會回來。
    至於給醫務室送東西,鮑勝群更不怕。
    何亞東的事出了後,鮑勝群便經常讓組員給其他科室送點零食,包括情報科和行動科,誰辛苦就給誰送。
    處裏的各個科室,幾乎都接收過他的小東西。
    一點零食和水果算不了什麽,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總務既然是大夥的管家,那一定照顧好大家。這次給醫務室送東西,不會有任何嫌疑。
    「是,我這就去。
    小馬高興地接過錢,拉上了個同伴跑了出去,鮑勝群則回到辦公室,看著窗外。
    果然,沒多久小馬便買東西回來,先去了醫務室,在裏麵足足待了四十分鍾才回來。
    送東西哪能用這麽久,肯定在那聊天。
    等他回來一會,鮑勝群拿著杯子來到大辦公室,跟著大家一起吃著零食。
    「詹組長這次恐怕無法如願了,我聽劉醫生說,那個紅黨很可能醒不來了,詹組長太著急,紅黨剛搶救完便強行轉移,加重了傷勢,劉醫生安慰詹組長,紅黨有五成的希望蘇醒,但實際上最多隻有三成。
    果然,來到之後,便聽小馬在那眉飛色舞地說著,鮑勝群心裏則是一喜。
    如果紅黨死了,詹偉這次等於白忙活。
    人不是他抓的,沒有任何口供,紅黨一死,他後續毫無收獲。
    這次的事驚動了陳局長,恐怕徐老鬼也要挨
    罵。
    他本能地想到,怎麽才能加速紅黨的死亡,可馬上又想起了之前給他的警告。
    算了,殺不殺人沒關係,他要的結果能出現就行。
    這是個重要消息,兩塊錢沒白花。
    知道同夥傷勢嚴重,那些紅黨恐怕會更著急,要是能再像上次那樣,讓徐老鬼出醜就好了。
    假防空警報那次,徐老鬼嚇得躲到防空司令部的事,已經成了很多人的笑柄。
    被紅黨耍得團團轉,自己被嚇得先跑了,最終卻是假的,徐老鬼丟人丟到了家。
    蔣琬這個科長差點沒被直接擼掉,若不是暫時沒有合適的人手,加上徐老鬼自己也被騙了,恐怕他就不是副科長行使科長權利了,而是真的被撤掉。
    下午,詹偉再次來到醫務室。「詹組長,好消息,紅黨醒了。」
    詹偉剛到便收到一個讓他無比振奮的消息,五成的把握竟然醒了,這個紅黨命還真大。
    劉醫生自己也很驚奇,本以為醒不來的人,沒想到這麽快便蘇醒。
    「太好了。」
    詹偉快速走進裏麵的治療室,呂智文正躺在床上,掛著吊水。
    他的身體很虛弱,勉強能轉過頭,看到進來的人。
    他明白自己沒能死成,被救了回來。
    不過現在的他無法開口,對方別想從他這裏獲得任何有用的情報,他不會背叛組織,更不會背叛他的信揚。
    「他能說話嗎?」
    看著呂智文,詹偉問向劉醫生。
    「怎麽可能,他現在身體非常差,別說說話了,有點大動作都能讓他傷口複發,可能失血而死。
    劉醫生立刻搖頭,這是個狠人,舌頭非常的敏感,竟然能讓他咬下去那麽多。
    對這樣的人,他心裏其實很佩服。「那他什麽時候能說話?」詹偉再問
    「詹組長,說話您就別想了,他咬斷了一半舌頭,沒有恢複前說不了一個字,就算恢複了可能也說不清楚,大概五天後他就能寫字了,到時候你再問。
    「不行,五天太長了,能不能讓他早點寫字?」五天,黃花菜都涼了,詹偉等不了那麽久,即使現在,他都懷疑呂智文的上線已經跑了。
    該死的軍事情報處,若不是他們搶人,自己一直盯著的話,肯定能抓到呂智文的上線,進而可能抓到更重要的紅黨。
    本來的潑天大功,就這樣被軍事情報處的人攪黃了,他心裏真是恨不得斃掉許潤東。
    「難,我們盡力吧,他醒得早,治療效果好的話,看看三天能不能寫字。
    劉醫生明白情報有時效性,但他不會把話說得
    太滿。
    「好,麻煩你了,給他用最好的藥。
    詹偉客氣了句,想要早點拿到需要的情報,呂智文必須能寫字才行,而能讓他盡早寫字的隻有醫生。
    「你們兩個看好他。」
    詹偉臨走之前,又叮囑看守的隊員,呂智文是重犯,這裏二十四小時有人看守,而且最低兩人。「是,組長。」
    等詹偉一走,兩人又坐在那聊天,在他們看來,床上躺著個不能動的人,除了看著點吊瓶打完通知醫生,基本沒事可做。
    呂智文躺在床上,他意識清醒,剛才所有的對話全部聽得清清楚楚。
    他不知道自己到了黨務調查處,可很明顯,對方並沒死心,哪怕他不能開口,想用寫字的方式讓他招供。
    刑罰真的很疼,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到最後。
    但他絕對不會向敵人妥協。
    時間慢慢走過,終於,看守的兩人全部到外麵的時候,呂智文睜開眼睛,眼中閃過道決然。
    他現在身子很難動彈,但嘴巴能動,他勉強張開牙齒,用力地向外吐舌頭。
    之前被他咬斷的舌頭已經止血,但卻腫的很高。
    而且隨便一動,便是刺心的劇痛。
    僅僅挪動了下舌頭,他便痛的渾身發顫,額頭上的汗水不斷流出。
    終於,他將舌頭吐出了點,對著之前的傷口,再次咬去。
    撕心的痛苦,讓他差點沒發出慘叫,他強忍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此時的他太虛弱,哪怕用盡了力氣,也沒能咬破舌頭。
    一次又一次,連續通了四次,他終於咬破了之前的傷口,鮮血再次不斷溢出。
    整個過程,他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鮮血不斷外湧,流進了他的喉嚨裏,這次他終於忍受不住,嗆得咳嗽了起來。
    「去看看怎麽回事?」
    他的咳嗽聲驚動了外麵的人,一人對同伴說道,同伴不情願地來到門口,他們正在外麵吃著東西,這會他不想過來。
    僅僅看了一眼,他又轉身回去。「沒事,就是有點咳嗽。」
    同伴不以為意地回來,而呂智文這會卻被鮮血堵住了喉嚨,無法呼吸。
    他的意識慢慢變得模糊,他想起了自己的家鄉,想到了父母和弟弟,想到了那些淳樸的家鄉人。
    他想到了最初接觸紅黨理論時候的激動,他終於尋找到了心中的光明,這才是他值得一生去追求的理想。
    他想到了戰友,想到了一起學習生活的同誌,
    想到了老胡,想到了老彭。
    老胡曾經對他承諾過,等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帶他去心中的聖地—延州,去那好好地看看。
    那裏才是天堂。
    那裏沒有剝削,沒有壓迫,所有人快樂的生活,豐衣足食,那裏的人臉上常年綻放著快樂的笑容,生活得無比滿足。
    這才是他最渴望,最想要的生活。
    很可惜,他看不到了,一切都隻能存在於想象中,帶著對延州的向往,美好生活的向往,他的意識漸漸消散中,朦朧中,他看到一群人在向他招手,每個人歡歌載舞,他們的臉上都帶著笑容。
    他飛快地奔跑過去,加入到這個歡快的大家庭中。
    「怎麽不咳嗽了?」
    外麵正吃著雞腿的隊員奇怪地問道,剛才還有咳嗽聲,這會沒了。
    「不咳不好嗎,趕緊吃。」
    旁邊的同伴完全沒有在意,兩人分吃了一隻燒雞,可惜沒有酒,要是來點酒和花生米就再好不過了。
    骨頭上的肉吃得幹幹淨淨,兩人心滿意足地去洗手。
    洗完手回來,一人才走到床前,看到床上的呂智文,他整個人瞬間呆在了那裏。
    呂智文的嘴巴上,脖子中,還有身下全是鮮血,鮮血已經幹涸,而呂智文臉色蒼白,看起來沒
    有一點的生氣。
    隊員顫抖著手,伸向他的鼻孔。
    很快手縮了回來,鼻子口沒有一絲的氣息,他帶著最後一絲僥幸,摸了摸呂智文的額頭。
    這個額頭,已經開始泛涼。
    「快,通知組長,出事了,呂智文死了。」
    他慌亂地叫道,同伴也呆住了,急忙跑過來看,見到病床上的呂智文,他的臉色同樣變得煞白。
    詹偉正在辦公室,接到電話整個人愣住了。
    他急忙跑到醫務室,等
    他到的時候,劉醫生已經用快白布將呂智文的腦袋蓋上。
    「劉醫生,沒,沒機會了嗎?」
    詹偉顫巍巍問道,劉醫生歎了口氣,搖頭道:「他又咬破了自己的舌頭,流血過多,窒息而死。死了,真的死了。
    該死的紅黨,怎麽那麽多不怕死的人,活著不好嗎?
    螻蟻尚且貪生,他們怎麽動不動就尋死?
    關鍵是他一死,自己這邊再無進展,這次好不容易找到了個紅黨,結果被軍事情報處抓了人,人活著給了他,現在卻死了。
    功勞沒一點,責任全在他的頭上。
    「該死,你們倆過來。」
    詹偉憤怒大吼,兩名看守的隊員低著頭,小心地走到他的身邊。
    「啪啪。
    連續兩巴掌,極為響亮,打的詹偉手都麻了,兩人站在那一動也不敢動,一人的嘴角還滲出了血絲。
    「到底怎麽回事?你們怎麽看的人?」
    咬舌死不了人,哪怕呂智文再次咬舌,隻要發現及時,一樣能救回來。
    他現在無比後悔,呂智文都有過咬舌的前科,為什麽不對他做些防護,比如堵住他的牙齒,限製他手腳的行動。
    這已是他第二次後悔,他恨不得也扇自己兩耳光。
    「組長,我們看著呢,可誰能想到他又咬了舌,而且他一點聲音沒有發出來,我們也沒有發現啊。
    一名隊員壯著膽子解釋,他可不敢說剛才兩人偷吃去了。
    要是被組長知道的話,槍斃了他們都有可能。劉醫生輕輕搖頭,這兩人剛才在幹什麽他非常清楚,這裏是醫務室。
    但這種事他不會去打小報告,說了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平白的得罪人,得罪情報科的人,哪怕是普通隊員,以後也可能會帶給他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