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鷸蚌相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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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名府城外,屍橫遍野,血氣衝天。
    到處是斷臂殘肢,到處是無人看管的戰馬。
    這副人間修羅場的慘狀,讓大名府城頭上,觀看了全程激戰的兩千名金國地方軍,早已嚇得魂飛天際。
    沒經過事的,趴在城頭上,哇哇狂吐。
    膽子小的,早已渾身發軟,挪不動腳步,身體上還不時傳出一陣陣惡臭。
    此一役,從正午開始,一直廝殺到次日的黃昏。
    移剌蒲阿將軍,趁著夜色率領著一萬多騎軍強行遁走,而一代名將郭仲元同木華黎雙雙斃命,才為這慘烈的一仗宣告了落幕。
    金國軍隊傷亡四萬餘眾,再加上之前大營及半路上的損失,折損的兵力已經接近七萬之數。
    此役過後,整個黃河以北的金國屬地,除去西夏的完顏康所部,隻剩下兩萬多金兵。
    主要就是在右翼的東平府兩萬駐軍,不知道是因為距離較遠,還是主將走錯了方向,直到大戰結束,也沒能趕到現場。
    蒙古人也沒有討得太大的便宜。
    四萬多高麗仆從軍,留下來的不足一萬五千人,真正的蒙古鐵騎,前後加起來也損失了近兩萬人。
    尤其是木華黎所部,等大戰結束之後,清點人數才發現,出發時的兩萬鐵騎,僅僅剩下四千多人,其主帥木華黎更是命喪當場。
    存活下來的木華黎親兵,自親兵隊長以下,尚有四十七人,全部揮刀自殺。
    主將戰死,親兵皆斬。
    這些鐵錚錚的蒙古漢子,沒有死在與金軍的拚殺當中,卻死在了自己的彎刀之下。
    “大汗,這大名府怎麽辦?”
    博爾術打馬來到窩闊台馬前,即便是征戰了半生的博爾術,也很少見過這樣慘烈的局麵。
    看著剩下的三萬多軍士,其中還包括一半的高麗仆從軍,窩闊台的心裏也很是難受。
    知道就憑借眼下這點兒兵力,根本就不足以去攻克金國的都城汴梁,看來隻能先撤回中都,南征之舉另擇時日了。
    好在這一役,同樣也打垮了移剌蒲阿那三萬討厭的“忠義軍”,從大名府北回中都,也不再會有人出來阻攔。
    暢通無阻的情況下,大軍四五天足以返回。
    “博爾術,帶著你手下的高麗人,把眼下的大名府給本汗拿下來,讓二郎們洗劫一晚,明日一早便回中都。”
    殺了那麽多敵人,也死了那麽多自己人,整個蒙古鐵騎都處於一種不正常的焦躁與亢奮中。
    這樣的狀態很危險,窩闊台不能讓這僅剩的三萬多人再垮掉。
    於是,還是下達了屠城的命令。
    殘留的一萬五千名高麗仆從軍,也已經疲憊不堪了。
    但是,等接到攻城的命令,又受到屠城的巨大誘惑,都揮著彎刀,嗷嗷地衝向了大名府。
    不拚命也不行啊,後邊跟著的一萬多蒙古鐵騎看著呢。
    彎弓搭箭,不向前衝的下場,估計會跟金國人一樣。
    兩千名軍士,而且是在城頭上,看了一天一夜大廝殺的兩千地方軍,早已嚇破了膽。
    現在,城下一萬五千高麗人開始攻城了。
    當他們向城頭上放箭的時候,大名府的守軍,竟然忘記了躲避和還擊?
    “弟兄們,快找地方躲避——”
    守城的校尉還算是機警,這一萬多箭支鋪天蓋地射過來,不是他們這區區兩千人能夠抵擋的。
    第一時間就選擇了趴下,躲在女牆之下,隻見數不清的箭支從頭頂上飛過,大多數卻落在了城牆之內。
    也有一些箭支,正好射到城頭上,倒黴的城防兵也被射殺兩百來人。
    這仗根本就沒辦法打。
    大名府不算大城,尤其是不靠近邊防,城牆也就兩丈來高。
    高麗人都沒使用攻城器械,直接搭著人梯,就開始爬城了。
    見到箭支沒那麽密集了,稍有些常識的守城校尉,知道敵人這是要準備登城了。
    “弟兄們,拿出你們的長槍,把攻城的蒙古人給殺下去——”
    守城校尉大喊一聲,率先抄起一把鐵槍,貼著女牆站起來,從垛口往下一看。
    好家夥,密密麻麻的蒙古兵,組成數十條爬城的人梯。
    兩丈來高的城牆,爬上來還不容易嗎?
    四個人搭著,就能夠到牆頭了。
    “快殺啊,蒙古人上來了——”
    趴下去躲避容易,再站起來廝殺就難了。
    真正能夠跟隨守城校尉站起來殺敵的,還不足一半人。
    “你們這幫廢物,快起來,快起來——”
    守城校尉一鐵槍刺死一名冒頭的敵人,整個人梯就塌了下去。
    他在城牆上來回遊走,嗬斥著那些還龜縮在女牆下的膽小鬼。
    “快起來,如果讓蒙古人殺上城頭,整個大名府就全完了,啊——”
    守城校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從城下飛上來的一支箭,射穿了整個脖子。
    隻有他自己在城頭上來回遊走,指揮著軍士進行防禦,早已引起了城下攻城將領的注意。
    守城校尉一死,城頭上的防禦更是不堪一擊。
    沒多久,就有人爬上了城頭。
    緊接著,一個、兩個、數十個......
    很快爬上城頭的蒙古軍已經超過了守城的人,更是有人激靈,趁著城頭上還在交戰,已經順著馬道下城,從裏邊打開了城門。
    大名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
    “將軍,全完了——”
    大名府東南,二十裏處。
    天也快黑了,這裏卻停留著一支軍隊,約有兩萬人,正是從東平府過來的援軍。
    按照既定的計劃,他們今天一早,就應該能夠趕到大名府的。
    沒想到,兩天前開始,他們就不斷地遭到蒙古斥候隊的襲擊和騷擾。
    原來,蒙古人的兵力也是不足,木華黎就提出“一虛一實”的策略,集中所有兵力,殲滅郭仲元的主力和左翼援軍。
    而對於稍遠一日路程的東平軍,卻連續派出四波斥候隊,每隊僅兩百人,不斷對東平來軍進行襲擾,阻敵增援。
    也合該蒙古人倒黴,這個策略製定的時候,隻有木華黎和窩闊台兩人知道。
    現在,木華黎一死,窩闊台眼見自己損失慘重,又被如此血腥的大戰刺激了一下,進入大名府之後,自己也陷入了瘋狂地“宣泄”。
    其實,窩闊台的神經,從去年鐵木真死後,就一直緊繃著。
    蒙古軍中,真正服他的人不多。
    先是在西夏戰場折戟,半路殺出一個完顏陳和尚,空耗兵力,讓窩闊台無功而返。
    攻破居庸關,打下中都城,這些戰績主要是木華黎和博爾術的功勞,雖然窩闊台也參與了,卻沒人會把這個光環套在他的頭上。
    反倒是東征的拖雷,連戰連捷,兩年不到的時間,已經占領了高麗大部。
    而且,拖雷聽取了哲別的建議,穩紮穩打,不接受高麗的投降,就是奔著徹底滅國來的。
    現在,在高麗的蒙古軍才三萬出頭,而拖雷的部落,再加上大大小小投奔來的蒙古部落,甚至還有一些草原上別的民族,這些人的總數居然驚人地超過了三十萬。
    拖雷堅決貫徹打下一城,就徹底經營一城,不斷地斬殺高麗男子,或貶為奴隸,高麗的年輕女子,卻成為市場上最炙手可熱的“貨品”。
    拖雷、哲別、赤老溫,三人各統兵一萬,成品字形由北向南,不斷蠶食高麗的疆土。
    拖雷的戰績也在“有心人”的宣揚下,整個中都,整個蒙古草原,整個蒙古的軍隊,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數家珍。
    尤其是現在,蒙古人在西夏的局勢不容樂觀,已經徹底淪為一旅偏師,全權靠著貼木哥在勉力支撐,窩闊台根本就給他提供不了任何幫助。
    而窩闊台自己,卻也被困在河北戰場大半年,前不能滅了郭仲元而南下汴梁,後不能破了移剌蒲阿而北歸中都。
    蒙古人很多都是直性子,心裏怎麽想的,嘴上便會說出來,尤其是軍中的糙漢子。
    因此,這大半年來,窩闊台沒少聽到有軍士在抱怨,甚至有些人坦言,如果當初成吉思汗,直接將汗位傳給百戰百勝的拖雷可汗,該有多好啊!
    而鐵木真是被窩闊台毒死的消息,到現在還有人在傳,這也是他心虛的一個重要原因。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鐵木真的護衛統領者勒蔑,和他的心腹們離奇失蹤,窩闊台能想象到很大程度上是跑到拖雷那裏去了,他卻沒想到還有幾個人到了大宋華箏那裏。
    這次惡戰,是蒙古人需要的,更是他窩闊台需要的。一舉滅了郭仲元,又打跑了移剌蒲阿,窩闊台也終於揚眉吐氣了一把。
    遺憾的是,他卻失去了一位忠實的擁護者,蒙古軍中少有的智勇雙全的帥才——木華黎。
    興奮、緊張、失落、膨脹......
    多重情感交錯下的窩闊台,在攻進大名府的那一刻,整個人都亢奮了起來,卻將木華黎“一虛一實”策略中的“一虛”,給徹底忘到了腦後。
    東平府來軍的斥候,將他們從大名府帶來的最新情報,一五一十地講述了一遍。
    東平軍的領軍將領名叫崔立,此人在另外一個時空的曆史上,那也是赫赫有名之輩。
    崔立,將陵人。
    出身無賴,蒙古軍南下時,他參加河北地主武裝為軍官。
    金哀宗天興元年,在汴京圍城中,被任命為西麵元帥。
    次年殺宰相,立梁王完顏承恪為監國,自稱太師,軍馬都元帥,尚書令,鄭王。
    他以與蒙古軍議和為名,搜刮金銀,送梁王和留汴皇族入蒙古軍營,欲效法劉豫為傀儡皇帝,後為其將領李伯淵等所殺。
    而這裏的崔立,不到四十歲,算是剛剛發跡幾年時間,已經混到了一路偏師的統領。
    此人雖然出身草莽,卻有著一把子力氣,身高九尺,膀大腰圓。
    卻又不是魯莽之輩,往往敢想人之不敢想,為人陰險卻手段毒辣。
    在眼前這種情況下,如果換作別的領軍將領,可能就領軍回轉東平府,甚至直接過黃河,到汴梁去了。
    畢竟自己隻是偏師,是來增援的,主力都被滅了,自己再去增援也就失去了意義。
    不過在崔立看來,眼前的情況,又何嚐不是一次絕佳的機會呢?
    “傳令下去,讓弟兄們吃點兒幹糧,喝口水,原地休息一個時辰,咱們二更天向大名府進發。”
    崔立雖然為人不怎麽好,難得的是,對手下的軍卒卻異常善待。
    這算是能看明白事理的人,這些兵將豈不就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錢?
    蒙古人大戰了一天一夜,現在進入大名府,依照他們的性子,指定要屠城狂歡的,這是多好的機會啊?
    三萬人?
    這要是在平時,光天化日之下,兩軍對壘,別說蒙古人有三萬人,就算隻有五千人,他崔立都不敢帶著兩萬軍士殺上去。
    可是,現在是什麽情況?
    廝殺一天一夜的疲憊之師,狂歡半夜的懈怠之師,自己以有心算無心,豈有不勝之理?
    至於說自己這兩萬人,此戰過後,還能剩下多少?
    那不是崔立考慮的,他隻想著如果能打勝這一仗,就算沒能拿到窩闊台的首級,他崔立也必然名揚天下。
    郭仲元已經死了,連不可一世的前輩人物移剌蒲阿將軍,都被打的落荒而逃了,這河北之地,該是他崔立的天下了吧?
    二更剛過,早已吃喝完畢,也休息了一個時辰的東平軍,在崔立的帶領下,向大名府進發。
    一路上不斷地派出斥候,來回通報著大名府最新的消息。
    蒙古人還是大意了,或者他們覺得,自己這樣的大勝之師,在這河北之地,難道還會有什麽危險嗎?
    沒看到大名府城外,地上還躺著幾萬具屍體嗎?
    蒙古人是不準備收拾這些屍體的,他們從西門殺進來,在大名府瘋狂一個晚上,明日一早就打算從東門離開了。
    現在蒙古的軍力,不足以占據這些城池,裹挾金銀細軟和戰略物資,回轉中都才是上上之選。
    所有蒙古軍,都陷入瘋狂的搶奪、奸淫、殺戮之中,不停地宣泄著自己內心的亢奮。
    奮戰了一天一夜,現在居然很少人去睡覺,哪怕是去吃飯的人都很少,最多用一壇壇烈酒,補充著自己的體力。
    唯一尚算清醒的,估計是老將博爾術了。
    可惜,在三萬多瘋狂的人麵前,老博爾術也是無能為力。
    隻是他沒敢睡覺,簡單吃喝之後,躺在一座府邸內假寐。
    甚至連他的五百親衛隊,都被下了死命令,不準去酗酒、劫掠,回到中都之後,每人一百兩黃金。
    博爾術作為大將,這些親衛還是能夠做到令行禁止的,也僅僅這些親衛能做到罷了。
    二更已過,三更未到。
    崔立的兩萬東平軍,已經來到了大名府的東城門。
    “將軍,東城牆上沒有軍士,不過大門卻是關閉的,需要一隊人進去把門打開。”
    斥候最後一次來到崔立近前報信。
    “副將,派一個百人隊,爬進大名府去,把東門打開。”
    站在東門外,看到整個大名府上空,被燈火照的通明。
    三萬多亂兵,哪有什麽紀律可言?
    隨手點燃的房屋也不在少數,打殺聲、嘶叫聲、淫笑聲......
    大名府內的嘈雜,為東門外的東平軍做了最好的掩護,時間不大,東城門就被打開了。
    “嘎吱吱——”
    “弟兄們,記住三點——”
    “首先,殺人要迅速,不要貪戀財物,打完了仗再回來收拾,都是咱們的。”
    “其次,見到蒙古人的戰馬,殺死或刺傷,他們沒有了戰馬,就是一群走不動道的軟腳蝦。”
    “最後,把西門留給蒙古人逃走,所有逃跑的蒙古人不要去追,但是,大名府裏的能殺多少殺多少,一邊殺一邊喊著‘為郭大帥報仇——’‘為死難的金國人報仇——’”
    真別說,這個崔立的眼光還是很毒辣的。
    二萬人,崔立隻留下五百親衛隊在身邊,剩下的全部派進了大名府城。
    他剛才所說的三點,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攻城戰,哪有不劫掠的?
    仗要打,戰爭財也不能不發。
    放在平時,他是不可能去搶劫大名府老百姓的財物,現在可不一樣,那是從蒙古人手裏搶來的。
    很快,廝殺聲就傳了過來。
    今夜的大名府,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什麽聲音?”
    本來就心事重重的博爾術,躺下半天了也沒真正睡著,滿城都在狂歡,他又怎能入睡。
    博爾術一骨碌坐起來,挎好彎刀,拿起自己的長矛,推門走了出去。
    “報——稟告將軍,從東門殺進來大量的金兵,見人就殺,已經有不少蒙古勇士,死在他們的手上了。”
    “什麽?快快集合,走,隨我去見窩闊台汗。”
    集合?怎麽可能呢?
    三萬多蒙古兵,整個大名府鋪開了去,估計把消息一個個傳到都得一個時辰。
    博爾術也管不了那麽多了,騎上戰馬,帶著五百親衛隊,直奔窩闊台的住處。
    做為蒙古的最高統帥,窩闊台當然住在大名府知府的家裏,窩闊台也沒有去劫掠,直接享用了大名府知府的一妻五妾。
    窩闊台在這方麵的愛好,跟一般人還有所不同,類似於三國時期的曹操,算是有“孟德之好”吧。
    大名府的知府,那是一名文人,能坐上這個知府的位置,還多虧了自己有個好妹妹,嫁給了金國的皇帝。
    這半年多,時局動蕩不安,他正琢磨著,是不是再走走妹妹的路子,把自己的位置向南邊挪一挪。
    哪怕挪到宋金的邊境,也比麵對北邊的蒙古人強。
    這還沒等到妹妹的回信呢,大名府就被蒙古人攻破了。
    這位大名知府是個舍命不舍財的主,本來一大早,妻子就勸他趕快收拾收拾,全家出東門逃走吧。
    可惜,他竟然放不下他的床。
    沒錯,就是他特製的床,完全用白銀打造而成。
    銀子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光是銀匠就請了二十多人,實實在在忙活了兩個月。
    他喜歡睡在白銀床上的感覺,就像現在,窩闊台正在他的白銀床上,拚命地折騰他的一妻五妾。
    “大汗呢?快進去讓大汗出來——”
    當博爾術趕到大名知府家裏的時候,窩闊台已經結束了他的征戰,四仰八叉地躺在那裏,酣然入睡。
    “博爾術將軍,有什麽事,要不您明天再來?大汗累了,剛剛睡下。”
    窩闊台的親衛,還是非常恪盡職守的,即便在這樣的大環境下,依然沒有人出去狂歡,而是守在窩闊台的身邊。
    “混賬,金國大軍已經進城了,還不趕快叫大汗起來,你們親衛營速速集合,咱們從西門撤——”
    一路走來,博爾術也看到了各種狀況,他把自己的親衛隊,分出去一百人去集結隊伍。
    牛角別列號“嗚嗚”的響徹整個大名府的上空,依然效果不理想。
    博爾術就知道要壞,三萬多軍士,其中蒙古鐵騎就有一半,博爾術不能讓這些人都折在這裏。
    “博爾術將軍,出什麽事了?”
    即便滿身疲憊,窩闊台還是硬撐著爬了起來,在親衛的幫助下,穿好了衣服,盔甲齊備。
    窩闊台對博爾術還是非常尊重的,雖然博爾術不像木華黎那樣,對自己絕對的擁護,但是也絕不會去擁護拖雷。
    博爾術是鐵木真的人,一生隻忠誠於鐵木真一人而已。
    鐵木真死了,那博爾術就忠誠於蒙古,誰做了蒙古的大汗,他就會效力於誰,一心維護蒙古的利益,因為那是鐵木真一生的心血。
    “大汗,大量金兵從東門殺了進來,蒙古的勇士們,恐怕能以在短時間內集結應戰。”
    “請大汗隨我速速從西門離開,我已經派人去集結軍士,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窩闊台鐵青著臉,他沒有去怪罪博爾術的擅自發號施令。
    窩闊台是大汗,博爾術卻是他當眾拜的大統領,除了他窩闊台,蒙古軍中最高的統帥,他當然有臨機專斷之權。
    問題是,他窩闊台剛剛打了一個翻身仗,那股興奮勁兒還沒下呢,居然來了一個突如其來的打擊。
    “好,盡可能多地集結蒙古鐵騎,至於高麗人,讓他們擋著金兵吧。”
    窩闊台的想法,跟博爾術不謀而合。
    博爾術親兵吹的號角聲,隻有蒙古人才聽得明白,那是要“速速集結、撤向西門”的意思。
    可惜,一萬五千多高麗人聽不明白。
    即便聽到了號角的聲音,他們還當是蒙古人在“鳴號助興”,反而喝得更多,殺的更爽,搶得更歡。
    蒙古鐵騎也不是都能聽到的,有的人已經醉了過去,有的人還沉浸在自己的瘋狂中。
    大名府城池不大,從東門到西門,直線距離也就四裏地,南北卻略長。
    當博爾術護著窩闊台出了西門之後,還是耐著性子,在西門處等了一會兒。
    聽著城裏的喊殺聲,這名蒙古的守護神,還是想著能有多一些軍士跑出來。
    “博爾術將軍,還是先走吧。”
    窩闊台低聲地說道。
    真正從城裏出來的,除了他們二人各自的五百親衛隊,就還有六七千蒙古兵,卻半數人沒有戰馬,穿著盔甲的也不多,倒是人人都有一把彎刀。
    這幫金國人太壞了,很多戰馬都被殺死或殺傷,導致三千多人隻能用兩隻腳在地上跑。
    半個時辰過去了,隻有零零星星的蒙古人,還繼續從西門跑出來,詭異的是金軍也沒有出城追趕。
    好不容易湊夠了一萬兩千多人,博爾術才下達了北撤的命令。
    時近五月,夜裏行軍也不是很困難,隻是這幫剛才還在天堂狂歡的蒙古大兵,此時卻一個個饑腸轆轆。
    “哎,一群沒出息的東西,再往北行二十裏,隨便找個村落找點兒吃的。”
    沒辦法,剛才那種情況下,能逃出來就不錯了,還怎麽帶輜重,隻好一路劫掠回中都了。
    放下崔立的東平軍,如何在大名府裏,跟殘餘的蒙古、高麗聯軍鬥智鬥勇暫且不提,單說這一萬多名逃出生天的蒙古軍。
    此時才叫做丟盔卸甲,一路敗北呢。
    這一天,白天跟晚上的差距太大了,要是郭默在此,估計得心疼的讓這些人去看看心理醫生。
    博爾術的理想很美好,想著走出二十裏,找個村落解決一下溫飽問題。
    可惜,走出快三十裏地了,也沒能看到一個像樣的村落。
    要麽就是隻有幾十戶人家,連自己吃的都沒有,即便殺了人還是找不到吃的。
    要麽就直接是一個空的村落,戰亂讓河北諸州的人,都逃進了城市裏,或者遠遁他鄉。
    “哎,博爾術將軍,這可如何是好?沒有吃的,我們蒙古的勇士如何才能回到中都去啊?”
    “哈哈哈——回不到中都,正好就留在這裏吧,青山何處不埋人呢?”
    忽然,道路旁邊的高崗後邊,出現了一路兵馬。
    黑壓壓一片,也看不清有多少人,卻清一色的騎兵,黑盔黑甲,戰刀閃閃。
    “放箭——”
    窩闊台等人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呢,對方就直接開弓放箭,同時也從高崗上衝了下來。
    一輪箭過後,離著蒙古軍就剩下不到二十步。
    “快,親衛隊迎上去,其他人保護大汗離開——”
    不能打啊,皇帝還不差餓兵,大汗也不行啊。
    博爾術無奈地叫喊道。
    這是多麽詭異的指揮啊,正常的時候,都是其他軍隊頂住,親衛隊護著主帥。
    可惜,現在這一萬兩千人,隻有窩闊台和博爾術的一千名親衛,還是正常吃飯休息,有完好的盔甲、兵器和戰馬的。
    其他人,都餓著肚子,要麽沒馬,要麽沒盔甲的,關鍵是建製整個都混亂了,戰鬥力大打折扣啊。
    “投槍——”
    二十步遠,來人背上弓箭,擲出投槍。
    “刷、刷、刷——”
    一人連續扔過來三支投槍,大約三尺長的木棍,一頭被削的尖尖的,這是今春開始,郭默剛剛讓人趕製,並在燕王護衛軍中配置的投槍。
    沒錯,來的人馬正是燕王護衛軍,準確地說,應該是護衛軍裏,張世傑所率領的五千兵馬。
    本來,郭默讓張世傑他們師兄弟四人,帶著五千護衛軍先行一步,是為他後續的護衛軍打前站的。
    沒想到一過了黃河,在這四個小家夥的軟磨硬泡之下,居然征得了郭靖的同意,讓他們直接成了整個“靖難軍”的前軍。
    這四小帶足五天的幹糧,一脫離大部隊就徹底無法無天了。
    張世傑還算是穩重之人,架不住年紀還輕,又是第一次獨自領兵,身邊又多了三個不嫌事兒大的師弟,把張世傑都給帶“壞”了。
    燕王護衛軍都是從各軍中篩選出來的強兵,斥候當然也是最強的斥候,十人一組,五千護衛軍居然配備了一個百人的斥候營。
    斥候營的裝備更是豪華,單單一人三馬的配置,就夠其他人眼紅的。
    郭靖的“靖難軍”是先占潞州,再往東北前進,速度自然要慢上一些。
    而張世傑他們直接一路不帶停留的,從“聽風”的消息中,他們知道蒙古跟金國的大戰發生在大名府。
    三百多裏地,這四個小子硬是讓五千人馬,半夜一天就走完了。
    強悍的斥候營,一半用來在前邊探路,一半被他們奢侈地用來做收隊。
    等距離大名府隻有二十裏地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一百名斥候卻被全部派了出去。
    “報張將軍,蒙古人已經進入大名府,正在屠城——”
    “大師兄,咱們這就去宰了這幫畜生!”
    還沒等張世傑說話,旁邊的呼延德先叫了起來。
    張世傑沒說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再探再報——”
    “報張將軍,大名府東南二十裏處,發現大量金兵,大約有兩萬人,應該是來自於東平府的崔立軍。”
    “東平軍正在休整,暫時沒有前進或後退的跡象。”
    “很好,再報再探——”
    “大師兄,好機會啊,嘿嘿......”
    一旁的武南天說話了。
    “還要再等等,咱們畢竟人太少,城裏有三萬蒙古軍,又來了兩萬金軍,我等不敢輕舉妄動啊。”
    “告訴全軍,依馬休息,自行吃喝補給,隨時準備行動。”
    “報張將軍,一更天了,大名府城內喊聲不斷,有的地方還火光衝天。”
    “報張將軍,二更天時,大名府東南的兩萬金軍,突然開始行軍,目標正是大名府。”
    “全軍都有,我們到北邊去等著蒙古人,斥候營在最後,要不停將軍情報來,並盡量清除大軍行動的痕跡。”
    “大師兄,咱們不去大名府嗎?怎麽要到北邊去?”
    呼延德不解地問道。
    “哼,他們鷸蚌相爭,咱們去守株待兔。”
    張世傑沒有做詳細的解釋,隻是翻身上了戰馬,眾人也紛紛上馬。
    五千燕王護衛軍,一路向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