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名動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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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名動北州
山穀中廝殺聲告一段落,隨著攻城的稽胡兵眾退後休整,城頭上守卒們也開始拖著疲憊的身體打掃戰場、修補缺口,有人幹脆在城頭上席地坐臥,抓緊時間恢複體力。
“這些胡卒怎麽如此狠惡?把那姓崔的賊官下屬押過來,我要問問他當中究竟有什麽古怪!”
守將扶牆向下望去,視野所及的城外土地上到處拋撒著稽胡屍首,眼神中已經不複之前的驕橫輕敵。
按照以往的交戰經驗,這些稽胡部伍鬥誌實在談不上頑強,不要說攻打這扼守險要的歸德城池,哪怕在野中遭遇,往往也是能逃則逃,絕不戀戰。
可是這一路來犯的稽胡人馬,不隻卒員眾多、塞滿山穀,戰鬥起來也都鬥誌滿滿,一個個咬牙切齒、悍不畏死的模樣,實在讓人懷疑這些敵人究竟還是不是稽胡?
這些敵眾並沒有因為勞師遠來便停下休整,抵達城外山穀後,即刻便向城池發起了進攻。守城士卒們雖然成功打退了敵軍攻勢,但也明顯察覺到這些胡卒同之前所交戰的大不相同。
短短一個時辰裏,稽胡人馬便發動三輪攻勢,投入的兵力逐次遞增,到了第三次更是直接投入三千多名卒眾,將歸德城東麵城牆圍堵的水泄不通。
盡管沒有攻城器械的輔助,但這些悍不畏死的胡卒用人摞人的方式,都險些攀上了歸德城城頭。
守軍們雖然打退了這些胡卒們頗失章法的攻勢,但守城的器械物料也消耗過半,箭矢、木石等等亟待補充。
守將本來還頗自信,隻覺得憑著城池地利、以逸待勞,就憑本部人馬固守個十天半個月應該不成問題。
可看如今這態勢,若稽胡接下來還能保持如此高強度的攻城節奏,如果外無援軍的話,再過個兩三天隻怕就得棄城而走。
崔彥昇很快又被帶上來,麵對守將的質問,便作答道:“先攻者應是名為郝仁王的賊胡萬騎渠帥,其部屬萬餘、勢力頗雄,被李使君率部攻破,焚其城堡、殺傷數千,是比其他賊部要更憎恨。將軍已見賊勢猖獗,宜早請援,起碼要堅持到李使君引眾殺回。”
那守將聽到這話後更是羞惱不已,怒喝道:“老子既非那賊官部曲,憑什麽要為他舍命抗賊?如果不是你們將這些賊眾引來,歸德城也不必遭此兵禍!”
“身在戎旅,殺賊即是本業!將軍若以各自職守為限、置身事外,那麽請問,我等行台官佐是有征討賊胡的責任?陝北諸州,賊情猖獗、民不聊生,胡荒遍野、行止皆危,又是誰的過失?”
崔彥昇聞言後便冷笑起來:“將軍前所狂言,猶在耳畔。使君過境之客、兵止數百,因見賊胡行凶於野、忿而擊殺,轉擊千裏、殺賊無數。若當時有各循職守本分的計議,何必自投險處,直須歸奏邊士無能!
使君曾言,相仇互攻,隻會傷情累物、於事無補!邊情自有憂苦,偶或力有不及,宜需體諒,紓困解憂才是在事的本計,不應該妄作指責。賊勢散亂難追,聚而殺之乃是上策。
將軍目此為禍,那麽築城列甲於此,究竟是為何事!崔某不才,亦曾手刃數賊,僥幸未死於外,今既入城,生死唯將軍以裁!”
那守將聽完這番話後,神情先是大怒,死死盯住崔彥昇,好一會兒才回望部下們大聲道:“咱們邊軍寒苦暫且不說,但一腔壯誌被人小覷,該要如何回應?”
“殺敵!殺敵!”
左近士卒們各自振臂呼喊道,望向崔彥昇的眼神自有幾分羞惱,但眉眼間的憂慮也是消失無蹤。
“老子是瞧不起南州那些仗勢弄權的厭物,但你家使君若真如所言壯誌,來日有幸相見,我自向他告罪。我既將你們納入庇護,城在命在,我死城無。若有餘力,共此守城殺敵。”
說完這話後,那守將又命人拋給崔彥昇一柄戰刀,然後又下令道:“賊眾來急,倉促應戰。兒郎們卻敵有功,我來犒勞,城內殺羊作餐,飽食之後才更有力!”
士卒們聽到這話,又紛紛呼喊喝彩起來,比接連打退幾次敵軍進攻還要更加高興。他們雖然在守牧區,但因為給養不豐、食料需儉,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葷膳了。
城中士氣有所恢複,但在城外的稽胡人馬則有有點無以為繼了。
郝仁王對李泰及其部曲的仇恨不必多說,剛才親率族眾進攻城池,用力太猛竟連配弓弓弦都給直接拉斷,此刻退回稍作休整,遙望對麵城頭沉聲道:“告令後路人馬入前,我已經拿人命為他們打壓了守軍膽氣,城中兵疲物缺,正是繼續進攻的好機會!”
“後路劉萬騎使人傳信,告是需要伐木造梯登城,明早才會進攻……”
有部將入前垂首稟告道。
郝仁王聞言後便是大怒:“蠢、愚蠢!我等跨境來攻,最重要就是以快製敵。沿途收獲的那些雜卒,正該使用此處。一旦敵人緩和心定,再想攻亂並不容易!那前路賊軍為何能殺掠逃竄至此?就是因為快!過萬的人馬困不能前,一旦逗留,必會人心敗散!”
想到被李泰一行迅速攻破的自家城堡,郝仁王又是心痛不已。
連日來的追殺未果,也讓他深刻認識到兵貴神速的道理。攻如疾風驟雨,逃則秋風掠野,戰又不戰、走又不走,隻會貽誤時機。
遊遁如風本該是他們稽胡人馬的看家本領,卻被那一支敵軍發揮的淋漓盡致,人馬都已經追到了這裏,那些胡酋居然還想著保存實力,在他看來自是愚不可及。
“他們不攻,我攻!告令人馬,快快進食,入夜之前再攻一陣!”
心中雖然憤懣不已,但郝仁王也號令不了別部人馬,隻能咬牙下令道。
“可、可人馬損耗已經過千……”
部將聽到這話,頓時一臉為難。
“攻下此城,損失都能補回!”
事態發展到這一步,郝仁王已經成了一個有進無退的紅眼賭徒,隻希望能夠通過繼續前進補償之前受到的巨大虧損。
他這種心理,其他胡酋們也有預見,當黃昏時其部再向城池發起進攻,後路幾名胡酋便各自笑語道:“仁王這次真是癲狂,大失往年的穩重。諸部至此,怎麽可能無功而返!
但既然他要一味強攻,誰又會跟他爭搶這一苦事?攻城拔堅本就不是我們的長處,此境除了這座城池也並非沒有別的勢力,他偏要向難處強求,咱們卻不能犯蠢,抓緊時間搜查掃蕩左近的牧群村邑!”
郝仁王的計議或許是對的,但他的訴求卻不能代表所有同行胡部的利益。
這一次的諸部聯合出兵,本質上就不是綱領明確、攻城略地的造反,無論最開始發起的名義是什麽,可現在對諸胡部而言,最主要的事情就是仗著人多勢眾而趁火打劫。
現在有郝仁王在前麵圍困進攻城池,他們自然要抓住機會對周遭鄉野細致掃蕩,能夠輕鬆搶掠獲取的利益那才是真實不虛的。就算僥幸攻下城池,他們就能長期擁有、據地稱雄?
“賊胡目短視而性貪婪,好散怯聚,無榮辱之心、唯貪生之念,一觸即潰、追逐艱難,因此難以根除。”
夏州將士們策馬南來,和宇文貴並駕齊驅的李泰聽到對方對稽胡族群秉性的高度總結,也忍不住連連點頭:“使君確是高見,我與賊胡雖然不長纏鬥,但對此胡性也感觸頗深。誘之群出的時候手段用盡,結怨可謂深刻,但此群胡仍然猶豫追否,險些失控。”
“見解或高,但卻技力用拙,一樣無功於事!高平男的誇讚,我實在愧不敢當。在鎮時間不短,卻一直未能將諸賊胡聚而攻之,使之長為地表之患。今次若能痛殲賊胡,北州官民都要感懷伱的義舉啊!”
宇文貴又歎息說道,望向李泰的眼神也滿是欣賞。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器性不同所以才要分別使用。賊性狡詐謹慎,聞知使君威名便已驚懼遊遁、不敢爭強。我卻寂寂無名,賊不知驚,所以才群賊鵲起、攻逐不舍。如果不是使君勢力援助,也絕難囊括此功啊!”
李泰這麽說倒也不是拍馬屁,能聚而不能殺也隻是瞎忙,如果宇文貴也像別境駐軍一樣隻是自保而不出兵,那他可能還要擔上一個驚擾賊胡、擾亂邊州的罪名。
好話人人愛聽,宇文貴聞言也大笑起來,一邊策馬疾行一邊又說道:“高平男強要給我美譽,我也不再拒絕。但也需要戰過之後,才能彼此誇獎不覺心虛。
願此役大殺賊胡,從此以後,高平男於此境中便也不謂無名。我倒是心中好奇,待你威名卓著後,若大行台恩用鎮守此間,還有什麽妙計能夠懲治群胡?”
聽到宇文貴這麽說,李泰心裏也頗有期待,他是真希望能夠獲得一個坐鎮方麵的機會、從容發展自己的勢力,之前一路逃竄的時候,心裏便有了許多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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