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咳著血沫：“晉商……八大皇商……都是替罪羊！真正的……“他突然咬住舌頭，嘴角溢出的血沫裏混著半塊玉佩——正是二十年前朱瀚送給淮西遺孤的那塊！
    朱瀚奪過玉佩，背麵刻著“吳“字，邊緣卻有個細小的缺口。
    他混身血液凝固，想起鐵礦中那個披頭散發的囚徒，對方手腕內側似乎也有這樣的缺口……
    “去燕王府！“朱標翻身上馬，朱瀚卻按住他韁繩：“標兒，若四侄兒牽涉其中……“
    “那便按律當斬。“太子眼中寒光凜冽，“皇叔，你教我的。“
    燕王府書房，朱棣正把玩著鎏金手爐，見他們進來也不起身：“皇兄皇侄大駕光臨，本王這裏可沒鐵牢地洞給你們查。“
    朱瀚將玉佩拍在案上：“四侄兒，晉商私通倭寇，證據指向燕雲十六州。“
    朱棣突然大笑，震得牆上弓矢簌簌作響：“好個欲加之罪！本王鎮守北疆十年，倒成了通敵叛國的反賊？“
    “那鐵礦中的吳氏餘孽，手腕內側的玉佩缺口作何解釋？“朱標突然抽出案卷，“三年前，燕王府曾采買硫磺五百石，去向不明！“
    朱棣臉色驟變，窗外突然傳來急促馬蹄聲。一個渾身是血的斥候衝進來：“王爺！渤海灣出現倭寇戰船，打著……打著……“
    “打著什麽旗號？“朱瀚劍已出鞘。
    斥候咽了口唾沫：“打著"燕"字旗！“
    朱棣暴怒掀案：“荒謬！本王即刻點兵……“
    “四侄兒不必著急。“朱瀚劍鋒抵住他咽喉，“先解釋清楚這五百石硫磺。“
    突然，王府後院傳來爆炸聲。眾人衝出去，隻見庫房烈焰衝天，範永鬥的屍體被釘在門樓上，胸前插著帶血的書信：“朱王爺可知，你腳下燕王府，通的是倭寇還是蒙古？“
    朱瀚拔出書信，火漆印著前朝驅除韃虜的密巡紋。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雨夜，被滅口的淮西將領臨終前，也曾塞給他同樣的密信。
    “不好！“朱標突然指向北方，“烽火台！“
    隻見長城沿線狼煙衝天，烽火直竄九霄。朱棣臉色鐵青：“韃靼鐵騎！至少三萬！“
    朱瀚望著烽煙，突然明白倭寇真正的目標——借晉商私鹽通道潛入渤海，與蒙古殘部裏應外合，直搗北疆腹地！
    “四侄兒守城，標兒調兵。“朱瀚翻身上馬，“我去烽火台！“
    當朱瀚帶著援軍趕到時，烽火台下已堆滿蒙古騎兵的屍體。一個渾身是血的將領跪在焦土中，懷中抱著半截折斷的倭刀。
    “王爺……他們往居庸關去了……“將領突然扯開衣襟，露出爬滿蛆蟲的傷口，“是……是倭寇的噬心蠱……“
    朱瀚瞳孔驟縮，二十年前淮西遺孤中的蠱毒，竟出現在北疆戰線上！
    他忽然想起鐵礦深處那些囚徒，他們中的某些人，似乎與蒙古騎兵的體型格外相似……
    “追！“朱瀚帶著騎兵衝進夜色。月光下，他看見居庸關城牆上晃動的黑影，那些倭寇竟穿著明軍鎧甲！
    箭雨突然從天而降，朱瀚揮劍格擋，箭羽上刻著吳氏家徽。城樓上，青銅麵具人掀開麵紗——竟是本該在詔獄自盡的範永鬥！
    “朱王爺好本事。“範永鬥撫摸著胸前的佛字刀疤，“可惜你藏得太深了。知道為什麽鐵礦要選在棲霞山？“
    他突然狂笑，身後蒙古騎兵舉起火把，照見城牆上密密麻麻的硫磺袋。
    朱瀚心頭劇震，居庸關若被炸毀，整個北疆防線將徹底崩潰！
    “投降吧。“範永鬥刀尖點著火折子，“或許還能給你個全屍。“
    朱瀚劍指蒼穹，七星劍突然發出清越龍吟。二十年前，太祖賜劍時曾說：“此劍遇奸佞則鳴。“今夜龍吟震天，城下積雪簌簌而落。
    “標兒！“朱瀚突然暴喝。黑暗中，朱標帶著神機營從側翼殺出，火銃齊發，倭寇頓時人仰馬翻。
    範永鬥見狀急退，卻被朱瀚劍挑麵紗，露出爬滿蠱蟲的臉。
    “你……你怎會……“範永鬥踉蹌後退，火把引燃硫磺袋。朱瀚飛掠而起，劍光如瀑斬斷引信，火星卻在狂風中複燃。
    “皇叔！“朱標突然撲來，用身體壓住燃燒的引信。朱瀚目眥欲裂，反手擲出劍鞘，正擊中範永鬥咽喉。
    爆炸的氣浪掀翻城牆，朱瀚在廢墟中找到渾身是血的朱標。太子胸口的金絲絛已燒成灰燼，懷中卻護著半塊帶血的賬冊——正是鐵礦中失蹤的原始賬簿。
    “標兒……“朱瀚聲音發抖，二十年前那個雪夜，他也曾這樣抱著奄奄一息的太子，用體溫暖著少年冰涼的身軀。
    朱標突然睜眼，眼中迸射精光：“皇叔……看……最後一頁……“
    他染血的手指劃過泛黃的紙頁，朱瀚借著月光看見，密密麻麻的賬目最終匯成一行血字：“淮西二十四將，忠魂不滅。“
    晨霧漫過居庸關時，朱瀚站在殘破的城牆上。朱棣帶著親衛趕來，鐵甲上凝著夜霜：“皇兄，韃靼退了。“
    朱瀚望著北方蒼茫原野，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雨夜，被滅口的淮西將領塞給他的密信，上麵也寫著同樣的血字。
    他轉身將賬簿遞給朱棣：“四侄兒，該清算了。“
    金陵奉天殿，朱元璋摔碎第七個茶盞：“吳氏餘孽勾結倭寇、晉商，私鑄兵器圖謀造反，證據確鑿！“他望著跪著的文武百官，“著即抄沒八大皇商家產，誅九族！“
    朱瀚突然出列：“陛下，鐵礦中的火藥，硫磺來自晉商，硝石來自……“他停頓片刻，奉天殿死寂一片，“來自工部。“
    滿朝文武嘩然，朱元璋手中玉圭哢嚓裂開。朱瀚從懷中掏出染血的賬冊，展開在禦階前。
    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記著日期與人名，最後一行寫著：“洪武二十三年三月初三，李忠親收晉商賄銀十萬兩。“
    朱元璋突然站起，龍椅扶手轟然斷裂。他顫抖著指向工部侍郎李忠：“拖出去！淩遲！“
    當夜，朱瀚在奉天殿外求見。朱元璋望著這個陪自己打下江山的義弟，白發已爬上鬢角：“瀚弟，你可知……“
    “臣知道。“朱瀚跪在丹墀上，“李忠背後之人，臣會繼續追查。“
    朱元璋突然劇烈咳嗽，帕子上咳出血絲：“標兒……可醒了？“
    “醒了。“朱瀚想起太子昏迷時，手指在他掌心劃出的“淮“字，“殿下說，要臣帶句話給陛下。“
    “什麽話？“
    “殿下說……“朱瀚望著奉天殿外飄落的槐花，“說二十年前，陛下不該放走那個人。“
    朱元璋指尖掐進龍椅扶手，檀木碎屑刺破掌心。
    他盯著奉天殿外紛揚的槐花，喉結滾動兩下：“當年淮西案……朕已誅滅九族，怎可能……“
    “皇兄！“朱瀚突然叩首，額角撞在金磚上發出悶響，“標兒昏迷時，用血在臣掌心畫了道疤——佛字刀疤！“
    奉天殿死寂中，朱元璋霍然起身，玉帶撞得玎璫作響。
    他踉蹌著扶住龍柱，龍袍下擺掃翻了火盆，火星濺在賬冊上騰起幽藍火苗。
    “擺駕詔獄！“朱元璋聲音像淬過冰的刀。
    詔獄甬道陰風裹著血腥氣，朱元璋的蟠龍靴踩過積水，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水痕。
    朱瀚提著七星劍緊隨其後，劍穗上的明珠在黑暗中泛著幽光。
    “把所有吳氏餘孽的卷宗給朕拿來！“朱元璋踹開鐵門，鏽屑簌簌落在肩頭。
    詔獄深處傳來犯人的嘶吼，混著鐵鏈晃動的悶響。
    半個時辰後，朱瀚將一迭泛黃的卷宗呈在刑房木案上。
    朱元璋顫抖著翻開其中一本，突然僵住——泛黃紙頁間夾著張人皮，上麵用朱砂畫著猙獰的佛字刀疤。
    “這是二十年前從吳良輔身上剝下來的。“朱瀚劍尖挑起人皮，“當年他逃出生天，在漠北化名巴圖爾，成了瓦剌第一巫師。“
    朱元璋突然劇烈咳嗽，帕子上咳出暗紫血塊。他踉蹌著扶住木案，案角銅獸香爐被撞翻，香灰撒在卷宗上。
    “傳朕密旨。“朱元璋聲音沙啞如鈍刀砍骨，“著錦衣衛指揮使蔣瓛，即刻前往漠北，務必……“
    “皇兄！“朱瀚突然打斷，“吳良輔既敢現身，必有所圖。臣請命北上，與蔣指揮使匯合。“
    朱元璋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將染血帕子按在朱瀚肩頭：“此去九死一生，朕……“
    “皇兄。“朱瀚單膝跪地，劍穗明珠滾落在血泊中，他喉頭滾動兩下，“臣定當斬草除根。“
    奉天殿外槐花簌簌，朱瀚跪在丹墀上，看著朱元璋踉蹌的背影消失在詔獄甬道。
    他肩頭的血漬已凝成暗紫，掌心的“淮“字被汗水浸得模糊。
    “皇叔！“朱標的聲音突然刺破暮色。太子扶著雕花木門，胸前的金絲絛已換成素白緞帶，臉色蒼白如宣紙，“父皇……“
    朱瀚起身時帶倒青銅仙鶴燈，火光在太子臉上投下搖曳的影：“標兒，你該在文華殿養傷。“
    “吳良輔未死。“朱標突然劇烈咳嗽，指尖死死扣住門框，“二十年前雨夜，我在東宮西牆下……看見過他。“
    朱瀚瞳孔驟縮。那年胡惟庸案牽連淮西二十四將，太子深夜冒雨求見，渾身濕透跪在奉天殿前。
    朱元璋震怒之下，東宮侍從被杖斃三人，朱標也因此大病三月。
    “你看到了什麽？“朱瀚壓低聲音，瞥見門外晃動的錦衣衛緹騎燈籠。
    朱標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朱砂胎記：“他在我肩頭拍了三下，說……"太子殿下，記住淮西軍的血不會白流"。“
    夜風裹著血腥氣卷過，朱瀚劍眉緊鎖。二十年前吳良輔被剝皮充草時，他親手檢查過那具“屍體“，可此刻太子肩頭的掌印分明帶著西域蠱毒特有的青紫。
    “皇叔。“朱標突然握住他染血的手腕，“工部賬冊最後一頁……李忠背後之人，是胡惟庸案漏網之魚。“
    朱瀚心頭劇震。當年胡惟庸九族被誅，唯有其嫡長孫胡季安神秘失蹤。此人若還活著，當已四十有五，正是李忠在工部任侍郎的年限。
    “殿下懷疑……“
    “不是懷疑。“朱標從懷中掏出半塊玉佩，裂紋處滲出暗紅，“今日在居庸關，範永鬥臨死前咬碎的，是胡家祖傳的血玉。“
    玉佩在火光下泛著詭異光澤，背麵“吳“字旁赫然刻著半枚殘月。
    朱瀚突然想起鐵礦囚徒供詞中提到的“燕字旗“，後頸滲出冷汗——若胡季安投效燕王……
    “四叔鎮守北疆十年。“朱標突然鬆手，玉佩墜地發出脆響，“三年前燕王府采買的五百石硫磺，足夠裝備十萬大軍。“
    朱瀚望著太子眼中的寒光，想起二十年前朱元璋將北疆兵權交給四子時，朱標也是這般站在奉天殿前，手中握著的卻是《鹽鐵論》孤本。
    “傳令神機營。“朱標突然直起身，素白中衣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即刻查封晉商在張家口的糧倉，尤其是……“他停頓片刻，喉結滾動兩下，“尤其是貼著"燕"字封條的糧倉。“
    朱瀚劍已出鞘三寸：“殿下要動四侄兒？“
    “不是動。“朱標突然劇烈咳嗽，帕子上咳出暗紅血漬，“是清君側。“
    三日後，金陵城外三十裏驛亭。
    朱瀚帶著二十名緹騎疾馳，馬蹄聲驚起林間昏鴉。
    他腰間七星劍穗已換成素白，懷中藏著太子密信——“查晉商必過張家口，遇阻則示燕王佩劍“。
    “王爺！“緹騎首領突然勒馬，“前麵是燕王府的車隊。“
    朱瀚瞳孔驟縮。三十輛騾車蜿蜒如蛇，每輛車轅都刻著“燕“字火漆印。他劍鋒出鞘半寸，突然聽見林間夜梟啼叫，聲如嬰兒夜啼。
    “皇叔好興致。“朱棣的聲音裹著北疆霜雪，青銅麵具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不過張家口今夜隻進不出。“
    朱瀚勒馬滑出丈餘，劍鋒挑起車簾——車內竟堆滿硫磺與硝石，袋角繡著前朝驅除韃虜的密巡紋。
    “四侄兒要造反？“他劍指朱棣咽喉，七星劍突然發出清越龍吟。
    朱棣突然狂笑，震得林間積雪簌簌而落：“皇叔可知，這三車火藥足以炸平金陵城？“
    他掀開麵具，露出胸前的佛字刀疤，“就像二十年前，吳良輔在應天府衙埋下的震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