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還在跟王誠搭訕的功夫，剛剛出門的三名衛兵，已經各自扛著個麻布口袋送進大堂。

    這些口袋稍小了些，跟大米袋子差不多。而且都沒有裝滿，雖然是石粉，看樣子每袋不過五十斤上下。

    盡管如此，也已經超出了張旭的要求，他又是抱拳道謝。

    “你們三個，把口袋送出去，搭在張將軍的馬背上。”王誠吩咐道。

    張旭心裏明白，王誠接受了自己的禮物，也給了回禮，說這話的意思是要送客了。他自然沒有再逗留的興趣，抱拳說道：

    “末將告辭。”

    張旭臨來的時候，並沒想過王誠出手會如此闊綽，因此也沒有額外準備馬匹。這下倒是犯了難，隻能用三匹馬，各自馱著一袋火藥原料。

    這一路上張旭的心情大好，邊走邊哼哼著流行歌曲，旁人看了總會覺得是給他撿了大便宜。

    馬青一臉莫名其妙的神色，根本理解不了張旭的好心情從何而來。

    回到神機營以後，陳岩命人把這些硝石、硫磺搬進堂屋，又吩咐二驢子喊來老迷糊。

    老迷糊這家夥雖然喜好飲酒，但是並非每天都喝醉，對於每月隻有幾百錢軍餉的老兵來說，喝酒可是奢侈品。

    見老迷糊等在麵前聽候吩咐，張旭笑嗬嗬的講道：

    “老迷糊，本將軍打算做一批地雷，鐵質的，個頭需要小一些，能做嗎？”

    “這事容易，隻要有銀子買足夠的原料，城裏的鐵匠鋪就可以完成。”老迷糊回答。

    “我手裏有二兩銀子，你拿著進城，每個地雷的個頭不能超過四寸，盡量多做一些。”張旭拿出僅有的一枚銀元寶，交代道。

    “小人得令。”老迷糊拿了錢就要離開。

    “小毛子，你帶上一吊銅錢，和老迷糊進城，找個木匠鋪，做地雷的堵頭。”張旭又看向毛玉山交待道。

    “用木頭堵地雷？”老迷糊和毛玉山異口同聲的問。

    “沒錯，也要四寸長的圓木，中心位置需要打出貫穿的窟窿。”張旭耐心的交代道。

    兩個人越聽越傻眼，倒是很幹脆的去執行了命令。打發走他們以後，張旭看向馬青問：

    “馬副將，你的兜裏應該還有一兩銀子？”

    “沒錯。”

    “最後剩下的比較關鍵，你帶上銀子，親自進城，買半斤水銀，再買三百個帶倒刺的鐵針，這些針越粗越好，需要穿麻繩，順帶捎回來幾斤白酒，隻要度數最高的二鍋頭。”

    “放心吧！末將立即去辦。”馬青回答，同樣轉身離開。

    “二驢子，去火頭軍的營地給我找一口陶鍋，順帶拿個陶盆。”張旭最後一道命令，交代給了二驢子。

    安排妥當以後，他自己親手打開一袋硝石，雖然前世做化學實驗的時候用過硝酸，卻還是初次見到這種白色的石粉，看在眼裏覺得很陌生。

    手雷跟地雷的差別，就是點火方式不一樣，老迷糊做的地雷像個小壇子，裏麵有足夠的空間設計燧石催發。

    如果把手雷的個頭做成地雷那麽大，恐怕任誰也扔不動，因此需要更換先進的點火方式。

    至今張旭仍然記得，還是那位奇葩的化學王老師，曾經給他們講過火帽。

    所謂火帽，就是炸彈或者子彈的引藥，能夠在很小的外力作用下引燃彈藥。

    按照不同的引火方式，火帽可分為三種：針刺火帽、撞擊火帽和摩擦火帽。

    手雷需要通過拉發管引燃，拉發管屬於摩擦火帽。

    在張旭的印象裏，最容易完成的摩擦火帽引藥，應該叫雷酸汞。所謂雷酸汞，就是硝酸、水銀、酒精的合成品。

    雖然他做不出足夠純度的雷酸汞，但是僅僅用來引火，應該還不成問題。

    圍著居住的小倉庫轉了一圈，張旭選了個僻靜的角落，命丁三合砌一個小型的灶台，隻等二驢子回來。

    陶土製品是古代最為廉價的炊具，隨便用粘土捏成型就可以燒製出來，值不了幾個錢。

    因此，二驢子這趟差事辦的很順利，沒一會功夫，便端著兩件陶器回來。

    張旭先把陶鍋架在灶台上，用陶盆裝滿硝石粉扣在鍋裏，最後用泥巴封好鍋盆相交的縫隙。

    幹餾，是一種很古老的工藝，燒製木炭的過程就叫做幹餾，說白了，隻是隔絕空氣加熱而已。

    最原始製作硝酸的方法，就是幹餾硝石。

    作為夥夫的丁三合，興致勃勃的燒了一個下午，聽見鍋裏有動靜，便要上前查看。

    “別動，有毒。”張旭製止道。

    “既然有毒，還燒它幹什麽？”

    “把火撤掉，等涼了之後才能打開。”張旭交待完轉身返回堂屋。

    馬青按照吩咐，已經把那些零零散散的物件購買回來，張旭挨個檢查一遍，最後端起酒葫蘆嚐了兩口。

    白酒入口之際，並不覺得太辣，很容易咽了下去，正當他皺起眉頭的時候，突然覺得嘴唇有些發麻。

    此時不禁想起，前世把他醉死的那杯洋酒。九十六度的伏爾加，喝起來大概就是這個口感。

    又端著酒葫蘆聞了聞，張旭認定裏麵的白酒足有七十度，基本達到酒精的要求！

    眼看著日漸黃昏，二驢子又從火頭軍食堂帶回晚飯，張旭打量著桌上的飯菜，實在沒什麽胃口，看看外麵的天色，笑著對馬青說：

    “吃晚飯還早，咱們去城裏看看老朋友？”

    “老朋友？哪位？”

    “左都禦史楊善，這老頭喜歡詩詞歌賦，跟我也挺對脾氣。”張旭笑嗬嗬的回答。

    “好吧！末將陪將軍走一趟。”馬青平靜的說，隨後提醒道：

    “城外駐軍夜間進城是要被盤查的。”

    “咱們換上便裝就可以了。”張旭幹脆的回答。又交待丁三合

    “老三，你留在家給我看好了，這口鍋和馬副將買的酒，誰也不許動，明天本將軍有大用處。”

    新任左都禦史楊善，是陳岩所有熟人裏麵最大的京官，雖然隻是正三品，想來他的俸祿總比從四品高得多。

    馬青雖然跟楊善同朝為官，但是並不能確認他家的確切住址，隻知道住在內城北麵安定門附近。

    兩個人沿路找了好一會，才總算來到楊府的門外，恰好趕上守門的老翁正準備關門。

    “老伯別著急，麻煩你進去通報一聲，就說顯武將軍張旭求見。”

    老翁聽到這話，停住了關門的手，打量幾眼張旭和馬青，隨後笑嗬嗬的說：

    “二位將軍稍等，小老兒馬上去稟報。”

    張旭翻身跳下馬背，把黑馬隨手拴在門外的馬樁上，四下打量這所宅院。

    楊善的宅子不但偏僻，相比馬青住的守備府顯得窄小了很多。這事也很容易理解，畢竟馬家的宅子是三保太監鄭和留下的，鄭和可是永樂大帝的寵臣，從西洋帶回來不少寶貝。

    沒等張旭邁步進門，楊善便從裏麵迎了出來，一副很熱情的模樣說：

    “張將軍，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今日進城辦點私事，聽說到了楊大人府上，順便看看老朋友。”

    “多謝將軍惦記，裏麵請，裏麵請。”

    張旭跟著楊善一路步入宅院，直到進了正堂，看著眼前景象不禁有些傻眼，詫異的問：

    “楊大人，你這府上可是剛剛被人洗劫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