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個兒，是我回府以來，冬冬他，第一次給我夾菜。”
    樊湘說這話時，咪笑著眼睛望著遠天，一隻手輕輕撫摸著肚子，臉上的笑容溫柔繾倦，像是春日裏柔柔的風。
    有那麽一瞬間，白露恍惚覺得，自家小姐如此溫柔撫摸的，不是肚子裏的飯，而是肚子裏的娃。
    她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了一驚，驚得連心疼都忘了，隻默默端起山楂茶遞了過去。
    “小姐，喝口茶吧，有助消化。”
    “不，我不要。”樊湘雙手護著肚子，滿臉抗拒的搖頭。
    “我要讓它們在我肚子裏多待一會兒。”
    “……”白露嘴角抽搐。
    “小姐，飯沒了，還可以再吃。”
    “不，那不一樣。”樊湘一臉正色的搖頭，“難得冬冬給我夾菜……”
    白露徹底無語了。
    半晌，她抓狂地道：“小姐，不就是夾個菜麽，您至於麽？您要是喜歡，回頭再讓小少爺給您夾不就是了？”
    樊湘羞赧的搖頭，“那怎麽好？”
    “小姐！”
    白露更抓狂了，“這有什麽不好？您要是不好意思說，奴婢來說。”
    “別——”樊湘猛地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白露無奈的回頭看她，樊湘麵帶祈求：“好白露，求你了。”
    “……”
    蘇萱是從噩夢中驚醒的。
    說噩夢，也不太準確，因為一開始是個無比美好的美夢，可不知怎麽的，忽然覺得背後有雙眼睛緊盯著她，她在夢裏幾次回頭都沒找到人，等再回頭時，就看見一條巨大的蟒蛇衝她張開了巨大的蛇口，一口將她吞了進去。
    蘇萱猛地驚醒，控製不住的打了個寒顫。
    然後，就看見近在咫尺的一雙眼睛。
    她呼吸一滯，全身的筋骨都跟著軟了。
    好一會兒，她才緩緩吐了口氣，顫巍巍的伸出手，將彎著腰盯著她看的女人推遠了一些。
    “白露啊，你要是閑得慌，可以多讀書。盯著我睡覺做什麽？”
    “你知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的啊。”
    “對不起啊，蘇小姐。”白露訕訕地道歉，在躺椅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蘇萱深吸了幾口氣，過快的心跳，總算慢了下來。
    白露心存愧疚，忙起身去倒了一杯涼茶過來。
    “蘇小姐，您喝茶。”
    這還差不多。
    蘇萱滿意的點了頭，接過茶盞喝了大半杯，但見白露乖巧的坐在一旁，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美眸流轉，笑了。
    “找我有事啊？”
    “啊？這個您也看得出來？”白露一臉驚訝。
    蘇萱錯愕的蹙眉，放下茶盞摩挲著下巴打量她。
    “怎麽了？蘇小姐？”白露不解地問她。
    蘇萱嘖嘖出聲，搖著頭說道：“不應該，這不應該啊。”
    “什麽不應該啊？蘇小姐。”白露茫然地眨眼。
    蘇萱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意思是，你跟著婠婠姐姐長大，婠婠姐姐又那麽聰明，按理說，你不應該這麽笨啊？”
    白露，“……”
    蘇萱憋住笑，清了清嗓子道：“當然，你也不要氣餒，有道是，近朱者赤……”
    “近墨者黑……”白露無縫接話。
    “嗯，孺子可教。”蘇萱讚許的梳了個大拇指，又端起剩下的半杯茶喝了。
    但見白露還傻坐著，忍不住笑了。
    “我說白露，你一直都這樣嗎？”
    白露被她問的茫然，張了張嘴，還沒說出話，蘇萱便搖著頭道：“看來，書讀得太多，也不好。”
    白露聽得莫名其妙。
    蘇萱拍了拍她，問：“你找我有什麽事，直說吧。”
    白露羞赧的點了點頭，而後低下頭小聲的將今日的事情給講了，末了道：“……我家小姐和小少爺自幼沒在一處，回府後，也沒怎麽說過話。”
    白露說著，嗓音沙啞，眼眶也紅了。
    “我也沒有怪誰的意思，我就是覺得，我家小姐有些可憐，在清和的時候，明明挺好的，舅老爺他們都很疼愛小姐，如今明明是回了自己的家，卻反倒像是個外人。”
    蘇萱想起初見時，樊湘羨慕他們兄妹的事情，心下歎了口氣。
    “你們回到樊家後，一直都是這樣嗎？”
    “也不算。”白露搖頭，“剛開始，將軍還特意讓大家一塊兒去前廳用膳，可小姐與他們的口味不同，飯桌上，也不怎麽說話。”
    “雖說，聖人教導食不言寢不語，可一家人坐在一起，誰也不說話，就總覺得哪裏別扭。”
    白露皺了皺鼻子，繼續道：“可能將軍和夫人也覺得不舒服，所以，沒多久就不讓小姐去前廳跟他們一起用膳了。”
    想到班泉姑姑對於樊湘母親的描述，蘇萱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隻問白露：“是單獨不讓婠婠姐姐去，還是大家都不用去？”
    白露愣了一下，須臾道：“應該是，都不讓去。”
    “我就知道。”蘇萱笑著搖頭。
    “啊？”白露茫然地眨眼，好奇地問：“蘇小姐，您又知道什麽了？”
    蘇萱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靠近，待她湊過來後，笑問：“你心裏，是不是覺得你家將軍和夫人不疼愛婠婠姐姐？”
    白露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低著頭，扯著帕子小聲道：“我、我也沒那麽覺得，就是……”
    “不用就是。”蘇萱打斷她的話，“你心裏，肯定是這麽想的，但是白露，看事情，不能隻看表麵的。”
    白露愣住，錯愕地瞪大眼睛看她。
    “蘇小姐，您怎麽也說這話啊？”
    蘇萱笑起來。“因為這話正確，我才說啊！”
    “還有……”她拍了拍白露的腦袋，“樊世叔和嬸娘，是很疼愛婠婠姐姐的，要不然，也不會把她保護的那麽好。”
    “小姐也這麽說，可是，我不懂。”白露困惑的搖頭。
    蘇萱解釋道：“我跟你解釋不明白，但是，樊世叔和嬸娘，肯定是疼愛婠婠姐姐的，這一點，你牢記在心裏，以後出門在外，更要時刻記著。”
    “再有，婠婠姐姐剛回來時，他們讓婠婠姐姐跟他們一起吃飯，肯定是想著讓婠婠姐姐盡快適應。而且，他們肯定也為此做出了努力。”
    “隻是，樊世叔是個武將，嬸娘雖出身書香門第，但有時候書讀的多了，反而不太好，冬冬呢，這些年也沒怎麽出去跟人打交道，就是個外冷內熱，又死要麵子的小屁孩。”
    “而你家小姐，也是飽讀詩書長大，被條條框框約束住了，麵對多年未見的父母和弟弟，不知該如何表達。”
    “總的來說，他們都一樣，都是心裏有對方，但不知該如何表達，而且，沒有突破口。”
    “噢……”白露似懂非懂的點頭。
    “所以現在，你明白了嗎？”
    蘇萱滿臉期待的看著她。
    白露卻是茫然的眨了眨眼，“明、明白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