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眼眸裏水光閃閃，一副隨時要落淚的模樣，赫連佑霖臉上的笑意果然淡了幾分。
    他盯著蘇萱打量了一瞬，身子微微前傾，“所以，你這麽抗拒跟我打交道，不是討厭我，而是怕開罪皇室？”
    “嗯。”見他問得認真，蘇萱可憐巴巴地點了點頭。
    赫連佑霖俊眉上挑，沉吟片刻又問：“那你喜歡溫知意？”
    “倒也不是。”
    “這樣啊……”赫連佑霖笑了，垂手翻過釉色的茶杯給她倒了一杯涼茶。
    蘇萱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便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他，沒有說話。
    “喝茶。”
    赫連佑霖衝她揚了揚下巴。
    蘇萱看了看麵前的茶杯，又看了看他，尋思著這茶杯和水壺都是自己院子裏的，赫連佑霖應該來不及下毒。
    她緩緩端起茶杯，啜了口涼茶，眼角餘光瞥見赫連佑霖一直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心下有些打鼓。
    “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嗯？”赫連佑霖挑眉。
    他難道是想裝傻？
    蘇萱心下微沉，可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沒道理避開。
    再者，如今已經是九月份了，馬上就是賞菊遊園會，先前大哥和爹入宮賠罪的事情還曆曆在目，她不能再惹出事端了。
    況且，旁的也便罷了。
    她如今好不容易同江言才斷了來往，若是再招惹了赫連佑霖……
    到時候溫知意的臉麵，還往哪兒放？
    再者，溫知意是太後娘娘的外孫，赫連佑霖是太後娘娘娘家的侄孫，若真的惹出事來，皇家不會舍得處置這兩個人，到時候，怕是會把她秘密處死。
    想到這兒，蘇萱心下悲戚。
    她怎麽就那麽慘？
    怎麽就橫豎都有種躲不過一死的感覺？
    “赫連佑霖……”蘇萱放軟了聲音，一臉哀求，“我真的求求你了，你以後千萬別說這些話了，你一口一個為夫，一口一個小娘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同你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你是沒什麽事兒，可我是個女子啊，世人對女子的要求，本就苛刻。我如今在京城裏的名聲，已經不大好了，若、若你在這樣，我真的沒法活了。”
    赫連佑霖沒說話，隻捏著茶杯，挑眉看她。
    蘇萱看不懂他的情緒，便繼續好言好語的求他。
    “我知道，我先前初見你時，對你態度不是很好，可，那時候咱們也不熟啊，我若對你態度好，那才是不對。”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那時不認識你，對你疏離，才是正常的，況且，若我真的看見誰都熱情，那我成什麽人了？”
    “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
    赫連佑霖唇角勾起一抹笑，手臂微動，將茶杯送到唇邊。
    “是吧？”蘇萱隱約看到一抹希望，繼續道：“我那時，也不是針對你。對你，也沒什麽敵意，隻是我這人，素來慢熱。並非見著誰都喜歡的。”
    “那你喜歡誰？”
    蘇萱被他乍然的話問得一愣，對著他望過來的視線，一時間呆住了。
    “你喜歡誰？”
    赫連佑霖放下茶杯，身子微微向前，緊盯著她問道。
    “我……”蘇萱嘴角動了下，茫然又愣怔地眨了眨眼，卻沒說出話來。
    赫連佑霖笑了，“看來，你沒有喜歡的人。”
    “誰說的？”蘇萱皺了眉頭，梗著脖子反駁：“我有喜歡的人。”
    赫連佑霖嗤笑了聲，“那你喜歡誰？”
    蘇萱想了想，“我喜歡大哥，二哥，三哥，爹娘，姨母，班泉姑姑，樊湘姐姐，我還喜歡……”
    “你說的喜歡，跟我說的喜歡，不是一回事。”赫連佑霖笑著打斷她的話。
    蘇萱扁著嘴皺著眉看他。
    見她不高興，赫連佑霖心情似乎又好了幾分，笑了幾聲道：“看來，你還不懂。”
    “我有什麽不懂的？”蘇萱鄙視的看了他一眼，心說，你個毛孩子才多大？一個未成年，還瞧不起我？你姐姐我，前世可是活了二十多年，不光大學畢業，還是個合格的程序員，攢的錢都快能買房了！
    要不是猝死，早就住上大房子，走上人生巔峰了！何至於坐在這兒跟你這個弟弟白扯！
    “你懂啊……”赫連佑霖好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瞬，卻是嗤笑出聲。
    ……你笑個屁啊！
    蘇萱暗暗咬牙，努力忍住想罵人的衝動，就隻是用眼神刀他！
    “那你倒是說說，什麽是喜歡？”
    “我……”
    蘇萱話語一噎，大腦空白了好一會兒，方才在赫連佑霖嘲笑的目光裏，找回了一點兒思緒。
    “喜歡，就是願意跟對方講話，願意跟對方待著。”
    “噗……”赫連佑霖又笑了，且，越笑聲音越大。
    蘇萱看他大笑時咧出來的白牙，恨不能將茶杯塞他嘴裏，好叫他知道，什麽叫杯具！什麽叫樂極生悲！
    “笑完了嗎？”
    半晌，蘇萱看的笑的前仰後合的某人，實在忍無可忍。
    “哈哈哈哈……”赫連佑霖笑的直拍桌子。
    “幺幺，你真的是還沒長大。”
    蘇萱，“……”要不是怕被當成瘋子，她真的很想告訴這個年幼無知的弟弟，她已經活了二十多年了。
    “你大，你長得大，那你倒是說說，什麽是喜歡？”
    “你問我？”赫連佑霖挑眉，須臾，收斂了笑意，稍稍規整了下坐姿，單手拄在桌麵上，歪著頭，漂亮的丹鳳眼一錯不錯的看著蘇萱。
    “喜歡，就是一眼萬年。”
    “一眼萬年？”蘇萱蹙眉，“這跟一見鍾情有什麽區別？還有，所謂一眼萬年，一見鍾情，看的不都是臉麽？”
    “不是。”
    赫連佑霖輕輕搖頭，神色半是認真，半是隨意。
    “我所謂的一眼萬年，是我看到那個人的第一眼，便想要與其共度餘生，且除卻她，沒有旁人，也不會有旁人。”
    他說這話時，神色極為認真，那雙注視著蘇萱的眼眸，像是穿過時光隧道，從過去幾百年，一直看到了未來幾百年。
    蘇萱驀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種感覺讓她心驚，更令她畏懼，她下意識的想要反駁，可剛一張口，赫連佑霖便笑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是不是想說，我年紀也不大，見過的世麵也不多？”
    蘇萱被猜中心思，一時一噎。
    赫連佑霖大抵覺得她這反應極為有趣，輕笑出聲。
    “我啊，十二歲就離開了家，整個兒天宇大陸，我差不多，都去過了。”
    蘇萱暗暗心驚，默默端起了茶杯。
    赫連佑霖看著她緩緩道：“我去過很多地方，遇到過很多事，也見過很多人，所以，我很能確定，什麽是喜歡，至少，我能確定我自己，是否是喜歡。”
    蘇萱沒說話，就隻是默默地喝茶。
    畢竟，她過往那二十多年，著實乏善可陳。
    而赫連佑霖，看著的確比她確立豐富，也比她聰明許多。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