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我們真的要這麽做嗎？”
    諸巫離去之後，華胥目光轉向風羲，眸中閃過一絲憂色。
    ‘那位尊神若是知道我們欺騙祂，真的不會降下神罰嗎？’
    哪怕隻是曾經遠遠窺見一角，那如天一般的神靈偉力，至今都刻在她腦海中，諸巫若是真的這般作為，為那神靈所知，怕是要給風袞帶來通天大禍！
    “阿姆，信仰是什麽？”風羲聞言並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沒等華胥回應，隻聽風羲抬頭望著巫台上的星光，自顧自說道，
    “信仰啊，是要將神靈的意誌為一生至理，視其如一切，哪怕連生命，也甘願奉獻。”
    “可族人們求神奉神又是為何？”
    “不過是為了生存罷了！”
    “以生之念奉神，到最後又奉獻出自己的生命，這樣的信仰，在我看來，是錯的！”風羲輕聲自語道，似是在與華胥解釋，又似是在和後世的人族對話。
    說到這裏，他不禁想起後世所見的一些教派，那等唯神之外，再無其他的狂熱信仰，視神佛之語為一生的準則，不惜奉獻生命，乃至靈魂！
    這樣的信仰是對的嗎？
    來到此世大荒，見到風袞供奉薪火，見到“蛇”部落的血祭“神靈”，凡靈信神所求為何？不外乎生存罷了！
    因畏而生，因生而求，因信成念……
    既是如此，到頭來又為何要因其而亡？
    感悟風袞信仰，又有白澤部落參照，風羲愈發覺得這樣的路是錯的！
    生靈可信神，卻不應該唯神之外再無其他，失了本心之念。
    人道多變，純粹至極的信仰，會讓生靈失去根本的靈性。
    在風羲看來，後天生靈供奉神靈，神靈庇佑他們，求神自有神顧，不拜則與神無關，一切由生靈自主，方才是真正的信仰之道。
    “求願還願，各取所需，說是信仰，但我更願意稱之為香火！”
    奉神一炷香，得神還一願，後世諸夏那般供奉神靈的方式，才是風羲所認為的奉神之路。
    風羲知道，後天生靈信仰神靈是永遠阻止不了的，蒙昧之中生出的信仰之念，是生靈對待難以理解的事物的本能，便是風袞之地，哪怕在他有意引導下，諸巫包括他自己，在大多數族人們的眼中，仍然是神靈的使者。
    這是同樣是一個文明，發展壯大走向成熟所必須經曆的過程，除非他如後世那般為族人開智。
    故而，他便打算借此機會，讓風袞供奉與他一體的太一神身，潛移默化地改變族人們奉神之念，以那香火取代信仰。
    奠定後世奉神之基！
    “香火？”華胥臉色微變，雖陌生於風羲口中說出的這個新詞，但其表達之意，卻非常明顯。
    隻是這樣做同樣讓她內心感到憂心忡忡。有求則拜之，無願則遠之，這樣做，與欺騙何異？
    似是看出了華胥心裏的擔憂，風羲搖頭笑著安慰道，
    “太一神是不會在乎這些的！”
    華胥聞言頓時一臉不解地望著風羲，難道那位尊神就這般大方，這種殘缺的信仰，就一點也不在意，還願意庇佑他們？
    不過，既然看著風羲這般篤定，華胥也不好再反駁，自從風羲掌控部落以後，一直以來，他都帶著族人走在正確的道路上，才有了如今諸部匯聚的盛景。
    風袞的命運，她早就交托給風羲了。
    ‘羲既然有把握，那就不會出錯！’華胥壓下心頭的不安，如是想道。
    風羲見狀，心裏亦是無奈，華胥的想法自然瞞不過他，隻是其中畢竟還涉及到那太一神身，甚至後世人族的奉神之念，他也不好和盤托出。
    ……
    另一邊，出了祖地，巫呪卻是將準備離去的巫鹹給攔了下來，
    “巫鹹，你真的要供奉那位神靈不成？”
    “難道你忘了，當初族人的遭遇？”巫呪質問道。
    巫鹹聞言臉色微變，隻見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悲色，
    “我沒忘，又怎麽敢忘啊！”
    族人日複一日的血祭，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喪失蛇口，隻為了部落求得一點生存的希望，他們的犧牲又如何會忘記！
    “既然如此，為何你要同意供奉那位神靈？”巫呪臉上閃過一絲不滿。
    諸巫之中，唯他最是排斥神靈，風袞諸部，亦是虎部落族人對神靈的信仰之念最少，這離不開他巫呪日複一日教導族人。
    “巫呪，神靈很強大，超乎你想象的強大，出世的祂們，不是我們可以抵抗的！”巫鹹回過神，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深深看了一眼巫呪，
    “大羲這樣做有自然有他的道理，呪，別讓力量蒙蔽了你的心！”
    “大羲……”巫呪聞言臉色微變，不過他心裏仍然不認同巫鹹的話，他下意識脫口道，
    “可大羲這樣做就一定是對的嗎？我等行這巫途，終有一天，能夠比肩神靈，為何要供奉他們？”
    他永遠忘不了，當初大羲傳他巫途之時，所說的那句‘巫的未來是可以比肩神靈的！’
    也是如此，才讓他心裏種下了成為巫的念頭，並將其作為一生的信念。
    可是現在，大羲的改變，一直熟悉的巫鹹的改變，卻讓他不解之餘，心底忍不住生出一絲怒意。
    他不敢質疑如神靈一般的大羲，但卻忍不住將巫鹹這位諸巫之首給攔了下來。
    “呪，你比大羲更智慧嗎？”巫鹹平靜地直視著眼中冒出火光的巫呪，冷靜地反問道，
    “我們能看到的，難道大羲就看不到嗎？”
    “我……”巫呪動了動嘴角，卻是說不出任何話來，此時的他隻覺一股冰涼之意湧上來，將心中升起的怒火都瞬間降了下來。
    是啊，連諸巫都能看出來的，作為巫這條路的開辟者，又怎麽會看不出來？
    為何明知如此，大羲卻還要供奉神靈，諸巫之首的巫鹹也沒有反對！
    他先前隻是憤怒於對方的背叛，沒有深思，如今想來，難道其中還有什麽是自己沒有思考到的？
    “呪，神靈出世了！”巫鹹看著漸漸沉默地巫呪，長歎了一口氣，接著說出了一句讓巫呪怒意全消，臉色徹底大變的話來，
    “白澤神借信仰登臨神位，終究是瞞不了眾神多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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