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暗流湧動

字數:6592   加入書籤

A+A-




    這些年,天下動蕩,戰火不斷。
    主要原因是占據河南道大部的朱溫向四周擴張的結果,尤其是他在河北的擴張,讓很多人緊張。
    比如河東的李克用,幽州的劉仁恭,其他節度使不是與朱溫結盟就是保持中立。
    這讓李克用和劉仁恭寢食難安。
    李克用跟朱溫死磕,除了有私仇之外,他要霸占河北的野心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天複五年的下半年,各鎮圍攻朱溫之勢已經瓦解。
    淮南楊行密薨,荊襄、荊南與湖南馬殷大戰,馬殷兵敗退去衡州。
    卻說在湖南東邊的洪州,早已暗流湧動。
    豫章城。
    鎮南軍節度使司。
    節堂上高掛“搏虎圖”。
    據說,鎮南軍節度使鍾傳年輕的時候,勇猛喜狩獵,一日與猛虎相搏,虎抓其肩,他縛其爪,互不相讓,直呼手下斬殺方止。
    成名後,畫“搏虎圖”警示後人。
    其子見圖欣喜,欲仿其勇猛,被嗬斥。
    曰:“士處世尚智與謀,勿效我暴虎也。”
    感情兒子理解反了。
    此後,“搏虎圖”一直懸掛於節堂之上。
    天複五年的下半年,湖南戰火紛飛之際,鍾傳就感身體不適,沒想到在江北楊行密薨之後,他徹底病倒了。
    鍾傳此人好佛,一生為佛教事業的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
    不僅如此,還倡導文教,所以有“洪州有文侯”之說。
    可想而知,他統治鎮南軍轄區,文風鼎盛,很多晚唐詩人都出自江西。自然他的軍隊力量也就缺少了血性,並不善戰。
    可鍾傳老人家還愛管閑事。
    比如在他西邊的杜洪,占據鄂嶽,為武昌軍節度使。此杜洪不僅投靠朱溫,還和鍾傳互為援手。
    當初劉存攻打杜洪的時候,鍾傳就出兵幫著杜洪,結果杜洪還是被滅了。
    嚇得他趕緊縮回了洪州。
    去年湖南大戰,他生怕荊南大軍打下潭州,自己的洪州危險,也出兵欲助馬殷。
    結果李裕奇襲潭州,迅速把馬殷趕去了衡陽。
    老頭此時身體不適,被這一嚇,趕緊讓軍隊回防洪州。
    再加上年底,他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心灰意冷。
    好不容易熬過了年,正月十五一過,節度府召開了天複六年的第一次會議。
    半倚在榻上,鍾傳臉色蠟黃,呼吸急促。
    身邊的侍者趕緊給他喝上一碗湯藥。
    整個節堂裏彌漫著一股湯藥味。
    堂下眾臣麵色各異。
    眼見著江北的淮南一代新人換舊人,西邊的湖南南北分治,東邊的吳越也蒸蒸日上。
    再看看自己的鎮南軍,轄有江南西道半壁,別人都已經磨刀霍霍,自己這卻整日禮佛,喝酒吟詩。
    現如今老主公又病的不輕,看著情形怕是要步吳王後塵。
    自己要何去何從?
    到這這種時候,手底下的員工有了異心也是情有可原的,誰都得為自己考慮考慮。
    “諸君,吾……鎮南軍該當如何?”
    鍾傳強忍嗓子眼裏的搔癢,臉色憋得通紅,這才把話說全了。
    “主公稍息,勿急,我等自會周全。”
    眾臣見老主公病成這樣,心裏惶恐。
    “父帥,我應緊急調軍,嚴防各方趁虛而入,攻我洪州。”
    長子鍾匡時站在下首急切的說道。
    他當然知道父親的病情。
    此時他最害怕的就是自己不能接位。
    要是哪個人有反意,自己拿什麽抵擋?!
    “咳咳,咳咳……”
    一陣急促的咳嗽,讓鍾傳喘息了很久。
    “我……看走眼了……”
    他這句話,讓很多人都不明其意。
    “當初荊南南下,我以為馬殷會勝,誰知,誰知……”
    下麵的人明白了。
    當初老主公派軍支援馬殷,剛出洪州就回來了。
    “聽說德王……”
    他停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德王從背後奇襲,果然是我看走眼了。”
    想當初,李裕登基為帝,天下沒有藩鎮認可。
    包括鎮南軍節度使鍾傳。
    他根本就看不起那個小屁孩,也不在他的關注範圍內。
    鍾傳統治江西七州之地,已有二十餘載,民心穩定,經濟繁榮。沒有什麽戰火,老百姓日子尚可。
    老鍾雖沒參與中原爭霸,可他還是時刻關注局勢的。
    關注德王是在什麽時候?
    對,是前年末,德王押運貢賦進京,竟然在關內幹出那麽大的事。此時,鍾傳才意識到,大唐的中興在德王身上。
    他以為,德王會一舉登基。
    誰知道,德王竟然返回了南陽,還與朱溫又戰了一場。
    隨後就是八月,荊南與雷彥恭和馬殷大戰。
    結果出人意料的是,荊襄、荊南聯軍獲勝。
    要知道,以前的荊襄可是個軟柿子,朱溫想捏就捏。如今怎麽變得如此強悍?!
    後來分析,這勝利的背後均有德王的身影。
    所以,鍾傳今天才有他走眼的說法。
    “主公,先將養身體,一切均有臣等。”
    司馬陳象見鍾傳說話都費勁,勸他別說了,趕緊治病要緊。
    “唉……”
    “我的病……”
    他搖了搖頭。
    “雖然鎮南軍在我手二十餘年,可我自己知道,我兒守不住這個基業……”
    此話一出,鍾匡時和陳象等人都是一驚。
    尤其是鍾匡時,他早就對接班垂涎三尺了。現在說什麽?我守不住?
    難道父帥要傳位給二弟?
    二弟匡範可是他最大的競爭對手。
    “趙匡明現為湘北節度大使,潭州與洪州相鄰,他若來攻,我如何能守?”
    陳象也閉嘴不談了。
    他可是知道馬殷的厲害,連馬殷都打不過的荊南軍,自己能抵擋得住嗎?
    “我死之後,必有一戰。”
    以鍾傳這樣的老狐狸,就算是在病中,也能看清未來的局勢。
    “我一生向佛,不忍各州百姓受戰火之苦,也免除我兒的風險,我想把這節度大使之位交給朝廷,不知諸君意下如何?”
    “父帥不可。”
    鍾匡時急的眼珠子都紅了。
    自己當了二代這麽多年,可算是有了轉正的機會,怎麽煮熟的鴨子就要飛了呢?!
    “主公,不可啊!”
    大將劉楚出班說道:“我知鎮南軍四麵楚歌,可也不是沒有還手之力,咱十萬大軍也不是吃素的。”
    “不要亂造殺孽……”
    鍾傳又想起佛祖的教誨來。
    見主公嗬斥,劉楚退了回去。
    陳象出班問道:“主公不知這留後一職……”
    “德王,你們以為如何?”
    嘶~~~
    堂下的眾臣都吸了口涼氣。
    “這,這合適嗎?”
    陳象看看左右,見眾臣都閉嘴不言,他提出了質疑。
    “主公,這份基業理應傳給長公子,否則臣屬如何心安?”
    “是啊,就是要打也不怕!”
    大將劉楚出聲幫襯。
    這就說明,二人是支持長公子鍾匡時接位的。
    “你們各州也談談看法吧。”
    鍾傳看向堂下。
    饒州刺史唐寶,吉州刺史彭玕等都在堂下,主公讓他們回話,也隻得出來。
    唐寶出班奏道:“一切憑主公而斷!”
    彭玕也出班奏道:“謹遵主公號令。”
    反正就是你說了算。
    “我兒很有才華,可治理地方尚有差距。”
    他緩了一下說道。
    “匡時、匡範到時兄弟相殘,若被奸人所趁,既對不起洪州百姓,也對不起我向佛之心。”
    見鍾傳如此語重心長,眾人知道,老主公心意已決。
    卻說站在刺史堆裏的鍾匡範,臉色不渝。
    他也覬覦這個節度大使之位,以前他一直以為兄長會與自己爭,現在看來,哥倆誰都撈不著。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了。
    他眼珠一轉,心裏翻騰起來。
    既然這鎮南軍以後不是我鍾家的,那給誰還不一定呢。
    鍾匡時手指都捏碎了,指尖慘白。
    他怎麽都沒想到,老爹在這個時候要把位子還給朝廷,交給什麽德王。
    那自己呢?那鍾家呢?
    這會兒他已經忘記了那個跟自己爭位的弟弟。
    他看了看陳象和劉楚,自己就這麽放棄了?!
    不,絕不。
    “那就上表朝廷,德王為鎮南軍留後。”
    鍾傳一句話,就把這事定了下來。
    倒不是他對朝廷多麽忠心,而是他知道,自己的兩個兒子都不讓人省心,但凡起了衝突,就是骨肉相殘,要是再私通外人,鍾家怕是有沒頂之災。為保全鍾家的香火,他不得不做出這個讓人難以理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