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隻是站在門口往裏看了一圈，傳來依稀翻動紙張的聲音，並沒有在實驗室裏停留太久，就又轉身走了出去。
    確認腳步完全在實驗室裏消失，蘇離悄悄從廢液桶後探出半個腦袋，看到外麵並沒有人，才鬆了口氣，拉著林綰站起來。
    他們兩個也真是運氣好。
    但凡那個人起了疑心，往後走幾步，就能夠看到藏在這裏的他們兩個。
    “他走了？”林綰環顧了一圈，“是不是我們進來的時候留下了什麽痕跡？”
    “應該不是。”蘇離搖了搖頭，發現剛剛他還在看的那本記錄文件已經不翼而飛，“他好像是回來取這個的。”
    林綰看著已經空空蕩蕩的桌麵，點了點頭。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林綰轉而向他投去詢問，“我們過一會兒再出去？”
    蘇離沉默了片刻，再抬起頭時，眼神有些複雜：
    “你想不想去六樓看看？”
    “六樓？”林綰皺眉，“可是我們不是進不去嗎？”
    “我們剛剛藏身的地方有條暗道。”
    蘇離在林綰驚愕的眼神中，拉著她走到了剛剛的廢液桶後麵，他們腳下是光潔的大理石瓷磚，走近了，林綰才注意到，有一塊大理石的邊緣微微翹起，似乎是地板鬆動了。
    “站穩了。”
    蘇離拉著她，站在那塊瓷磚上邊，麵積有些小，兩人被迫緊緊貼著。
    即使知道現在不是關心這些的時候，林綰還是免不了臉上閃過些許羞意。
    蘇離抬起手來，林綰甚至沒有看清他到底觸碰了哪裏，腳下的瓷磚忽然微微抖動，緊接著穩穩當當地向上升去。
    “誒！”
    林綰驚叫出聲，但剛剛發出一個音節，就被自己的聲音嚇到，趕緊捂住了嘴，生怕聲音傳出去，被外麵的人聽到。
    蘇離倒是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臉色繃緊著，不知他在想什麽。
    他們周圍很快陷入了一片黑暗。
    這似乎是一條向上的狹窄甬道，林綰剛剛伸出手，想去觸碰周圍那片黑暗，就被蘇離一把攥住手指，拉了回來。
    林綰麵色有些尷尬，把手指從蘇離掌心裏抽離，偷偷觀察後者的表情。
    頭頂有些許光亮透進來，終於，等他們二人都浮上了甬道與地麵的分界線，林綰這才看清眼前的場景。
    他們麵前是緊閉著的電梯門，同樣有屏幕顯示電梯此時所在的上下樓層，但卻沒有可供他們選擇的上下按鈕。
    這個電梯門也隻是一個擺設罷了，興許是經過改造，難怪他們剛才在一樓時找不到六樓的電梯按鈕。
    “這裏就是六樓？”
    林綰繞開了電梯房，按照記憶中所在的方向找了一下緊急疏散通道，果然，擺在眼前的是被鎖住的緊閉大門。
    和他們剛剛看見的，並沒有什麽差別。
    蘇離仍舊沒有說話，林綰多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從他們藏在那個廢液桶之後開始，感覺蘇離的情緒就有些不對勁。
    六樓的布局也和其他樓層相同，隻是每一間房間門上掛著的門牌號並不是以六開頭，而是以零開頭。
    00，001，這樣的編號一直延續下去，總共有十個帶有編號金屬牌的房間，有的門甚至開著，其餘的房間沒有掛任何牌子和說明。
    路過寫著003的房間時，林綰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
    目光落在銀色的金屬門把手上，有一瞬間，她從金屬的反光裏看見了自己一閃而過的半張臉。
    有怪異感湧上心頭，但是這種怪異感也隻是一瞬，林綰加快了兩步腳步，跟上前麵走著的蘇離。
    兩人將六層逛了一圈，從外麵的走廊來看，沒有什麽稀奇的地方，蘇離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向了其中一個虛掩著門的房間。
    門牌號上寫著002。
    可能是因為剛剛在實驗文件中確認過那個二號體的死亡，此時在這裏又碰到編號為二的房間，蘇離忽然有些奇怪。
    給一個死人設置一個房間，裏麵會放著什麽？
    “要進去看看嗎？”
    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他已經行動了，林綰也沒有表示反對，隨即跟上。
    才剛走進門幾步，林綰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得臉色煞白，連連後退，一直退到門外。
    “這是……”
    麵前是許多個玻璃膠囊，有大有小，像是他們在一樓實驗室裏見到的玻璃膠囊倉的微縮版。
    其中都裝滿了液體，不用進一步確認，也能從強烈的刺激性氣味上分辨出來，裏麵是福爾馬林。
    在這些裝滿了福爾馬林的玻璃膠囊裏，漂浮著的，是各種被剝離幹淨的人體組織。
    林綰忽然覺得頭暈目眩，一陣陣深深的反胃湧到喉嚨口，就要吐出來。
    腳下一軟，好在蘇離及時轉過眼神，發現了她的身體不適，趕緊將她一把接住。
    林綰半個身子都靠在蘇離懷裏，艱難地抬起頭，看向離他們最近的那一個約巴掌大的玻璃膠囊。
    裏麵裝著的是一對眼球。
    眼球周圍還有些被帶出的神經組織，是碧藍色的眼瞳，非常漂亮，仿佛會呼吸一般，在液體之中一沉一浮。
    就好像在看著他們一樣。
    蘇離的唇角狠狠抿緊了，輕聲安慰懷中的少女：
    “我們出去吧。”
    “不要。”出乎意料的，林綰卻突然死死抓緊了蘇離的手臂，力道大到蘇離甚至有些疼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林綰臉上是一種莫名的堅定和瘋狂，用力搖了搖頭，重複了一遍，“不要，你扶著我，我們進去看看。”
    他們隻是剛剛走到門口而已，蘇離不難想象，繼續往裏走，房間裏恐怕又是許多個玻璃罐子，裏麵放著各種組織。
    這對於已經受到精神重創的林綰來說，無疑是巨大的刺激。
    蘇離掙紮了一下，看著林綰眼底的決心，終於還是決定帶她繼續往裏走。
    往裏走，眼前的場景就越是觸目驚心，除了最開始的眼球，連耳朵和手臂，乃至於腿腳也被分割，甚至其中一隻手的五指還被裝在五個微縮的玻璃膠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