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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狂風肆虐的十分鍾之前,煙霞山之外,某個隱秘的小駐地之中。 一個黑頭發的年輕男人嘴裏叼著一根棒棒糖,兩隻腳自然地疊放在自己麵前的木製辦公桌上,還時不時有節奏地抖動兩下,旁邊的獎杯和金牌隨著這個動作輕微晃動著。 很快,有一個穿著軍裝的年輕人敲了敲門,進來之後先是敬了一個禮:“荀隊!” 被叫做“荀隊”的男人眼睛都沒有抬,隻是鬆鬆垮垮地癟嘴,然後說道:“你等會兒,我這正好看到關鍵時刻……”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猛地一拍大腿,臉上洋溢著喜色:“哇哦,我們‘真音’大小姐唱的也太好聽了吧,簡直就是天籟!我要給她打錢!我要給她打紅sc!” 說著,他幹脆利落而嫻熟地點開支付窗口,直接打了一個飄紅的打賞過去。 sc指“shat”,是一種通過支付一定金錢、就可以讓自己的留言出現在主播界麵上的支持主播的方式。而紅色的sc,基本上代表的是一萬塊錢上下。 看著畫麵中那個二次元虛擬小人因為自己的打賞而高興得難以自製,荀隊忍不住暢快地歎一口氣,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愉快和輕鬆之情。 他最喜歡二次元了。 在這個不算大眾的領域,他可是個老江湖。別說是“虛擬主播”,連十幾年前萌係風剛吹過來不久,他就已經是曆久彌深的戰士,曾經經曆了福音和高達時期、並且哪怕是現在的廢萌和廁紙時代也完全沒有割舍。 雖然現在“二刺螈”都快成罵人的詞語了,但是荀隊仍舊堅定不移地自認為是一名二次元。 這大概也算是一種毅力。 給虛擬主播打完錢之後,荀隊剛想要點開下一個直播間。 然而此時此刻,站在外麵等候的人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那個人再次敲了敲門,然後輕聲說道:“荀隊。” “祁局那邊,已經脫離主控室的監察,開始獨自行動了。” 聞言,荀隊手指的動作微微一頓。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無所謂地抬起頭:“啊,是這樣?沒事兒,不用管他。” 用手指摳了摳耳朵,荀隊說道:“祁光那個家夥鬼點子多得很,你別因為他一時半會兒的動靜就被攪得心神不寧的。雖然那個狗東西最喜歡玩什麽‘戰略’,但是如果是隊友的話,他絕對不會不把‘計劃開始’的口號報給你們。” “現在呢,就是安安靜靜地等著就好,”荀隊笑了笑,“這樣吧,不如你留下來,我們一起看直播?” 說著,他朝那個人揚了揚手機。 誰想看二次元紙片人啊? 聽著領導的話,那個人翻了個白眼。 不過他最後還是什麽也沒有說,隻是朝著荀隊敬了個禮,然後麵無表情地轉身離去。 作為一個下級,他也隻是將自己知道的情報通知上級領導而已。 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領導本人來進行決斷。 更不用說眼前這個領導是在對策局內地位、實力、威望都僅僅是在兩位正副局長之下的,作戰部門兼特別行動隊隊長! 曾經被對策局派遣往半島,在危機四伏的地界鎮守足足五年的荀墨! 如果要論及荀墨,那麽除了“二次元”這個幾乎可以被他帶進墳墓裏的標簽之外,還有一個很明顯的特征。 那就是“懶散”。 荀墨是一個相當懶散的人,特征就是能夠躺著盡量不要站起來,能夠擺爛盡量不要努力。 按照他的說法就是,人生明明都已經這麽短了,而且鬼知道什麽時候又會碰到世界末日、火山噴發、外星人入侵,別的不說,光是對策局這種跟異種真刀真槍對拚的工作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一定、為啥還要這麽努力? 這種消極的姿態給他帶來的結果就是,在他明明還不到三十歲的事業黃金期,就被王偉正一屁股給踢到半島,讓他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愣是鎮守了五年。 一方麵是因為半島確實需要有人看著管,另一方麵也是王偉正想要給這個憊懶的家夥好好調整一下性子。別的不說,起碼讓他能夠勤奮一點、知道一點努力的意義。 但是很遺憾,在半島上的生活,已經徹底讓荀墨跟“努力”兩個字絕緣了。 雖然半島危機四伏,但是絕大部分的狀況荀墨隻需要坐鎮中央就能夠解決。在這樣的條件之下,荀墨幾乎都不需要怎麽出遠門,天天躺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麵,每天就是刷新番、看主播、打錢,然後在網絡上跟人縱橫捭闔、舌燦蓮花。最過分的時候,曾經手操鍵盤和手機,跟七八個暴躁老哥對拚也絲毫不落下風。 隻能說他這個人還挺接地氣。 但你要說他是一個廢物,很明顯是有些不對的。 作為部長和行動小隊的隊長,荀墨的實力母庸置疑。不說超王趕祁這樣不切實際的大話,起碼對策局第一梯隊是有的。 不然王偉正也不會把他踹到半島。 祁光也不會把他找過來,處理這次的問題。 看了一眼手機屏幕,荀墨原本懶散的表情瞬間被整樂了:“誒,還有人拗不過氣,想要人肉我?” “有意思有意思,等下哈,我先打個字……” 說著,荀墨在鍵盤上劈裏啪啦打下一長串字符,大意是“你快點來、我求你快點來,誰怕誰是孫子”這種樸實無華的嘲諷言論。 等到最後一個標點符號打完,下一秒鍾,荀墨懷裏的通訊器頓時鈴聲大噪! 聽著通訊器的聲音,荀墨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看了一眼周圍,發現沒有人在朝自己這邊看以後,才小心翼翼地拿出通訊器。 把聽筒放在耳邊,荀墨輕聲說道:“是我。” “我已經在你提前說到的位置了,祁光你這個狗東西到底還要拖多久?再拖下去,我都要被人人肉出來,明天就能上視頻網站發‘我被網暴’了!” 對麵的人似乎是在解釋著什麽,不過解釋的內容很明顯不能讓荀墨滿意。 但是他也沒什麽辦法,最後隻能捏著通訊器、甕聲甕氣地說道:“行吧行吧,反正就是什麽‘等風來’……哎,我真是服了你們這群老六了。就不能多透露一點,怎麽都快五年過去了,你還是這個吊樣……” 荀墨大概是對策局裏除了王偉正之外,少數幾個敢於當麵和祁光對罵的家夥了。 兩個人平日裏經常會因為一些小事而吵起來,吵得麵紅脖子粗、然後一個人痛擊對方的輪椅,另一個人把對方推的主播全部取關,彼此之間老是用這種方式互相傷害,見麵也親切地稱呼其為“狗雜種”。 但是兩個人的關係其實非常好。 這大概是因為祁光其實是相對傲慢的,平日裏也沒有多少朋友,而荀墨又是一個比較懶散的家夥、雖然有的時候會比較刻薄,但是總歸還算好相處。 因此兩個人也就這麽一路損著損著走到現在。 捏著通訊器,荀墨的聲音逐漸嚴肅:“不過你先給我說好,為什麽這次行動必須要隱秘,連人都要用我手底下的、還要偷偷過來?” “難道說……是演戲內部出現了問題?” 很快,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 然而這個回答卻讓荀墨的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歎了一口氣,然後輕聲說道:“我明白了……” “總之,等你的信號吧。” 說完這句話之後,荀墨放下通訊器,重新看向自己的手機屏幕。 此時此刻手機屏幕上的二次元紙片人還在跳著歡快的舞蹈,播放器裏也滿是活力元氣的歌聲,但是荀墨的心情已經跟之前不太一樣。 他隻是看著遠處的煙霞山,表情陰晴不定。 大概又過了幾分鍾。 荀墨親眼看到,遠處的煙霞山之上,呼嘯的狂風自地麵席卷而上、猛然籠罩天穹,宛如為穹頂蓋了一個碩大的壺蓋! 看著這股風,荀墨猛然起身,快速踱步到駐地旁邊的窗戶邊上! 站在窗口,遠眺著遠處煙霞山,以及煙霞山上那鳥鳥升起的煙塵,荀墨的臉色越發難看了起來。 “結界,”他低聲喃喃著,“還是這種反應迅速、麵積廣大的結界……” 果然,演習內部存在著蛀蟲。 這些家夥已經瘋狂到不擇手段,打算利用這次演習,給人類社會來一發致命打擊了! 想到這裏,荀墨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嘴裏叼著的棒棒糖也隻剩下根棍了,在把白色的棍子嚼爛、咬碎之後,荀墨狠狠地吐掉了塑料管。 ‘媽的,’他心裏想著,‘反正都是祁光指示我的,到時候有問題就全部推給他,我繼續跑半島那邊去擺爛!’ 雖然嘴上這麽說。 但是荀墨還是彎腰,從自己旁邊的小箱子裏麵取出一堆又黑又粗的零件。 這些零件看上去沉黑圓滑,每一塊都像是經過了重重打磨和保養、在太陽之下閃爍著異樣的光澤。可以看出來,這些零件的主人一定非常愛護它們。 摸索著這些零件,荀墨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柔和的笑容。 然後,他做了一個動作。 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嘴邊,荀墨猛然咬開手指,動作之大甚至撕裂了肌肉! 嫣紅的鮮血從傷口處滲透而下,順延著落到這團漆黑的零件上,彷佛水滴落於墨水之中、給這層光玉圓滑的漆黑染上了些許猩紅的痕跡。 大概過了兩秒鍾。 鮮血落入漆黑的反應,宛如沸水爆開! 零件開始有規律地抖動起來,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刺激到了一樣,整個零件堆疊起來、錯落有致地擺放在相應的位置,就像是遊龍穿行在空氣之中、掃著尾巴把狂風和雷電引動到自己身上,裹挾著雲層突破長夜束縛! 很快,這股“變形”就完成了粉碎和再重組。 當一切都完成之後,一柄幾乎可以說是“戰爭武器”一樣的狂野裝備,靜靜地躺在荀墨的麵前。 碩大的炮管、極富殺傷力的標誌,這把武器的每一個外形都在彰顯著悍然和暴力的美! 摩挲著自己的寶貝,荀墨的嘴角微微一勾。 “可以打穿結界的子彈,我找找……” 在短暫的尋找之後,荀墨終於從武器內部摸到了一個東西。 “哈,找到了!” 捏著兩枚“子彈”,荀墨開開心心地把子彈裝進武器裏麵。 那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手榴彈一樣大小的“子彈”,就這麽被塞進這跟暴戾的武器之中。 把這玩意兒放在窗口上,荀墨重新摸出手機,然後把這東西拍了張照片。 順手發給那個想要把自己給人肉網爆的家夥那邊,讓他見見世麵。 等到這一切都做完以後,荀墨這才眯著眼睛、看向遠處的煙霞山。 “按照祁光那個家夥的說法,‘風’之後是結界,‘結界’之後應該是‘塵’。‘塵’之後……則是‘血’。” “而‘血’的終末,就將是熊熊燃燒的灰盡之中……遮天蔽日的死亡!” 重新撕掉一根棒棒糖塞進嘴裏,荀墨的眼神若有所思:“確保這次停在‘血’吧。” “如果真的是‘灰盡’,那我也不太好搞,得王局來才行啊。” 說著,他靠在窗台上,舌頭一點點地舔舐著棒棒糖,舌尖輕點、像是在品味著什麽。 然後,下一秒。 “媽的,好酸!” “誰給我買的檸檬味?!” ----------------- 與此同時。 腦袋上係著紅絲帶的少女看了一眼遠處的狂風,麵色微微一怔。 ‘什麽情況,’少女心裏想著,‘怎麽突然起風了?’ 等等。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的模樣,少女的臉色渾然一變。 ‘難道說……這就是先知之前提到的風?!’ 一想到這裏,少女猛然起身,朝著自己身後的隊友說道:“先別動手!” “情況不對,暫時撤退!”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從大石頭上一躍而下,緊接著踩踏空氣、猛然掠過低矮的灌木叢。 雙刀留下新月一般的軌跡,長長的蛇牙劃過樹叢、彷佛毒蛇伏行於陰影之下。 看著少女的動作,她的隊友們也麵色一震。 在這短短的半天裏,這個名叫“宋清辭”的少女已經用她敏銳的嗅覺以及高尚的個人品格,深深打動了她的這些隊友。 雖然沒有人承認,但是眼下這個演習小隊的隊長,貌似就是這個“宋清辭”了。 因此,在實質上的隊長發話了之後,所有人都猛然退下、整個人朝著後方倒退了好幾步! 雙手揮舞著長刀,宋清辭抬眼看了一番半空之中的狂風,臉上的擔憂愈發濃重。 ‘這還隻是第一步嗎?’ 如果先知沒有說錯…… 不,他不會說錯。 宋清辭將這些想法從腦海之中拋出去,眼神重新堅定下來。 也就是說,這般詭異的狂風,可能隻是他們需要麵對的第一個危機! 想到這裏,她看了一眼旁邊的高大男人,然後輕聲說道:“熊本。” “你帶薇薇安去附近看看,有什麽狀況,”她說道,“盡量找到有沒有什麽能夠留宿的地方。” “這天……看起來是很難繼續狩獵了。” 被稱作“熊本”的高大男人點點頭,然後跟著旁邊一個叫做薇薇安的女孩一起離開了。 這個叫做薇薇安的一邊嘴上應承著,然後一邊眼神止不住地往兩個人的胸口亂瞄。 這樣的視線都快讓宋清辭習慣了。 反正她什麽也看不到,又沒什麽大不了的。 隻是看男的也就罷了,為什麽還要看自己這樣的同性…… 難道有特殊癖好? 想到這裏,宋清辭忍不住就警惕了起來。 不過不管怎麽說,眼下很明顯都不是點出來的時候。 不過說起來,熊本的胸口之前好像確實有些古怪…… 宋清辭想了想,記得好像是之前在密林中行動的時候,自己無意間瞥到的。 那個壯漢的胸口……好像有一隻紅色的、猙獰的蜘蛛? 可能是自己看錯了吧。 宋清辭搖搖頭,心中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