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
    這是虎墩兔此時唯一能感受到的情緒。
    到了這個時候，他算是猜到了明軍的意圖。
    對方放自己出來，是怕自己被那種凶猛的火槍打死。那樣就不能活捉自己了。
    一個活著的插汗大汗，似乎比死掉的作用要大得多。
    這明軍的將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都小心點，他們沒多少人了！別把虎墩兔給打死了！”張二虎看著前麵稀稀拉拉的戰馬，大聲囑咐道。
    “哈哈，總兵！放心吧！兄弟們個個年富力強、百步穿楊！”
    “去你大爺的！”
    “哈哈哈！”
    歡快的笑聲在明軍的陣營響起，若不是不時響起的槍聲，很難看出他們是在打仗。
    奔跑中的虎墩兔聽到了後麵傳來的笑聲，差點沒給氣死。
    本汗如此拚了命地奔跑，你們就這麽在後麵嬉皮笑臉的追！就不能嚴肅點！？太不把人放在眼裏了！
    虎墩兔此時已經對逃脫不抱希望了，因為他感受到了胯下戰馬那粗重的呼吸聲，他知道，就算自己有再強的意誌，戰馬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於是他不再揮動馬鞭，將戰馬的速度慢慢降了下來。
    “大汗！”
    身邊的士兵們全都不接地大聲呼喚，想詢問發生了什麽，但虎墩兔卻苦笑地搖了搖頭。
    “投降吧。不跑了，再跑下去，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大汗！
    ！”
    眾人試圖勸他改變心意，但虎墩兔似乎心意已定，直接勒馬停了下來。
    環顧四周，開口說道：
    “你們向他們投降就行，隻要不反抗，想必明軍是不會殺害俘虜的。若是運氣好，你們還能見到自己的家人。
    我已經讓貴英恰把額哲送走了，倘若有一天，他長大成人，有能力帶領插汗擺脫大明的控製。那你們再向他效忠也不遲！
    二郎們！來生再見！”
    說完，舉起了手裏的彎刀就朝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一瞬間，過往的記憶如同一幅幅長畫在他的腦海中閃過，自小登基，一直想重振蒙古雄風，可現實卻一而再地將他嘲弄。
    先有皇台吉，後又朱由檢。
    一個比一個難纏，一個比一個猛。
    到現在，隻能落得一個揮刀自刎的下場。是命運嗎？
    還是自己根本就不該做出那樣的選擇？
    若是再給自己一次機會的話，自己會怎麽選？
    徹底歸順大明？
    還是繼續與之抗爭，死在明人的手中？
    誰知道呢，反正至少這一世，自己無愧於插汗！無愧於列祖列宗！
    虎墩兔的心意已定，割起自己的脖子來絲毫不手軟，眼看著再往下一拉他的喉管就會被自己劃開。
    槍聲響了。
    接著虎墩兔覺得自己手臂像被蚊子咬了一般，接著再也使不出力氣來，手裏的鋼刀也隨之掉落在腳下的草地上。
    槍是張二虎開的。
    他看到虎墩兔停下來的時候，還以為他到了窮途末路，打算投降了。
    誰知道他在和手下囑咐了幾句之後竟然抬起了手裏的鋼刀，而且看著他揮舞的角度，分明是對著自己的脖子。
    不好！
    他要自殺！
    張二虎一看形勢不妙，果斷從馬鞍上拿起早就上了膛的火槍，對著虎墩兔就是一槍。
    這一槍，瞄準的是虎墩兔拿刀的胳膊，為的就是在他自殺之前阻止他。
    但實際上，他也沒有太多的把握剛好能精準的命中，甚至有可能將虎墩兔直接打死。
    不過若真打死了，也算得上他的功勞，比他自殺的價值要大多了。
    不過好在他的底子厚實，加上危急關頭的超常發揮，他射出的這一槍正中虎墩兔的右胳膊，成功阻止了他的投降。
    虎墩兔起初先是覺得自己手臂一麻，接著便是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
    當意識到鋼刀掉落在地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恐怕連自殺都沒機會了，因為明軍已經衝到了他們十步外停了下來。
    “不許動！”張二虎單手平舉火槍，麵色冷峻地掃視一遍後開口了。
    虎墩兔身邊的人似乎還打算反抗，被虎墩兔製止住了。
    他看到一個個黑洞洞的槍口，若有異動，恐怕一個也活不下來。
    都這個時候了，就沒有送死的必要了吧？
    他默默歎了口氣，看向了眼前這個年輕的過分的將領。
    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出他的級別竟然還不低。不過對此，他倒沒覺得有什麽意外。
    這幾年明軍在邊境湧現出一大批青年軍官，無論是軍事素養和個人武力，都非同小可。
    後來他知道這些人全都出自大明皇家軍事學校，而這個學校，還是崇禎一手建立的。橫掃東北的竺可楨，就是軍校的第一期學員。
    “你是誰？”
    虎墩兔開口了。
    “張二虎。”
    “沒聽說過。”
    “以後你會記得我的。”
    “這麽說，我還能活？”
    “你暫時還是活著好一點，不過就算日後會死，至少死之前你會記住我的名字的。”
    “能不能留他們一條性命？”虎墩兔看了看周圍的士兵。
    “先放下武器再說！”
    “你先答應我！”
    “你有的選？我的耐心有限，三個數。三！”
    “放下武器！下馬投降！”虎墩兔不再遲疑，果斷下令讓眾人投降、
    “大汗！”一群蒙古兵不願放下自己手中的武器，更不願下馬投降。
    無論是武器還是戰馬，都是他們內心安全感的來源。
    武器能傷人，騎馬能逃命。
    兩個都沒了，隻有死路一條。
    “大家覺得，眼下咱們還有選擇的權利？”
    眾人聽了虎墩兔的話，一陣沉默，覺得很是憋屈，但又不得不承認，自家大汗說的是對的。
    於是有人開始丟掉自己的兵器，並且從馬上跳了下來，站在原地低頭不語。
    “請大汗下馬，自己走過來。”
    “我的胳膊受傷了。”
    “我知道，所以我讓你走過來。”
    虎墩兔沉默，半晌後，他從馬上跳了下來，緩步走到了張二虎的麵前。在此期間，張二虎的槍口一直沒離開他的身體。
    “你想把我怎麽樣？”虎墩兔仰著臉問道。
    “那要看陛下打算把你怎麽樣了。”
    “這就是你放我突圍的理由？”
    “當然！”
    “你的膽子很大，但若是這次我跑了，你必死無疑。”
    “不勞大汗操心了。”張二虎笑了笑答道。“把他帶走，先給他治傷！其他人，把這些人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