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8章 定勢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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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8章 定勢之寶
相對於魏軍主力軍隊的順利推進,北齊晉陽人馬則就比較不順利。
此間雖然屬於齊軍的主場,但是魏軍的強悍卻是超出了他們的想象。之前的退讓雖然也成功的將魏軍吸引出了沁源,但是齊軍也在一定程度上喪失了主場優勢。
尤其是武興王和修城王這一對宗室活寶所率領的前鋒師旅被擊敗,使得魏軍能夠快速的在烏蘇城立足下來而且還快速的掌控周邊險要之處,更顯得這一次棄城誘敵的計謀有點弄巧成拙。
畢竟魏軍作為主動進攻的一方,誰也不知道他們的胃口究竟止於何處,攻克烏蘇城然後主力跟進再繼續進攻上黨,本來就是一個順理成章軍事前進路線。
將此局麵當作計謀成功的表現,多少有點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意思。最基本的一點,如果魏軍的前進是中計所導致的,那麽齊軍現在應該也不失製約對方的手段和能力。
但事實卻是,眼下的晉陽師旅甚至都難以靠近烏蘇城。起碼在控製烏蘇城周邊險要據點這件事情上,齊軍是沒有達成預計目標,局麵有些失控了。
這些問題眾人當然不敢當著齊主高洋的麵說,但就算如此,大軍停頓於武鄉城多日卻都沒有什麽進展,高洋的情緒近日來也開始變得焦躁起來。
之前那種因為虐殺手足兄弟與統率大軍一路南來所營造起來的對人對事的掌控感,又隨著對戰局麵的失控而被衝淡,這不免又讓高洋變得敏感暴躁、急於重新樹立自己的權威。因此在處斬了武興王高普之後,高洋對軍法便執行的越發嚴酷,使得整個武鄉城中都變得人心惶惶。
但是他在這裏弄權使威,固然可以震懾其麾下將士,敵對的魏軍卻並不受此影響,仍是按照自身的節奏行事,其主力人馬順利的推進到了烏蘇城中。
“啟稟陛下,羌賊主力業已進於烏蘇,上黨震蕩不安。今我師旅頓於武鄉難益於事,是否、是否需要轉進南去,與平原王會師擊賊?”
得知敵軍主力向前推進一大步,其餘將士懾於軍威而未敢進奏言事,唯資曆深厚的安定王賀拔仁受群眾推舉,硬著頭皮向高洋進奏道。
聽到賀拔仁這番話,高洋臉上頓時閃過一絲陰霾。接下來的戰事對北齊而言最為有利的,自然就是魏軍主力盤桓於烏蘇城左近,而北齊晉陽與上黨兩路人馬南北夾擊,讓魏軍主力腹背受敵。
可是這段時間戰術的執行卻受到了極大的阻滯,諸如斷梁城這樣的重要據點遲遲攻克不了,使得晉陽大軍難以欺近烏蘇城。
如今敵軍主力已經抵達烏蘇城,在北麵未遭大軍威逼的情況下,繼續南下進擊上黨地區自然也是其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如果晉陽師旅再停頓於此,那隻能由段韶所率領的上黨人馬獨力迎戰敵軍,所以晉陽師旅南下會師,共同迎戰敵軍才是當下最理智現實的選擇。
但如此一來,則不異於承認高洋之前的戰術思路是錯的,這樣的錯誤對於急於重新樹立權威、提升掌控力的高洋而言,自然是有些不願意承認。
“在南在北,皆是擊敵。王急求南去,莫非是有什麽必勝之計進獻?”
在聽完賀拔仁的進言之後,高洋並沒有立即做出決定,而是眼皮一翻,望著賀拔仁冷聲說道。
作為一個已有前科的勞改犯,賀拔仁自知這樣的差事有點廢命,但眼下情況明擺著的有些不利,如若繼續僵持下去,隻會更加的貽誤戰機。
眼見皇帝仍是拉不下臉來承認之前的失誤,賀拔仁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前者陛下用計引敵入彀,羌賊果然依計而來。唯因後續諸軍交戰不利、進取受阻,以致境內險處多為賊所據,致使我大軍難以直赴烏蘇。前計雖妙,受命者卻未能極盡此中精巧……”
剛剛在斷梁城受挫返回武鄉城的薛孤延聽到賀拔仁要將禍水往他們這些前線將士身上引,心中自是不悅,忙不迭側身而出大聲道:“臣等既受所命,皆同心戮力交戰,日前還於斷梁城下截殺賊眾數千,並陣斬羌賊大將數員,雖然未為盡功,但也俱非交戰不利!反是前者烏蘇城領受前命者未能深辨聖意,將諸形勝之處盡資於賊,給如今大軍進取平添諸困!”
“臣冤枉啊、臣……之前轉出烏蘇城之際,臣已經進奏兩位大王需從速搶占烏蘇城周邊形勝,但修城大王輕率冒進、武興大王貽誤軍機,致使諸處盡數為賊所擁,實非臣之過錯啊,乞請陛下明鑒!”
之前尉摽與武興王一起敗退回來時,武興王遭到處斬而他卻未受責難,心中正自暗存僥幸,卻不想這會兒又有一口黑鍋罩下來,他自然不敢怠慢,忙不迭叩拜在地大聲申辯道,因見皇帝陛下臉色變得越發難看,便又連忙說道:“臣縱有罪,乞請留此一身,來日入陣奮勇殺敵,以期報效主上恩用!”
諸將一番推諉指責,雖然仍未爭論出誰應當為此負主要責任,但起碼皇帝作為決策者的責任似乎變小了,全都是執行階段出了問題。
高洋的性格本就自負且敏感,而這樣的性格向來也談不上什麽絕對的公允理智,尤其重視自我的內心感受。
當他自覺可以免於認錯與自責的尷尬處境時,反而變得寬大起來,望著幾人皺眉說道:“當下強敵進逼,本應同心應敵。爾等皆國之大將,這樣淺顯的道理竟然不知!安定王國之元勳宿老,可免刑責。你兩人各自行出受杖十,心平氣順之後再來議事!”
與近來動輒打殺的刑罰相比,僅僅隻是十記軍杖的責罰可就實在是太輕了。那兩人因恐皇帝又改變了主意,忙不迭告罪一聲而後匆匆起身行出受杖。
斥退互相攻訐的將領之後,高洋又望著賀拔仁歎息說道:“王所進言,我豈不明?唯李伯山頑敵狡詐,非是易於之輩。我雖然初與交戰,但也未敢輕敵。前計即定,如若驟作更改,不說士氣沮否,賊之後計奸謀亦未可料啊!”
賀拔仁聽到皇帝恢複了幾分肯與論事的端正態度,心內才微微一鬆,旋即便又說道:“羌賊狡詐,人所共知。但唯力不如人,才妄圖以奸計補足,可若彼此相差懸殊,縱有奸謀,亦難得逞……”
講到這裏,他陡地一頓,待偷眼暗窺皇帝神情並無異常,才又開口說道:“今我雄師巨萬,將士俱勇壯之卒、有守土衛國死戰之心!此番交戰,本就是賊先為挑釁,亢師用老,勢必難繼。而我則背倚國門、補給就近,但以雄軍勁旅、堂堂之眾陳列與戰,不使賊奸計得於施展,賊又何足為懼!
昔太祖皇帝恃此勁旅敗盡時之英雄、造此偉業,天下莫能與爭鋒。羌賊雖惡,較爾朱氏如何?其所承者,不過關西黑獺殘破基業,人心亦未與合。而陛下之所恃者父兄雄業,曆位以來更多有弘廣。陛下雄視天下時,此獠不過黑獺帳下一卒,破之何難!”
高洋向來都不喜歡旁人在他麵前說什麽父兄之業,也因此對那些恃著資曆倚老賣老的老臣們多有疏遠。
可是如今與真正強敵對抗,而他如今又不複早年那麽勇壯,心內本就有些患得患失,此時再聽到賀拔仁此番說辭,心內的些許不安竟也漸漸消失,心情又變得振奮篤定起來。
是啊,他父兄當年本就恃此晉陽雄兵而興創事業,而他更是憑此完成篡魏立國的偉績,更在之後轉戰諸方、敗盡強敵。區區一個李伯山,與此一脈相承的偉壯功業相比,也不過隻是一個趁勢鵲起之徒,又何足為懼!
“王良言醒耳,當真是太祖遺我定勢之寶。來日與賊交戰,王當為我領掌一軍、獨當一麵,老誌勃發,再創殊勳!”
心境的變化,讓高洋望向賀拔仁的視線都變得和藹許多,不再隻是一味的以威淩之,轉有幾分敬老與倚重。
賀拔仁聽到這話後,神情不免微微一滯,但旋即還是連忙點頭說道:“但得君王使命,老夫何懼披甲!”
在賀拔仁的一番鼓舞和勸說之下,高洋也不再固執的留駐武鄉、嚐試從烏蘇城北麵發起攻勢,而是決定南去與段韶會師,憑著強大的兵力與主場優勢,通過正麵戰場的交戰以摧毀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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