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澤決定出手相救。
    此時，圍攻淩澹菲的交戰，已經陷入白熱化。
    “淩仙子，我知道你想用那一招天人境招式‘溯源歸一’。”
    “此招一出，或許你能帶走我們其中一人。”
    “不過，出了這招，你來不及回氣，必然被擒獲。”
    “到時候，你怕是想拒絕成為肉奴都不可能。”
    “或許對你來說，這是件好事也說不定。”
    焦毐龍一邊打，一邊說話。
    他的話不是單純調戲淩澹菲。
    這些話削弱了淩澹菲拚命的意誌。
    焦毐龍名聲不好，眼睛卻很毒。
    他知道眼前女人一旦拚命，也不好辦。
    可現在用成為肉奴嚇唬她，那淩澹菲就一定會有顧慮。
    一有顧慮，就用不出拚命的劍法。
    ‘溯源歸一’這一招劍法在江湖上很有名，是懸劍閣閣主卓天然年輕還在肉身境時候使用過的。
    其威力強大，弱點也明顯。
    就是不能心有二念。
    一旦心有二念，招式威力就弱了五成。
    淩澹菲雖有心殺敵，她也確實能拚死一個，可後果代價太嚴重，心中不得不左思右想，陷入兩難境地，更用不出這一招了。
    方澤見狀，微微搖頭。
    是時候展現真正的風範了。
    他身形一動，向前一段距離。
    在一處周圍景色最好，最能襯托出神秘出塵感覺的樹林背景後，他緩步走了出來。
    “幾位，看你們身手不凡，應該都是人榜有名的高手。”
    “圍攻一位女子，不覺得羞恥麽”
    他淡淡的說道。
    此話一出，瞬間前方戰場就有反應。
    反應最快的是黑衣劍客，他迅速調整站位，到了一個同時能威脅淩澹菲，又能防禦方澤的方位。
    白底紫紋服飾的劍客臉色微變，手下攻勢漸緩。
    焦毐龍神色也有變化，他兩掌打了下去後，往後退了退。
    淩澹菲得到機會，抽身退出戰團。
    當她側身看清援助者是誰後，瞳孔放大，露出驚訝神色。
    “是你”
    淩澹菲十分意外。
    方澤微微點頭。
    淩澹菲頓時表情複雜。
    她沒有想到，在今日遇到人生中最大危機的時候，出手相救的，竟然是之前有過衝突，還揍過她的方澤。
    一時間，淩澹菲心中百感交集，十分複雜。
    反應在眼神中，她看方澤的目光，裏麵情感交織，很是豐富。
    焦毐龍看向方澤，目光中很有一些警惕。
    此人出現在戰場附近二十米左右，他才發覺。
    別的不說，這人的輕功一定很好。
    “你是何人為何參與此事”
    “在江湖行走，你難道不知道亂管閑事，會死的快麽”
    焦毐龍問道。
    方澤笑了笑。
    “哦，這要看實力誰強誰弱。”
    “如果我管了閣下的閑事，確實會死得快……我是說閣下你會死的比較快。”
    “至於我嘛，我乃是萬裏歸宗派方澤。”
    “閣下若是死了，這要給出足夠誠意，我未必不能送你屍首回家。”他道。
    此話一出，焦毐龍和那白底紫紋服裝劍客，同時臉色變化。
    “‘拳破生死’方澤”
    “人榜十九”
    焦毐龍和那劍客同時說道。
    “是我。”方澤點頭。
    確認身份，焦毐龍和劍客臉上都有一些忌憚神色。
    人的名樹的影。
    方澤身為人榜十九，戰績輝煌，而且同時是人榜上最年輕，也是最近爬升最快的一位。
    江湖快報上都說過，覺得他潛力不止如此，隻是戰績還沒跟上，才排在人榜十九。
    實際水平，猜測應在人榜十五到十一二名之間。
    聽了他自報姓名，焦毐龍不由開始重新評估，今天是否能拿下淩澹菲了。
    淩澹菲此時恢複不少。
    她也放下了之前矛盾心態，在方澤身邊說道：“對麵那三人，是‘窮奢極欲’焦毐龍，‘缺月殘星劍’言見辛，‘劍不留生’莫無生。”
    “都是人榜高手。”
    方澤聽了，微微點頭。
    他有些驚訝。
    焦毐龍是六欲樓弟子，‘缺月殘星劍’言見辛是缺月門門徒，莫無生則是無情道的這一代道主傳人。
    缺月門，左道之一。
    其祖師傳說是一位天殘之人，後來修成無上神功，開創缺月門，留下傳承。
    缺月門的門人都有個特性，就是身上一般會缺點什麽。
    尤其嫡傳一脈，缺的那東西吧，比較關鍵。
    就是跟地根變有關的那玩意。
    不過缺了那點東西，一樣能肉身第八變地根變，隻是和別家門派有些不同。
    缺月門的理念，認為天地天然有缺，有缺憾才是在不完美的世界裏的完美，隻有缺憾，舍棄，才能見到人生和武道真意。
    這宗門的功法和招式，立意全在‘缺陷’、‘遺憾’這上麵。
    ‘缺月殘星劍’言見辛，應該就是那白底紫紋武者服的劍客。
    他是嫡傳，而且五官四肢健全，那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此人在人榜上排名二十九，比邊鋒高十名。
    黑衣黑劍的劍客應是莫無生。
    無情道核心弟子，也是無情道道主宮守缺傳人。
    宮守缺二十年前也曾經摸到萬裏歸宗派山門，不過被方澤宗門的太上長老打回去了。
    無情道的人，講究的是絕對理性，絕情絕性。
    江湖上，還是有些人願意和六欲樓，乃至缺月門的人做朋友的。
    但絕不會有人想和無情道的人做朋友。
    這個宗派，講究絕對理性。
    要絕斷一般世俗情感。
    在這個宗派人眼中，是沒有朋友的，自身以外的一切，都是工具。
    不是不能和人交往，也不是把自私寫在臉上，但無論父母，戀人，朋友，一切都是工具。
    人又為什麽要跟工具有感情
    甚至門人之間，都是類似工具，互相利用一般的關係。
    但無情道能傳承至今，肯定有其道理，至少這宗門到現在還活的好好的沒有崩潰。
    方澤看向莫無生。
    “這就是莫無生啊。”
    “無情道崛起最快的弟子。”
    “五個月前，才突然空降人榜，戰績是直接以非人榜排名身份，刺殺人榜第十三的‘紫雷電劍’王丹陽成功。”
    “人榜一換榜，他以二十二歲的年齡，代替王丹陽，直接爬上了第十三位。”
    “是我上榜之前，莫無生是人榜上最年輕，也是爬的最快的人。”
    他想。
    今天是什麽情況
    左道，邪道大薈萃
    方澤越發覺得有意思起來。
    正對峙的時候。
    ‘劍不留生’莫無生突然將黑色長劍收入劍鞘。
    然後轉身就走。
    “你幹什麽”焦毐龍很意外，大聲問道。
    莫無生聲音冰冷，絲毫不帶感情。
    “‘拳破生死’在這裏，能擋下你兩人或者我的攻擊。”
    “淩澹菲一心拚命，我和她可能同歸於盡，或者她劍斬你二人其中之一。”
    “方澤有時間救援。”
    “最終最好結局，是他們二人身死，我三人剩下一人慘勝。”
    “勝率太低。”
    “條件不足，今日已經無法殺死淩澹菲，我不浪費時間了。”他道。
    說完，他就這麽走了。
    這人說話充滿冰冷的理性感，計算如同無情機器，根本沒有一丁點對麵子之類虛名的考慮。
    焦毐龍皺眉。
    “鏘。”言見辛將劍收劍鞘。
    “今日是想殺淩澹菲，得到‘洞玄秘令’。”
    “不過時機不對。”
    “也罷，這世間本就充滿遺憾。”
    “正因為遺憾，得償所願才顯得份外美好。”
    言見辛說道。
    他的聲音，如同女子一般。
    言見辛轉頭也走了。
    焦毐龍見狀，眉頭緊皺。
    最能打的都走了，他還堅持什麽
    本想放兩句狠話，可莫無生和言見辛越走越快，馬上就要用輕功離場了。
    焦毐龍對方澤輕功超群的印象十分深刻，他覺得放狠話時間來不及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哼！”
    他冷哼一聲，轉身轉身追向那兩個同伴。
    方澤也沒追。
    情況沒搞清楚，人都走了，沒必要追上去拚命。
    他淡淡一笑，回頭看向淩澹菲。
    淩澹菲見他驚走了那三人，心中壓力鬆開，人長長呼出一口氣。
    一股劫後餘生的感覺湧上心頭。
    她看向方澤，情緒有些複雜。
    她對方澤，原本就有些看法。
    是因為師門原因，曾經懸劍閣和萬裏歸宗派結過一些仇怨。
    之前在廣陵，淩澹菲想教訓一下方澤。
    當時動手，上來就是殺招，也不是真想要命，就是想看方澤出醜，好給師門出口氣。
    卻沒想到，技不如人，仇沒報成，反而挨了打。
    淩澹菲對此很委屈。
    可今天，她差點落入六欲樓弟子手中。
    方澤如果不出現解救，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別人來救，幹脆點感激，記下人情就可以了。
    然而對方是方澤，萬裏歸宗派弟子。
    她的情緒體驗就很複雜了。
    糾結了半晌，淩澹分深深呼出一口氣。
    不管怎麽樣，今天還是欠人家一次，行走江湖該做的事還要做。
    淩澹菲道：“今日之事，多謝你了。”
    “我真沒想到你會出手。”
    “不管之前如何，這次我我欠你一次，我會記得。”
    說著，她倒持著寶劍劍柄，拱了拱手。
    方澤微微點頭。
    他心情其實還挺好的。
    看著之前找茬的人，現在不得不感謝的樣子，有點異樣舒暢感。
    “你還可以，並不像是之前表現出來的那麽蠻不講理。”
    “至少還懂一些人情。”他道。
    淩澹菲聽了這句話，心中某個點被觸碰，火氣‘騰’的一下就冒起來了。
    “方澤！”
    “今日你救我不假，按照江湖道義，以後我會還你一次人情。”
    “但人情是人情，事情是事情！”
    “你別以為救我一次，就能顛倒是非，可以繼續仗著你宗門勢力不講道理！”
    她帶著情緒說道。
    “什麽我仗著宗門勢力不講道理”方澤失笑。
    “你似乎沒搞清楚狀況吧。”
    “淩澹菲，在廣陵城，我沒招惹你，是你主動找茬，別不承認。”
    “你當時那一劍，即便不是想殺我，也是想重傷我。”
    “我和你無冤無仇，你下這樣的重手，倒是和你懸劍閣風格很像，都這麽喜歡無事生非。”
    “今日我出手，是仁至義盡，夠講道義的了。”
    “你有什麽資格，來說我仗著宗門不講道理”他反詰。
    淩澹菲有些情緒衝動，她喊道：“就憑你萬裏歸宗派仗勢欺人，仗著活著幾個老家夥，欺負我們懸劍閣到家門口了！”
    她情緒激動，終於是繃不住。
    “你們萬裏歸宗派，不就是有幾個太上長老麽這樣就可以欺負人”
    “我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師父人在家中坐，你們萬裏歸宗派的太上長老就打上門來，堵在門口，讓師父一個月不能出門。”
    “我師父當時若不是因為某些原因受了重傷，絕不會放任你們如此欺負！”
    “師父他那麽英明神武，卻被你們宗門無禮堵門，他無奈的表情，我現在還記得。”
    “我當時就心中發誓，一定要為他討回公道！”
    淩澹菲一口氣，將心中積累多年的不滿和怨氣，全部說了出來。
    方澤聽了，很有些驚訝。
    他感覺有些不對。
    “這故事版本不對啊……”
    他想。
    很快過了一遍腦子，他發現了盲點。
    “等一下，淩澹菲，我承認我宗門太上長老去過你們懸劍閣門口，不過，你師父沒給你講，之前發生了什麽嗎”他問。
    淩澹菲冷哼，道：“哼！還能發生什麽”
    “不就是江湖上那點事麽”
    “你們萬裏歸宗派趁人之危，趁著我師父重傷，過來堵門，無非是江湖上營生可能哪裏有衝突，冒犯你們利益了唄。”
    方澤覺得事情開始明朗了。
    “我問你的事，你是真的聽卓天然說過，還是自己腦補的”
    他問。
    “這……”淩澹菲一下頓住了。
    她回憶了一下，是問過師父的。
    但卓天然每次被問道，都是麵色不自然，也沒解釋，隻是長長歎息一聲，就不說話了。
    至於是不是真的和她想的是一回事，還真沒確認過。
    隻是當年，淩澹菲還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女，沒有出過江湖，對江湖充滿想象，還有很多故事都是自己腦袋裏想的。
    包括她師父卓天然被欺負這件事，似乎也是一樣是想出來的。
    “這……這，好像師父他沒確認過。”淩澹菲說道。
    她忽然有些底氣不足。
    “破案了。”方澤歎息一聲。
    他看向淩澹菲，像是看傻子一樣，幽幽道：“那你肯定是不知道，卓天然在懸劍閣被堵門，是因為他摸到我萬裏歸宗派山門，想偷看我宗門秘典吧”
    “啊”淩澹菲，這長得頗為仙氣的女人，發出了一聲仿佛地主家傻閨女一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