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田眉頭緊皺，他總感覺不對，好像上了石原亨的當。
    奸商，果然夠奸。
    不明白沒關係，隻要石原亨按照自己的承諾，粗糧不漲價，他便能對上麵交代，中國人很溫順，能吃上飯，他們就不會鬧事。
    他要的就一點，穩。
    回到石原商行，楚淩雲立刻給新田打過去電話。
    “通知所有人，把市麵上的細糧全部收進來，粗糧不用管。”
    “是。”
    新田立刻應道，他同樣是走私商，這次的糧食大戰他投入了三艘貨輪，拉來了不少糧食。
    這些糧食全是賠錢賣，而且賠的不止一點。
    前期賠的錢，那叫投資，他們即將迎來收獲的時刻，就前麵賠的那點錢，他們可以十倍，甚至百倍的賺回來。
    “通知老家，上海細糧即將全麵漲價。”
    楚淩雲對方士易說道，將市麵上的細糧收過來後，他便要宣布漲價。
    必須要漲，不漲不行，否則不符合他的性格。
    細糧漲價，粗糧不漲，老百姓能活的下去，他則帶著這些走私商賺錢，讓別人說不出任何話。
    “好。”
    方士易徹底明白了石原亨的目的，對石原亨，他是真的敬佩，一個看似無解的大難題，竟然被他這樣一個反複的操作，完美的解決。
    糧價上漲，老百姓苦不堪言，哪怕是石原亨，他也不可能一直自己賠錢賣糧。
    所以石原亨來了個曲線，先是找上糧商，主動收購他們的糧食。
    三成的低價，糧商肯定不會願意。
    石原亨再厲害，那也是個商人，不能完全的不講理。
    他們卻不知道，這正是石原亨的計劃，要的就是他們不同意，真同意了，接下來反而不好做。
    糧商拒絕，石原亨便用商人的辦法，和糧商開戰。
    他財大氣粗，不怕賠錢，不斷往市場裏砸糧食，將上海的糧價徹底打了下來，讓老百姓過了個好年。
    上海的這個年，沒人餓死。
    哪怕沒有任何勞動能力，又沒有依靠的人，還有江崎賀在幫助他們。
    糧商被石原亨帶人徹底擊垮，方士易和柯公一樣，不知道石原亨接下來怎麽做，既能穩住糧價，又能不被人懷疑。
    之前的低價賣糧，那是為了擊潰對手，霸占市場。
    不管他賣的多低，別人都能理解，賣的越便宜，說明他的心就越黑。
    別人不會認為他是真的在幫助老百姓，隻會認定他的目標就是那些糧商。
    事實確實如此，這段時間被石原亨逼死的糧商可不止一個。
    剩下的糧商能活下來，一輩子的辛苦也沒了，被石原亨從雲端踢了下來。
    囤糧發國難財，他們活該。
    方士易對他們沒有一點的同情，這兩天他正想和石原亨聊聊，下麵要把糧價控製在個合理的範圍內，結果倒好，石原亨去了趟聯絡部，徹底把這個問題解決。
    不僅解決，而且解決的非常好，非常完美。
    糧食分類，兩級分化。
    細糧賣貴，大米賺錢，粗糧維持原價。
    這樣一來，細糧就會如同奢侈品一般，成為有錢人才能享用的食物。
    東西是貴，但不愁賣。
    方士易畢竟在商行那麽久，有這個眼界。
    商行什麽最賺錢？
    不是精美的工藝品，也不是上等的茶葉，而是絲襪。
    誰能想到，薄薄的一層布，賣出的價格卻是原料的千倍，甚至是萬倍。
    除了絲襪，紅酒，名牌手表，口紅等化妝品，全是暴利。
    越貴越賺錢。
    方士易和阿部一樣，明白石原亨是要賺有錢人的錢。
    有錢人錢多，最容易賺，隻要糧食賺錢，那些走私商不會有任何意見，其他人也不會知道石原亨的真正目的。
    或者會罵他心太黑，漲那麽高。
    可石原亨漲的隻有細糧，漲的最高的是大米，方士易最清楚石原亨的計劃，接下來先漲五成，也就是之前市場價的一點五倍。
    等市場接受後，大米還要漲價。
    之前的兩倍，之前的三倍。
    他黑心商人的名頭，是徹底摘不掉了，到時候罵他的人會很多，但能罵的，都是有一定資產的人。
    真正的窮人，絕不會罵他。
    因為粗糧沒漲，不僅沒漲，還會維持現在的低價，讓所有窮人能吃上飯。
    這次肯定會有一部分人，將自己平時吃的細糧改為粗糧，借此省錢，但沒關係，上海有錢人不少，他們便能給石原亨還有走私商們，賺到大把的鈔票和金條。
    方士易匯報的，不僅僅是大米要漲價，還有整件事的過程。
    延州，柯公看完電文，久久不語。
    高，確實高明。
    對楚淩雲，他是真的佩服，他幾天沒想出來的問題，在楚淩雲那竟然輕易化解。
    糧食分類，粗糧養人，細糧賺錢。
    楚淩雲以一己之力，保住了上海數量眾多的貧窮老百姓，同時還不會引來任何懷疑。
    在外，他是被逼無奈。
    聯絡部要求他限製糧價，穩定市場。
    他甚至可以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讓人看到，他少賺了很多錢。
    在內，他則做到了很多同誌想做，卻無法做到的事情。
    讓窮人能夠活命，吃到低價糧。
    糧食大戰，終於收尾。
    糧商們手中的所有糧食，特別是細糧，基本都收購一空。
    就算還有，已是小量，不影響大局。
    這幾天市麵上便有傳言，細糧即將漲價，不少人囤了點，也有人沒當回事。
    “告訴所有人，粗糧維持不變，細糧恢複原價，大米在原價的基礎上，再漲五成。”
    楚淩雲對過來的新田說道，新田快速點頭，高興領命。
    戰爭結束，接下來要賺錢了，把之前的損失全部補回來。
    他已經知道，這是石原亨和聯絡部總部長前田談判的結果。
    這個結果他很滿意，不愧是石原亨，果然有辦法，給他們爭取到了個最好的結果。
    所有糧食都限價，他們還怎麽賺錢？
    這肯定不行，他們又不是善人，你聯絡部為了穩定，卻侵害我們的利益。
    石原亨一招粗糧不變，細糧漲價，大米由我們自己定，瞬間解決了這個問題。
    細糧之中，最受歡迎的就是大米，他們手中貨源最多的也是大米。
    就這一樣，便能讓他們賺的盆滿缽滿，粗糧賠點又能如何，賠的那點錢，連大米的零頭都夠不著。
    走私商們做了這麽久生意，他們不是前田，一眼便看出這裏麵的門道。
    果然還得是石原亨，既幫他們保住了利潤，又讓聯絡部無話可說。
    接下來無論他們怎麽漲價，聯絡部都提不出任何意見。
    聯絡部的要求他們做到了。
    有粗糧活命，老百姓不會鬧，真正想鬧的，是那些有點錢，但不多的人。
    隨便他們鬧，沒一點用。
    “你們心太黑了吧，大米一塊二一斤？”
    糧店，來買大米的一個人突然驚叫道，昨天還是八分，今天大米竟然漲到了一塊二，直接上漲了十五倍。
    也就是說，昨天能買十五斤大米的錢，今天隻能買一斤了。
    “就是這價，要買趕緊，不買走人。”
    糧店的夥計架子很大，大米漲價是老板的命令，不是他們。
    不止大米，所有細糧恢複原價，隻有粗糧依然保持低價。
    “走就走。”
    這人帶著米袋子，趕緊去了下一家糧店，結果發現，所有的糧店都是一樣，價格統一，全麵上漲。
    很快，更多的人發現糧食漲價，罵聲一片。
    石原商行之前積累的好名聲，瞬間崩塌。
    岩井公館，翁老師來到袁易達辦公室，把今天的糧價表拍在了他的桌子上。
    “看看，那個日本的黑心商人果然漲價了，我就知道，他沒安一點好心，以後百姓的日子會更苦。”
    翁老師氣憤的說道，袁易達則拿起價格表，仔細看了起來。
    糧食漲價，在他們意料之中，石原亨不是善人，目的一旦達到，他肯定會瘋狂賺錢，把之前的損失補回來。
    這是商人的本性。
    糧價表中，大米的價格最高，比之前的市場價又提升了五成，每斤的米價，直接突破一塊，達到了一塊二。
    普通人家，一個月收入最多幾十塊錢，米是徹底吃不起了。
    白麵等細糧，同樣恢複到年前的價格，提升十倍。
    倒是粗糧，竟然沒變，依然是現在的價格，價格非常的低，不少粗糧就一兩分的單價，甚至有的還不到一分。
    袁易達很是驚訝。抬起頭：“翁老師，價目表你看完了嗎？”
    “沒有，怎麽了？”
    翁老師愣了下，他是記者，能拿到這樣的東西，看到大米的價格他頭就炸了，一塊多前一斤，這些黑心商怎麽不去搶？
    恐怕搶也沒有這樣來錢快。
    “你看看後麵。”
    袁易達讓他重新看價目表，翁老師立刻看了過去，隨即眉角跳了跳。
    “粗糧沒漲？”
    “沒錯，粗糧沒漲，老百姓就有活路，大米漲價是影響到不少人，但不至於餓死，咱們還有多少大米？”
    “我不清楚，我去問問。”
    “不用問，告訴食堂，今天開始停止細糧，我們吃粗糧，我馬上去見岩井。”
    袁易達起身，岩井公館是他當家，但他上麵還有個人，那才是真正的主子。
    粗糧細糧價格相差這麽大，隻吃粗糧的話，能省下不少的錢。
    他這是做給岩井看的，畢竟岩井的錢不是大風刮來，幫他節省，能讓他高興。
    “大人，這份糧價有古怪啊，石原商行為什麽隻漲細糧，不漲粗糧？”
    跪坐在岩井龍一麵前，袁易達輕聲說道，岩井已經看過那份價目表。
    “沒什麽古怪，這是石原亨的手段。”
    岩井笑了笑，作為總領事，他知道的事情遠比袁易達要多。
    “手段？”
    低價賣糧，還是手段，袁易達有點不理解。
    岩井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後，緩緩說道：“有些事你不知道，石原商行擊敗糧商後，聯絡部前田特意找石原亨談過，希望他能穩定糧價，不要漲的太高，據說是首相大人親自提醒。”
    袁易達微微點頭，這點他理解，糧價太高，不利於穩定。
    聯絡部出手幹涉，很正常。
    “前田要求限製在之前價格的一點五倍，石原亨沒有答應。”
    沒答應就對了，商人怎麽可能同意這樣的束縛。
    “石原亨提出了個折中的方式，除了大米外，其他細糧按照前田的要求，隻漲一點五倍，但大米不得限製，為了讓前田能向首相大人有所交代，他答應，所有粗糧維持現價。”
    袁易達恍然，原來如此。
    看到價目表後，他還以為石原亨良心發現，不想讓人餓死，所以沒有給粗糧漲價。
    原因在這，他是被迫不漲，而不是主動。
    若是聯絡沒有幹涉，恐怕粗糧一樣會漲。
    聯絡部這個時候出手，袁易達能夠理解，必須在糧價沒有上漲之前限製，否則一旦漲上去，你讓他們降根本沒有可能。
    除非聯絡部學著石原亨，調來大批糧食打壓糧價。
    他們不是石原亨，先不說有沒有那麽多錢，真這麽做了，那就是和石原亨徹底結仇。
    石原亨不是那些糧商，惹火了他，前田能不能坐穩位置是個未知數。
    要知道，次長阿部利浩就是石原亨的師兄。
    兩人聯合，讓阿部上台，前田根本擋不住。
    “這樣挺好，就是前田有點愚蠢，竟然放開了大米的價格，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找人買了低價大米，公館不用改變糧食，你們繼續吃。”
    袁易達為他省錢的行為，岩井非常滿意。
    現在隻是剛漲價，能夠想象到，未來細糧漲價會更厲害，特別是大米，不知道要漲到多少。
    石原亨聰明，對大米有自主定價權，想賣多少，全部由他說了算。
    “謝大人。”
    袁易達低頭道謝，他跑來就是想弄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
    現在的米價依然算低，未來會更高。
    但粗糧沒有漲價，最重要的是以後不會漲，這是絕對的好事，石原亨雖然是為了利益做出的妥協，可卻真的救下了不少老百姓。
    至於他要賺錢，能夠理解。
    他不賺錢，為什麽費那麽大勁，投入那麽多，將原來的糧商打垮？
    還好，聯絡部及時出手，迫使石原亨沒有將糧食全麵漲價，給了老百姓一條活路。
    回到岩井公館，袁易達立刻叫來翁老師。
    “弄清楚了，聯絡部怕石原亨把糧價漲的太高，出手幹涉，雙方談判的結果，是石原亨對大米有自主定價權，其他糧食則做了限製，特別是粗糧，以後不準漲價。”
    “粗糧永遠不漲價？”
    翁老師有點驚喜，身為紅黨，他很清楚這些粗糧的作用。
    價格便宜的粗糧，是如今絕大多數老百姓的口糧，他們靠著這種不好吃的東西，維持著生活。
    如果粗糧不漲價，眾多底層的老百姓，將能夠很好的活下去。
    “不能說是永遠，但最近肯定不會漲，石原亨做事有分寸，他既然答應了前田，至少一年內不會漲。”
    袁易達解釋道，想讓黑心商人永遠不賺錢，根本不可能。
    不過能維持多久是多久，隻要粗糧不漲，上海的老百姓就不至於餓死。
    這次會有不少普通人家，因為吃不起細糧，改吃粗糧。
    可不管吃什麽，活下去最重要。
    餓死人的現象，在上海暫時不會發生。
    “可惜隻有上海，要是全國都能如此就好了。”
    翁老師惋惜道，上海是因為石原亨想漲價太多，被聯絡部阻止，雙方進行了談判，互相妥協。
    石原亨用大米賺錢，粗糧穩定上海。
    其他地方還是老糧商把控市場，他們會把所有的糧食漲價，不僅僅是細糧。
    如此來說，上海的結局反而變成了最好。
    “全國不可能，保住上海已是不錯。”
    袁易達搖頭，他也希望全國如此，這樣至少國內不會餓死人，現在這種情況，最怕饑荒。
    一旦發生大範圍的饑荒，不知道要死多少的人。
    原日租界的酒樓內，楚淩雲坐在首位，新田在他旁邊，其他人則依次坐在長桌的兩旁。
    桌子上擺著豐盛的日本料理。
    擊敗糧商，他們控製了上海的糧食生意，這件事值得祝賀，楚淩雲將他們召集過來，算是慶功。
    “石原君，還是您厲害，把大米的定價權要了過來，否則按照聯絡部的要求，我們的損失可就大了。”
    聯絡部的那名部長說道，他知道的最清楚。
    前田得到首相的命令，抑製糧價，他之前擔心石原亨頂不住壓力妥協，那樣他們要少賺很多的錢。
    結果石原亨用粗糧，便換來了大米的自主定價權。
    粗糧算什麽，哪怕賠錢又能賠多少？
    況且粗糧的進價本就低，他們現在大部分粗糧銷售價是每斤一分左右，但收購價也低啊，每石的收購價是一塊多點。
    這些粗糧，根本不會賠多少錢。
    畢竟隻有最窮的人才會吃這些，有點錢的人，喜歡的還是白麵大米等細糧。
    如今大米被他們抬到了每斤一塊二，按照他們從東南亞各國采購的成本價來算，大米的利潤現在就有三倍。
    賣三斤大米，就能賺兩石粗糧。
    這可是剛開始，石原亨說了，慢慢漲價，下次漲到兩塊錢一斤，以後大米的價格，要漲到三四塊。
    到那時候，他們會賺的更多。
    “諸位，隻要大家齊心，沒有我們做不成的事，糧食生意我不會獨占，但有一點，和走貨一樣，諸位要交給石原商行一成貨款，沒有問題吧？”
    楚淩雲輕聲說道，他可以帶這些人賺錢，但不能讓他們白賺。
    市場放開，隻要遵守他的規矩，按照他定下的價格賣，楚淩雲不會管他們賣多少，賣的多是他們的本事。
    但這個份子錢，必須要給。
    “沒問題，這是應該的。”
    眾人紛紛回應，這筆錢他們願意交，交的沒負擔。
    不交錢，石原亨憑什麽帶著他們一起賺錢？
    況且他們之前便一直在交，既然多了一份財路，理應交上。
    交了錢，石原亨會幫他們擋在前麵，就像這次，看似聯絡部介入，事實上卻是首相大人的命令。
    他們誰能頂得住？
    也就石原亨，一招偷梁換柱，保住了他們的利潤。
    糧食生意是他們的意外之財，況且按照石原亨的性子，以後沒有他的同意，其他人別想進來。
    上海是最大的城市，那麽多的人口，霸占住糧食生意，能產生的利潤非常可觀，甚至不次於他們走貨賺的錢。
    眾人的身價，又能成倍的增加。
    “很好，價格大家等新田給你們通報，最近老百姓手中有餘糧，先不用急著漲價，過段時間，我會讓大夥把這次賠掉的錢，翻十倍賺回來。”
    楚淩雲舉起酒杯，所有人全部喝完。
    按照石原亨的做法，接下來恐怕他們賺十倍都是少的。
    糧食可是長期的生意，這次他們又趁著糧商破產之際，收購了大量的產業，總之，這次每個人吃的都很撐，接下來這段時間正好讓他們慢慢來消化。
    老百姓對糧食的價格最為敏感，大米和細糧一漲價，石原商行便迎來了不少罵聲。
    還好，楚淩雲不是一次上漲，而是分批。
    除了大米，其他細糧和之前的價格一樣。
    倒是最底層的人，沒人去罵，反而很感激。
    他們的糧食價格沒變，他們也沒有餘錢購買太多的糧食，現在這種情況，是他們最期待，也是最好的結果。
    貧民窟，江崎賀繼續發放食物。
    衣服做完後，他又想了個辦法，買來了很多的低價煙葉，讓人來卷煙。
    依然不給工錢，但管飯。
    卷出的煙可以低價賣掉，賣了的錢再來卷，這樣可以有個長期穩定的收入來源，既讓這些人有事做，不至於餓肚子，又能給他多一個賺錢的渠道。
    不過這樣一來，貧民窟多了點異樣的聲音。
    說他不給工錢，是黑心商人。
    白送的東西，沒人提意見，能賺錢了，自然會有人眼紅。
    可他們不知道，江崎賀賺的並不多，甚至不夠他對外發放的烙餅，現在江崎賀同樣需要賣磺胺賺錢，進行貼補。
    剛開始聽到這種聲音的時候，江崎賀確實有點難過，不過在方士易的開導下，他很快便想開了。
    絕大部分的人還是對他尊敬，認為是他幫忙給了活路，那些說風涼話的，基本都是些懶人。
    他們不願意幹活，但江崎賀發放的免費食物卻沒少領。
    “方秘書，我想改變下援助的方式。”
    江崎賀來到石原商行，找到方士易。
    “你想怎麽改變？”
    “以後能領取食物的人，限定為沒有生活來源，又無法幹活的老人以及孩子，那些青壯，隻要有手有腳，不再給他們了。”
    江崎賀說道，他發現這些懶漢因為有自己養著，越來越懶，什麽不做，天天在家。
    他們分明有勞動能力，出去做事，哪怕不做苦力，隨便做點什麽，不至於連個烙餅的錢都賺不回來。
    他們就是不想幹活，加上方士易一直免費發放，利索應當的吃起了江崎賀。
    “早該如此了。”
    方士易笑道，之前他便勸過，但江崎賀不忍心，認為這些人特別的窮，應該一視同仁。
    他本是好意，自己這邊免費供吃供喝，那些人出去做點事，便能攢下來點錢，攢多了，以後還能娶上媳婦，生個孩子。
    可惜他低估了人性，不知道這些人有多懶。
    江崎賀不笨，他是有文化的人。
    明白自己繼續這樣養著他們，不僅可能養出白眼狼，也會徹底的害了他們。
    “沒錯，您是對的，不過我擔心他們鬧事。”
    江崎賀輕輕點頭，這些人可是青壯，真鬧事的話，那些幫忙發食物的老人可不是他們的對手。
    “你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了嗎？”方士易提醒道。
    “我的身份？”
    江崎賀不解，但很快他眼睛亮了亮：“我是日本人？”
    在貧民窟生活這麽久，他差點忘記，自己是個純正的日本人，而且是日本軍官，特高課的人。
    “沒錯，這個身份可以利用，另外我派幾個人跟著你，如果有人鬧事，不用客氣，這些人你不把他們逼到絕境，他們不會努力。”
    方士易笑著點頭，如今上海日本人最大，別說普通老百姓，就是有點身份的人也不敢輕易得罪日本人。
    江崎賀有這麽好的一身皮，卻沒想過使用。
    但這也證明，他的確是真心為百姓做事，完全沒想過自身。
    “我明白了，謝謝您。”
    江崎賀起身，深深鞠躬，日本人的習性他依然保持，隻是平時用到的地方已不多。
    貧民窟，早上。
    新的一天到來，很多老人拿著碗，老老實實的排隊等著領飯，最前麵的則是三名瘦漢。
    他們是瘦了點，但至少是正常人，能夠做事。
    可惜他們什麽也不願意幹，好吃懶做，就等著江崎賀的救濟。
    “今天領取食物的人員要做出調整，能夠幹活的人，以後不會再發吃的，自己去掙口糧，老人孩子和不能幹活的人不變。”
    江崎賀站出來，拿著簡易喇叭喊道。
    最前麵的三人頓時愣住，什麽意思，能幹活的人，那說的不就是他們？
    “你們三個請離開，以後我這裏不會再給你們發放食物。”
    江崎賀看向他們三個，直接指向一旁。
    這三個人最懶，吃飯倒是積極，有時候還會多拿，向來不排隊，來到就站在最前麵。
    別人都是老弱病殘，不敢和他們爭。
    “憑什麽？”
    “就是，為什麽不給我們？”
    三人立刻大喊，江崎賀身邊的兩人馬上向前走了一步。
    “沒有為什麽，你們可以自己掙錢，我這裏以後不養閑人。”
    江崎賀澹澹說道，後麵不少人暗中叫好，這幾個懶漢不僅江崎賀看不下去，那些老人早就對他們有了意見。
    他們是沒辦法，幹不了活，來領江崎賀的救濟糧。
    這幾個人明明能做很多的事，就是不幹，天天和他們搶，沒人能看得起他們。
    “不行，必須給我們吃的，否則我們就去喊，你是個假善人，假仁假義。”
    “就是，這是我們應得的。”
    三人繼續喊道，江崎賀猛一瞪眼：“你們做了什麽，應得這些？你們想怎麽說，我管不著，但是現在請你們離開。”
    “我不走，給我吃的，不給我，誰也別想拿。”
    存放烙餅的箱子還沒打開，一人幹脆上前，想自己打開去拿。
    “出去。”
    江崎賀大聲喝道，他可不是沒脾氣的人，隻是和這些窮人在一起，他沒有發過脾氣而已。
    江崎賀身邊的人，立刻上前，攔住了他。
    他們是石原商行的護衛，而且是日本人。
    石原商行護衛中有不少日本人，但不是每個日本人都會說中國話，幾句日語罵出來，三人立刻不敢反抗。
    “你欺負人，我要告你。”
    被攔住的懶漢，大聲喊道。
    “八嘎。”
    江崎賀突然罵道，喊著的懶漢猛的打了個哆嗦，他終於想了起來，這位一直幫他們的大善人，同樣是個日本人。
    他不是中國人。
    害怕之下，他沒敢再喊，三人被清除了出去，江崎賀立刻宣布發糧。
    剩下的人，老老實實領取自己的食物，三人在遠處看著，恨的牙癢癢，卻無可奈何。
    被清理的不止他們三人，後麵來的，還有其他貧民窟，所有能勞動的人，以後都將不再發給他們任何食物。
    除非遇到急事，比如生病，或者工錢沒領到，真的吃不上飯。
    那樣的人，江崎賀會給。
    被清理出去的人，自然不滿意，到處說江崎賀的壞話。
    很可惜，他們的話根本沒人去聽，都是住一起的人，這裏的人非常清楚他們是什麽樣的人，江先生給他們的食物，可是一直免費，沒收過一分錢。
    哪怕糧食漲價的時候，依然讓他們吃的上飯。
    他們心裏有自己的秤，不會他們說什麽便信什麽。
    結果出乎江崎賀的意料，他以為會有不少人罵他，甚至抗議。
    事實卻是，清理掉這些人後，老百姓全對他豎起了大拇指，認為他做的對，之前因為讓人幹活卷煙的事，也沒人在提。
    他是沒給過工錢，但待遇很好。
    管吃不說，誰家若有事，特別是生病，江崎賀會出手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