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遇上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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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繼續往東行去,他們要去的,正是上央的老巢。
    宣六遙自嘲地笑笑:“往後就叫我公子吧。”
    冬末的風仍有些涼意,宣六遙跳下一輛馬車,四處張望。
    “是,殿......公子。”
    算起來阿九在外流浪也有一年了,洗淨後的肌膚竟然仍很細嫩,也看不出多少風吹日曬的痕跡。他解釋說自己之前也去做過仆役,隻是那戶人家不久前回了老家,他身上的銀子也花完了,便流落在外了幾日,卻又絕處逢生,老天讓他又遇上了殿下。
    京城東門外。
    胡十七夫婦有些愕然,上央尷尬地嗬嗬一笑:“又要叨擾小哥和小阿嫂了。”
    小夫婦倆展顏一笑:“哪裏的話,我們年年盼著真人來呢。”
    上央也不白住,指派各個小黃門們去替胡十七夫婦幹活。
    宣六遙不忍那些趕了一整日路的小黃門再受累,自告奮勇地去幫胡阿嫂推磨。
    石磨是常見的那種,宣六遙個子隻比它高一些,他目測一下,想必是推不動的。但既然話已說出口,推不動也得推。
    他站在磨柄前,深吸一口氣,將雙手放上,鼓起勁:“嘿!”
    石磨輕快地轉動起來,乳白的豆汁從磨盤間暢快地淌出,宣六遙有些不敢相信,他推著磨柄越跑越快,直到上央突然在院中回應了胡十七一聲時,石磨瞬間停下,他一時沒有防備,身子已被攔住,兩隻腳哧溜鑽到底下,仰麵摔了一跤。
    這才知道是上央使了法術,替他一起推的磨。
    還不如上央自己磨。
    好在晚飯好了,吃飽飯也就沒煩惱。
    胡十七夫婦把家裏的存貨都拿出來了,上央讓小黃門們自己找個角落吃飯,他自己帶著宣六遙和胡十七夫婦上了桌,一邊吃飯一邊說話。
    “怎麽,還沒有嗎?”上央問。
    “沒有。”
    “等我回了山,我去找些草藥。”
    胡十七夫婦驚喜萬分:“真的嗎?”
    “唔。”上央點點頭,往嘴裏塞了一大口飯,好一會才說,“隻是不知道山裏可有,也不知何時才能配齊。”
    “若是真人覺著麻煩,我們進山自己找。”
    “不必。山裏有猛獸,不可亂闖。”
    “那就拜托真人了。若將來真有了孩子,真人就是我倆的再生父母,我們的孩子也就是您的孫兒。”
    胡十七拉著胡阿嫂要跪下,慌得上央一口飯嗆在胸口,拍胸揰背了好一會,這才罷了休。
    晚上,又是一番推讓。
    胡十七夫婦把床讓給宣六遙和上央,讓阿九他們打了地鋪,自己鋪了稻草在外屋睡下。
    天氣仍寒冷。
    宣六遙有些責怪地看看上央:怎麽不找個屋子多的?
    上央心虛地背過身,留給他一個無言的背影:這村裏,就沒屋子多的。
    天色大亮,雞叫了三遍,宣六遙才從睡夢中醒來。
    看看身邊,上央早已不在床上。幾個小黃門正睡眼朦朧、唉聲歎氣地醒來,想來他們還是第一次走這麽多的路,即便睡了一夜,此時仍然腰酸背痛、腿腳酸麻。
    不過多走走就習慣了。
    宣六遙暗暗一笑,在懷裏摸了一塊銀子。
    被逐出了宮,自己手上反而有銀子了。
    他捏著銀子偷偷放進枕下,指背處卻硬硬涼涼,他掀開枕頭,裏頭已經藏了一塊碎銀,想必是上央放下的。
    這塊碎銀,也夠在客棧買個大通鋪了,再加上宣六遙這塊,哎,一間大通鋪,一間上房,綽綽有餘了。
    敢情上央不是來欠胡十七人情,是來送人情的。
    宣六遙在心裏笑笑,放下銀子,把枕頭擺擺好,坐在床上等小黃門們出去。
    阿九看上去不是很累,因為他昨日跟宣六遙擠在馬車廂裏坐了一路。隻是神情恍惚,半晌才驚醒過來左右張望,正好看到宣六遙在衝著他笑,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起身奔過來:“公子,阿九服侍你穿衣。”
    “不用,我自己來。”
    阿九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臉上頗有些失落與惶恐,如同他之前剛被懲誡後放回來時一般。宣六遙的心頓時軟了:“好好,你來。不過說好了,隻此一次,往後我都自己來。”
    “是。”阿九得了令,殷勤地替他穿衣穿鞋,隻是大約不侍候的時日久了,竟有些生疏。大冷天的,他的額上沁出了一層汗。
    一行人辭別胡十七夫婦,繼續往東走去。
    阿九今日也不客氣,直接跟在宣六遙身後鑽進馬車廂。
    三個人擠在車廂裏,倒也暖和的很,隻是有些沉悶。上央盤坐在車廂中間閉眼入定,宣六遙和阿九隔著上央,大眼瞪小眼,一時也無話可說。
    約摸走了一個時辰,馬車卻停了下來。
    一個小黃門在外頭喊道:“前頭有棵樹倒了!”
    樹倒了就搬開唄。
    三人在車裏安靜等待,聽著外邊的小黃門們商量著前去搬樹。
    車外突然幾聲慘叫:“啊!”
    上央抽出拂塵挑開廂簾衝出去。宣六遙也提起朔月劍打算衝出去,卻被阿九一把抱住:“公子,外頭危險!”
    “可先生他出去了!”
    “公子也幫不上真人,還是不要出去了!”
    話音剛落,廂簾突然向裏邊撲來,一枝箭頭刺破簾子直向宣六遙射來。阿九抱著他猛地轉了個身,卻悶哼一聲,重重地壓了下來。
    “阿九!阿九!”宣六遙驚呼。
    阿九臉色煞白,卻仍強撐著:“公子別出聲。”
    外頭突然一片安靜,打鬥聲、呼喝聲似被模模糊糊地隔得好遠。
    宣六遙估摸是上央替這馬車結了結界,他掙紮著起身,看到一枝帶血的箭頭掛在廂簾上,阿九的背上被血染了一大片。
    還好那廂簾擋住了箭勢,若不然阿九此刻說不準就沒命了。
    血從傷口處不停溢出,還好,傷口不算深。宣六遙灑上傷藥,替他蓋上衣裳,叮囑道:“你躺著別動。”
    他提了朔月劍準備跳下馬車,卻被結界擋住。
    前方路上,倒著一棵粗大的枯樹,那些小黃門們或伏或仰,橫七豎八地倒在一邊。
    不遠處,上央一把拂塵東騰西挪,正在對付四個持刀的黑衣人,不遠處,又有兩個黑衣人,正持著弓箭對著馬車射箭,隻是箭近車身,便莫名其妙地掉了下去。那兩個黑衣人一臉驚詫,卻仍在堅持不懈地射著箭,箭筒眼看就要空了。
    “公子。”身後傳來阿九虛弱的聲音。
    他回身一看,阿九掙紮著爬起身來看他。他很是感動,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好躺著,我沒事。”
    阿九神情略略放鬆了些,卻又被車外的情形驚著了:“公子,那些箭......”
    “不怕。你往裏去。”
    一枝枝黑色的箭鍥而不舍地落在車前,很快,箭筒空了。那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扔下弓箭,拔了刀向馬車衝了過來。
    “公子快進來。”阿九驚得把他往裏拖。
    “別怕。”
    兩人坐在馬車上,看著近在咫尺的黑衣人一刀刀地當頭砍著,那刃卻總隔著兩寸遠便再砍不下。
    宣六遙氣定神閑,阿九目瞪口呆,黑衣人氣急敗壞、莫名其妙。
    終於,那兩黑衣人決定不再徒勞,調頭往上央奔去。
    上央正在幾丈外四處逃竄。
    他算不得武功蓋世,也上了年紀,以一敵四有些難為他了。
    好在,輕功不錯。
    天生的。
    他今日穿著淺黑的袍子,兩條細腿邁成風火輪,逃成了一股淺黑的龍卷風。
    追風的黑衣人年輕力壯,仗著上央不敢離遠馬車,他們一個一個地輪換而上,越追越勇。上央終於失了耐心,一個猛子竄出老遠,一段“天靈靈,地靈靈......”,指尖成風,帶起一團火光,隔著老遠直撲黑衣人。
    火團不大,連巴掌大也沒有,卻在接近黑衣人胸口時呯然炸開,黑衣人一個跟頭栽倒在地。
    上央如法炮製,再炸倒一人,趁著另外四人楞怔之時,飛快地撲上馬車。
    一聲咒起,擋路的枯樹慢慢往外移去。
    隻是上央的臉色有些發白,看樣子耗力不小,此時已有些強弩之末。宣六遙已跟他學過移物術,隨即一起念了咒,又發動心力,大樹被一股無形之力推了開去。
    隻是小黃門們的屍體仍擋在路中。
    小夫妻也向他看來,隨即又笑道:“真人這是有了孫兒了麽?難怪都不見回山了。”
    上央嗬嗬一笑:“我要有這麽個孫兒,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氣了。這是老夫的徒弟。來,六遙,來打個招呼。這位是胡十七,你叫他小哥便成,還有小阿嫂。”
    “是。”
    從京城往靈山約有兩日行程,晚上他們到了一個小村子。
    村子很小,從這裏走,可以少走些路程。上央在這裏又有熟人,不必花銀子住驛站。馬車在一戶院前停下,他樂嗬嗬地打招呼:“小哥,小阿嫂,好久不見啊。”
    “是上央真人啊?快請進!”院裏傳出年輕而熱情的聲音。
    宣六遙掀開簾子往那邊看,隻見一個小院,幾株竹竿紮成一道低矮的籬笆,兩間屋子,屋頂用竹子和蓬草壓成,有些簡陋。
    院裏一男一女,像是夫妻,年紀約在二十出頭,長得也算端正。
    哦不,是曾住過的地方——靈山。
    倒讓宣六遙有些唏噓。
    宣六遙跳下馬車,進了院子,跟隨的小黃門們也拉著馬車跟了進來,頓時把個小小的院落擠得滿滿當當。
    頗有些不把自己當外人的自來熟。
    上央回身一看,也吃了一驚:“你何時跟著我的?”
    阿九尷尬一笑:“也不多會兒。見著先生行色匆匆,過來看看可有需要小的幫忙?殿下這是要去哪裏?”
    終於,城門口出現上央的身影,他姍姍來遲,身後還跟了一個少年乞丐。少年乞丐頭發淩亂,衣衫破舊,臉上雖不太幹淨,但能看清眉目。
    宣六遙吃了一驚:“阿九?”
    “我出宮了。往後你也跟著我吧。”
    阿九喜不自勝:“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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