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對我有印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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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剩下一張皮的樂園躺在白令的麵前,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而白令則是瞥了一眼旁邊的陰影處。
    在他目所能及的地方,兩個身材句僂、麵容枯槁的老年人正藏在陰影之中,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如果說眼下是一部恐怖片的片場,那麽這樣的兩個老人死死盯著你的畫麵,絕對是接下來厲鬼將映的前奏。凶狠的猛鬼將會撕開衰朽的皮囊,咆孝著從幽邃裏爬出來,朝那些手無寸鐵的普通人亮出自己的獠牙。
    然而這並不是恐怖片,而白令也絕對不是恐怖片的主角。
    如果真要對比的話,那麽他應該是《死神來了》裏麵的黑死神。以輕巧的話術隱晦揭示那些人的結局,然後平靜地旁觀故事走向直到大幕拉上。
    不過同樣的,對麵的兩個人也絕對不是什麽收割生命的死神。
    雖然說其中一個確實是神祇不假,但是至少在權柄方麵、和“死神”相去甚遠。
    盡管貴為腓尼基的造物主,但是因為傳說特性的緣故,如今跟老年人沒有什麽區別的埃爾神句僂著背,用微顫的聲音開口說道:“看起來你從那個地方回來了。”
    聞言,白令微笑著打了個響指。
    下一秒鍾,灰色的霧氣從四麵八方盈滿而來,將旁邊散亂零落的器材重新鋪設整齊、並且以一個眼花繚亂的速度利用這些鋼筋和鐵塊,成功搭建出一個“桌子”。
    那是一個方正的圓桌,原本應該是精鍛的鋼鐵被一股莫名的澎湃之力重新塑造成形,最後糅合在一起、在陽光的照射下,桌麵像是流淌著澄澈的清泉。
    “請坐,”白令說道,順便捏了幾個椅子給對麵兩個人,“想必我們還有的聊。”
    伴隨著他的話語,埃爾神幾乎沒有片刻的猶豫、直接就在白令手搓的椅子上就坐,仿佛和自己家一樣閑適。
    而另一邊,那個年老的婦人則是靜靜地看著白令。
    過了好半天,她才緩聲開口:“我的孫子。”
    “承蒙關照了,”老夫人微微彎腰,“如果不是你,恐怕他現在還要被關在那個地方,而我毫無察覺。”
    白令知道,眼前這個老婦人說的是不久前,他在“旋轉木馬”裏麵碰到的那個吳時淵。
    吳時淵是吳大有的子係,而既然老婦人也喊吳時淵孫子,那麽她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
    白令笑了笑:“哪裏,不過是隨手就做了。不過說實話,我也確實想要找找您。”
    “當然,在此之前,想來我還需要先跟另一位好好聊聊,”白令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著埃爾神,“我想,你大概現在有很多話要說。”
    聞言,埃爾神苦笑了一聲。
    “你第一次來我這裏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的身份不簡單,”他咳嗽了一聲,“但是我真的沒有想到,僅僅是幾個月過去,你就能夠達到這樣的層次。” …
    這點埃爾神倒是沒有說假話。
    哪怕她已經提前意識到了白令身份的特殊,但是諒她再怎麽大膽猜測、也完全不敢想白令竟然僅僅隻花了兩個月都不到的時間,就闖下了如此赫赫聲名。
    作為異種,她知道的比一般人要更多。而且因為她經營遊戲廳的緣故,埃爾神的消息來源也更加廣泛。像是紅蜘蛛也被白令給擊退了的消息,她也是在煙霞山之後不久就知道了。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連幾乎都快要觸及“那個”層次的紅蜘蛛,都在白令的手底下敗下陣來。
    “時間”,就是這麽可怕的存在嗎?
    想到這裏,埃爾神越發心灰意冷起來。
    所有的異種誕生的目的除了它們扭曲的根源以外,還有一項幾乎是銘刻進它們內心之中、宛如本能一樣的東西。
    那就是成為“起源”,超越世間。
    一般的異種可能不知道更多,因此在無知裏奢求這個境界與層次,像是追逐著虛幻的泡沫、一戳就會散作漫天的塵埃。而埃爾神他們這種頂尖的存在,則對於“起源”的感觸更深,也更加沮喪。
    在很久以前,“起源”這個層次並不叫“起源”的時候,就已經有很多異種妄圖登臨這個位置。那個時候起源還有更加精細的劃分,像是什麽“佛陀”、“聖人”、“圓滿”等等。雖然說這些詞匯創造的肇始並非異種,而是異種附會的、但是至少意思表達的很明確。
    歸根到底,“起源”這個稱呼其實是後來的人生造出來的一個層次。它的含義從數千年數萬年前就沒有變過,自始至終都是為了超脫“時間”。無論是什麽叫法,其實都不過是稱謂的不同,內涵永遠都是那一套。
    但是都過了這麽久了,仍舊沒有人能夠抵達這個層次。
    而紅蜘蛛已經可以說是最接近這個層次的人了。
    但是就算是她,也在白令的麵前敗下陣來……
    想到這裏,埃爾神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我無意和你爭鬥,”她舉起一隻手,“我希望能夠和你保持友善的態度,這一點你大概能夠看出來。哪怕是在兩個月前,我也沒有對你們怎麽樣,更不必說現在。而且從始至終,我都沒怎麽參與迫害人類,這一點你同樣可以看出來。”
    聽著她誠懇的話語,白令微微頷首。
    確實如同埃爾神所言,她從一開始就對白令等人沒什麽惡意。哪怕覬覦過他們的某些東西,但那也是她的權柄作祟。
    而兩個月之前的她都如此,那麽兩個月之後、她恐怕更不可能和白令交惡。
    至於迫害人類……
    這一點白令持保留意見。
    埃爾神的遊戲廳盤子那麽大,裏麵的寶貝那麽多,怎麽可能沒有原始積累?而從一窮二白到富甲天下,又如何不可能層層盤剝?
    當然,這些比起藍空、樂園他們敲骨還要吸髓,甚至於把人類扒皮抽筋這樣的、已經好太多了。 …
    所以白令也隻是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而埃爾神則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才接著說道:“你旁邊的那個人,和我有一定的關係。”
    “你大概也能夠猜到,‘存在感’的交換與我的權柄有所關聯,”她的手按在桌子上麵,“盡管不敢說將世界上一切‘交易’的內容全部納入手中,但是至少在某方麵,我還算得上專家。”
    “大概是從很久以前開始,我的設施就缺失了一塊。而且缺失的內容還正好是與我的法則部分相關的東西,大概是誰把它給偷走了、然後一直隱藏起來,不讓我發現。”
    埃爾神看了一眼地上的皮囊:“那個偷走它的人藏得很深,而且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換個地方。因此我也不得不把交易的範圍擴大,目的就是為了找到我缺失的部分‘權柄’。”
    “現在看來,這個家夥還真是會偷,”埃爾神感歎了一句,“不僅僅是把我的‘權柄’這樣抽象的東西都給偷走了,甚至於還深諳如何躲避我的追查,讓我足足花了兩百多年的時間、最近才找到。”
    白令:“那看起來你是認定它身上的就是你缺失的權柄了?”
    埃爾神站起來:“是的,我可以確定。而且它的身份,我大概也知道。嗬,一個勉強算是和我同根同源、而且如同老鼠一樣的家夥,雖然和我有親緣關係,但我卻不怎麽喜歡它。不過,正因為是和我同根同源,所以它才會對我有所了解,也因此、它才能夠找到我的地方,順便把一部分權柄給偷出來。”
    說著,埃爾神有些疑惑地看著地上的樂園:“不過有一點很奇怪,它明明不是偷盜有關的根源,為什麽又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我的權柄偷出來,甚至讓我毫無發覺呢?”
    看著疑惑的埃爾神,白令笑了笑。
    “赫爾墨斯,”他平靜地說道,“多半是他。”
    赫爾墨斯……?
    埃爾神像是花了一段時間才想起來這個名字:“哦,那個據說竊取了靈魂的瘋子?你的意思是,他幫助了這個家夥偷取了我的部分權柄?”
    “當然,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小偷的庇護者、又有誰比他更加擅長偷竊?”
    白令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麵:“他恐怕是盯上了你,所以才利用這個機會把你一部分權柄給偷出來了。”
    埃爾神眉頭緊鎖。
    她其實之前也隱隱有了猜測,隻不過出於某些方麵的顧慮、所以她一直沒提出來。
    現在被白令這麽一揭開,她也不得不歎息著說道:“我猜,他是覺得我的權柄能夠對法則生效。”
    “我大概能理解他的想法,眾所周知、他渴望著時間。所以說他絕對不可能放棄任何一個竊取時間的可能,偷盜是他的權柄、而交易則是我的權柄。或許他想著的就是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利用我的能力把時間給‘換’出來。” …
    至於結果。
    看著地上那個半死不活的皮囊就能夠猜出來,恐怕赫爾墨斯沒有如願。
    不然的話,眼下這個家夥應該是被赫爾墨斯捆綁在身邊,而不是放養一般流浪到世界各地才對。
    不過這也證明了為什麽樂園這個家夥知道這麽多。
    恐怕赫爾墨斯一開始和他許諾了不少東西,以此來利誘他竊取埃爾神的部分權柄。
    拉起地上的皮囊,埃爾神看向白令:“我希望你能夠把這個家夥交給我。”
    “作為代替,我可以讓你在我的寶庫之中選擇兩樣東西,”她豎起兩根手指,“我想,你大概意識到這句話的重量。在過去有很多堪稱英雄豪傑的人物,他們或者是斬殺了凶獸、或者是成就了潑天的功業,最後尋訪到我的寶庫,但是也不過是抽走一件寶貝而已。”
    “而且還是比較劣等的,”埃爾神補充了一句,“你知道的,按照現在的說法就是、我有點倉鼠症。”
    埃爾神可喜歡屯東西了。
    作為這個世界上最神秘的交易商人,在過去她有很多名字。什麽看守巴比倫大門的惡獸,什麽鎮守迷宮的獅子、毫不誇張的說,她的知名度在幾千年後的如今也堪稱聲勢浩大。
    不過這和她的實力並沒有什麽關係,哪怕是作為各種神話的背景板、她還是廢物了好幾千年。
    而白令也微笑著點頭。
    他對於埃爾神的寶庫也很在意。
    能夠扒拉這個世界活的最久的商人的藏寶庫,想想就興奮。
    不過並不是現在。
    因為眼下很明顯,並不是能夠做這方麵事情的時候。
    想到這裏,白令再次看向埃爾神。
    同時,他在心裏麵微微歎息了一聲。
    果不其然,很快、埃爾神就顫顫巍巍地起身,似乎是打算離開了。
    在他即將離開這個地方的時候,她像是想起來了什麽的樣子,回頭看了一眼白令:“對了。”
    “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方麵的消息,”埃爾神說道,“但是我覺得最好還是提醒一下你。”
    “你知道西歐那邊的‘皇帝’吧?那位震蕩世界的‘獅子王’,”埃爾神語氣和緩,“據我聽說的消息,他大概……在最近這段時間,就會考慮晉升‘起源’了。”
    “這算是我的一個善意提醒,雖然你用預知未來的能力大概可以看到,但是我覺得最好還是告訴你。不管怎麽說,這都不是我們想要見證的。”
    埃爾神咕噥了一句:“我可不希望那個家夥成為‘起源’,不然的話我的店鋪估計得被他搶個七零八落。”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消失在陰影之中,和來的時候一樣、悄然無形。
    這大概是她寶庫之中的一件寶貝,讓她能夠進行時空穿梭。
    看著埃爾神離開的背影,白令忍不住在心裏歎息。
    “獅心王”成就起源,不僅僅對埃爾神是一個壞消息,對他而言、同樣如此。 …
    沒有人願意看到自己出現一個幾乎不了解的敵人,更何況獅心王的狀況還相當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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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身邊,還站著那個“背誓者”變化而成的諾查丹瑪斯。
    這才是讓白令擔憂的根本原因。
    諾查丹瑪斯對先知的執念,可以說已經魔怔了。
    也因此,如果獅心王真的成就起源、以他的能力,恐怕可以幫助諾查丹瑪斯很快地追蹤自己的位置。
    這可是個麻煩。
    ‘而且,我覺得背誓者那個家夥不可能就是這麽簡單地幫助其它人成就起源。’
    白令的眼神幽深:‘他說過,他自己打算成為起源、探知天淵。以他的性格,怎麽可能把這種事情托付給其它人、尤其是在成為異種,徹底偏執之後。’
    恐怕、獅心王哪怕真的成為起源,諾查丹瑪斯也會橫插一杠。
    甚至於他還可能竊取獅心王的成就,然後收歸己身!
    這確實是一個壞消息。
    不過在此之前。
    還有有件事情。
    白令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麵。
    他看著麵前的老婦人,誠懇地說道:“楊女士。”
    “你對我,有什麽印象嗎?”他語出驚人。
    這句話讓老婦人的表情都有些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