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鵝港已經迎來了深秋的尾聲。
    在遙遠的大陸南方，深秋隻是秋意寂寥的季節。但在這裏，西伯利亞的極北之地，冰雪覆蓋了凍土，浩瀚的冰海中巨大的冰山此起彼伏。陽光清冷而黯淡，這估計是今年的最後一縷陽光了，因為極夜就要降臨。
    邦達列夫光著膀子，在漫漫風雪中滑雪前行。他滑雪的姿勢又瀟灑又優雅，但渾身冒著的熱氣又透出一種粗獷的男人魅力。
    他眯著眼睛，視線穿過彌漫的風雪，投射到不遠處那個神秘的港口。
    那是默默無名的黑天鵝港，鄰近浩瀚的北冰洋，就連美麗國的間諜衛星都掃描不到它，它跟周圍的永久凍土帶一樣是灰白色，熱信號很微弱。
    邦達列夫查閱隱秘卷宗時找到了這個神秘的港口。在蘇聯時代，有大臣采用各種名目四處搜刮錢財，每年耗費好幾百億的盧布，隻為養活這個項目，令人不得不心生疑惑。
    家族裏的那些長老們同意了他的申請，願意付出一些利益支持他的調查，於是邦達列夫來了，他的胸膛裏熾熱如火，帶著對未知的向往，以及，對超凡力量的憧憬。
    在看到卷宗的那一刻，他就大概猜出了這個港口埋藏著怎樣的秘密。
    “歡迎光臨，長途奔涉的旅人。是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出乎邦達列夫意料的是，當他臨近港口，思索著該用怎樣的手段潛入其中、並取得這個神秘港裏的居民的信任時。
    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視野死角。
    邦達列夫吃了一驚，下意識雙臂擋在身前，作出俄式拳擊的預備動作，仿佛一頭受驚的野熊。
    他在防備的同時，打量那道身影，發現那是個黑發棕瞳的年輕男孩，年紀差不多在十七八歲左右，一副憊懶的神色，戴著嵌著五角星的熊皮帽，肩扛波波沙衝鋒槍，別著一枚閃耀的中士領章。
    這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哨兵，而且對方是亞裔人種……邦達列夫很快做出了判斷。
    對於對方的人種，邦達列夫倒是沒有多少懷疑。他熟讀曆史，知道從沙皇伊凡雷帝年代開始，為打開西太平洋、入主東南亞、進入全球爭霸，俄羅斯就實施了遠東戰略，采用武力逼迫和一係列不平等條約，逐步對當時的滿清北境進行蠶食鯨吞，將方圓幾百萬平方公裏的西伯利亞收入囊中。
    被搶走的當然不僅僅隻有土地，還有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口，比如信奉自己身體裏流淌著巨龍之血的一部分華夏人。對於他們來說，自己是被巨龍遺棄的子民。
    “距離這座港口最近的城市是維爾霍揚斯克，在320公裏開外，憑借人力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做到在漫漫風雪中穿越這麽遠的距離。您是從哪來的？列寧號？”年輕哨兵瞟了眼這位在冰天雪地中隻穿著軍用短褲和無袖背心的滑雪客，卻並沒有被驚嚇到的樣子。
    這反倒讓邦達列夫無措起來了。
    他一直是個很有藝術細胞的人，料想自己英俊挺拔地穿過風雪，在神秘港的哨兵麵前一個急刹停下，濺起一米高雪塵，然後把風鏡摘下扔進雪裏，摸出打火機瀟灑點燃。
    每個動作都經過精心設計過，逼格十足。
    但對方一臉淡然的樣子，讓邦達列夫的表演天賦沒法繼續下去了。
    沒有觀眾的配合，藝術家的表演就變得尷尬了起來，充滿中二氣息。
    “我是克格勃的少校邦達列夫，我來自莫斯科。”思來想去，邦達列夫還是決定如常出牌。
    他從軍用背包裏掏出深灰色的軍官製服穿上，在胸前別上一枚紅旗勳章，掏出自己的證件。
    到了這一刻，他終於找到了自信，恢複了年輕掌權者的殺伐果斷。
    “莫斯科來的特使是麽？我帶你去見赫爾佐格博士，他是這裏的負責人。”年輕哨兵看了他一眼，到了這會兒目光終於有所閃爍。
    掀開曆史帷幕的黑天鵝港事件終於要開始了……楚零接過對方的證件看了一眼，深深呼吸。
    這裏，是一切夢開始的起點。
    ……
    把邦達列夫送到赫爾佐格的辦公室門口後，楚零重新換回了裝扮。
    他那一身裝備是從某位哨兵那裏偷來的，運用黃金鬼麵他可以輕易偽裝成他人混跡在士兵當中，沒有人會察覺。
    至於真正的哨兵，此刻正被打暈扔在宿舍的衣櫃裏。等他醒來，恐怕會為了自己睡過了頭、耽誤了值守而大驚失色吧。
    而當他發現沒有一個人發現自己的缺勤時，心裏又一定會充滿了慶幸和疑惑。但他一定不會將自己的疑惑說出去，否則等待他的將是軍事法庭的裁決——怠忽職守可是不可饒恕的罪名。
    “現在，隻需要等待邦達列夫和赫爾佐格各自心懷鬼胎地談完，等待夜幕的降臨。”楚零心想。
    按照原著的劇本，邦達列夫的到來會讓赫爾佐格博士了解外界的最新情報，比如蘇聯將不複存在，巨額的軍事科技財富將會由各個共和國繼承。
    而邦達列夫將會冒充來自莫斯科的“欽差大臣”，受命清點黑天鵝港的財產，企圖獲得博士的信任。
    而另一方，老奸巨猾的赫爾佐格博士，絕不會輕易相信眼前這個年輕的莫斯科掌權者，一邊暗中觀察對方，一邊用建造基因庫、修建孤兒院之類蹩腳的借口糊弄對方對黑天鵝港的疑惑。
    真正的舞台要等到夜晚降臨。
    漆黑的夜晚最適合讓人暗中行動，也最容易讓人暴露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渴望。
    ……
    淩晨三點，這個神秘的港口如同一隻沉睡的黑天鵝。
    探照燈照徹長夜，白日裏潔白的霜花，此時卻黯淡了色調，如同巨雀抖落遺棄的羽毛，紛紛揚揚地從夜空中落下，墜落在莊嚴的列寧像麵前。
    “你曾說遺忘了過去，就意味著背叛。而現在，由你一手締造的國家，也即將成為過去了。”
    一個年輕而精壯的身影在夜幕中輕聲呢喃。
    他發出一聲優雅而低沉的歎息，下一秒按下了手中的引爆器，轟隆一聲悶響，卻很快被風雪掩蓋了聲音的痕跡。
    邦達列夫朝爆破後的雪洞裏看了一眼，地下埋藏著成千上萬噸的生鐵地基，他打開戰術手電跳入雪洞中，找到了一扇嚴絲合縫的鐵門。
    邦達列夫的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
    而在他看不到的背後，一個幽靈般的影子悄然浮現。
    楚零靜默地看著邦達列夫的所作所為，默默控製著自己的心跳放緩，呼吸節奏遲緩到幾乎難以察覺。
    他緊隨邦達列夫的腳步，在打開機械密碼鎖後踏入其中，迎麵吹來的冷風把他吹得宛如無聲的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