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沒有人可以輕易走進他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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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眠抬眸看向他,指尖摩挲著他的掌心,企圖給他一絲安慰。
    奈何,李懷策隨意扯了扯唇角,“無妨,不用替我擔心,已經過去這麽久了,更何況當年我隻是個小孩子,來不及記恨什麽,一切都已經麵目全非。”
    “對。”
    “那天,正好有一個小友登門尋我,我娘特意給了下人一些銀錢,讓他帶著我們出門一起玩耍,我因此逃過一劫。”
    李懷策麵無表情的繼續道:“我家救了他一命,招來無辜禍患,可最後我也是因為他,才逃脫了被人暗殺的命運。”
    虞眠沉吟著,斟酌著要不要繼續開口。
    虞眠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隻能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李懷策溫聲叫她,“往後,或許我並不能帶給你安穩的生活,也可能讓你陷入險地,但我現在需要你陪在我身邊,幾個孩子也離不開你,等到事情了結之後,你如果想走的話,我會還你自由身。”
    “……”
    虞眠挑了下眉,隨意笑了笑,也沒說什麽。
    李懷策的手有些冷,虞眠就用自己的手裹著他的,將自己的體溫,傳送到他的身上。
    半晌,虞眠朝著李懷策問道:“你的目標是上京嗎?”
    “嗯。”
    “我陪你去。”
    “……好。”
    李懷策其實想跟虞眠說聲謝謝,可是話到嘴邊,看到虞眠那雙清亮的眸子,又覺得說什麽都顯得多餘。
    他便隻能將虞眠的手握的更緊。
    傍晚。
    虞眠在院中燃起了篝火,她將柴火搭在一處,上麵掛著銅壺燒水,下麵烤著紅薯和玉米,香味兒順著火星一起飛出來。
    住屋傳來陣陣咳嗽聲。
    虞眠擰著眉,轉頭瞧見李懷策從屋內緩緩走了出來。
    她將炭火鉤子丟到一旁,起身迎著李懷策走去。
    “怎麽樣?”
    李懷策搖了搖頭,“他不肯吃藥。”
    “這可不行呀!不吃藥,身體怎麽可能會好?更何況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如此虛弱,若不是病情加重,很可能就會……”
    ‘死’這個字眼,虞眠沒敢輕易說出口。
    她忍不住有些氣憤,“算了,我去看看吧。”
    “沒用的。”
    李懷策也沒攔著,隻是淡聲道:“義父現在怕是已經鐵了心,他想求仁得仁,不是你能勸動的。”
    “為什麽?之前明明好好的……”
    “他的身體狀況一直不太好,這些年,他不曾好好吃藥醫治,我知道他是心有愧疚,所以在用這種方式懲罰自己,縱然我從未說過怪他,但想來他自己也不願意放過自己。”
    李懷策望著虞眠,沉聲道:“我帶著孩子們來到孟家莊,原本也是為了陪他走完最後一程。”
    “可是……”
    “去看看他吧,義父想見你。”
    “好。”
    虞眠轉身朝著屋內走去。
    天邊殘雲,比眼前的火苗還要濃烈。
    李懷策走到火堆前,橘紅的火焰不停的向上竄動,跳躍的火光,在他眼中重現。
    他伸出手掌,擺在火堆上方,卻察覺不到一絲溫熱。
    殘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李懷策維持著伸手的動作,好似一個僵在冰天雪地裏的雪人,一動不動的,唯有眼眶越來越熱。
    虞眠挑開門簾,緩緩走進屋內。
    劉紹祺躺在床上,聽見動靜之後,蒼老的眼皮不停的顫抖著,緩緩睜開了眼睛。
    “丫頭……”
    “義父。”
    虞眠走上前,坐到床邊,下意識伸出手搭在了劉紹祺的手腕上。
    這次劉紹祺倒也沒躲,隻是靜靜地笑著。
    “如何?”
    “……”
    虞眠指尖顫抖,猛地握成拳。
    憂思成疾,已然侵入肺腑,隻怕要不久於世。
    劉紹祺笑著搖了搖頭,淡聲道:“小眠,沒關係,人總有一死,更何況我已經苟延至今,也實在是活夠了。”
    “義父,懷策他……他需要你。”
    “沒事,現在不是有你了嗎?”
    劉紹祺笑著拍了拍虞眠的手背,“原先我總是不放心,懷策這個人看著簡單溫和,實際上心思深沉著呢,沒有人可以輕易走進他的心裏,如今他願意對你敞開心扉,老頭子我也沒什麽不放心的了,哈哈哈。”
    “咳咳咳……”
    劉紹祺激動的咳嗽起來。
    虞眠忙將他側起身,拍著背順氣,“義父,您要保重啊。”
    “嗐!不妨事,我如今隻覺得高興。”
    劉紹祺渾濁的雙眼,逐漸染上淚意,他握住虞眠的手,竭力囑托道:“小眠,往後……懷策,我就把懷策交給你了!你要替我照顧他!好好照顧他!”
    “我會的,義父!”
    虞眠禁不住紅了眼。
    劉紹祺的氣息依然不穩,長長的一口氣喘出來,然後直挺挺的倒回了床上。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幾乎咬著牙,目眥盡裂!
    “將軍啊!紹祺有負您的囑托!”
    “等到了地下,屬……屬下再給您請罪!望您在天有靈,護佑懷策,讓他早日讓真相大白於天下!屬下雖死無憾!”
    “將軍!”
    “阿婉!”
    “我來找你了!噗……”
    劉紹祺一口鮮血從嘴中噴湧而出,他的手直直的伸向前方,像是要努力抓住什麽,最後卻無力垂下。
    虞眠眼淚掉下來,“義父!”
    李懷策很小的時候,劉紹祺就曾經告訴過他。
    他能活下來,是老天垂憐。
    他要用命換取真相,讓那些曾經的死難者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虞眠指的是劉紹祺。
    李懷策壓低了聲音,湊到虞眠耳邊緩緩道:“因為一本名冊。”
    一本記載著通敵叛國,滔天罪惡的名冊。
    無數人因為這本名冊丟掉了性命。
    然而,最讓人不禁動容的莫過於,曾經拿命護送這本名冊的人,卻成了背負這攤深沉罪惡的所謂罪魁禍首,被盯在了恥辱柱上,萬民唾罵,卻不得翻身。
    “他們為何要追殺他?”
    李懷策似乎明白了她的猶豫之處,主動說道:“沒錯,這個人就是義父。”
    查明真相,還世間澄澈公法。
    “阿眠。”
    虞眠抿了抿唇,朝著李懷策問道:“你說的小友,難道是許以墨?”
    “阿眠,你一向聰敏。”
    李懷策淡聲訴說著,“當時,我站在門外不遠處,看到了家中的情形,被小友趕忙拉進了旁邊的僻靜巷口,就這樣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母被那些身穿鎧甲的士兵帶走。
    族親無一幸免。”
    李懷策扯了扯唇角,露出幾分苦笑,“但我們的行蹤最終還是暴露了,領著我們出門的忠仆,為了保全我的性命,赤手空拳與人打鬥,在長街上被人一劍抹了脖子,後來我們被一個恩人救下,你猜猜這個恩人是誰?”
    “莫不是你家之前救下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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