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人數最多的外傷醫師，也隱藏著王一凡這類詭醫，真正憑借醫術活上三年的有幾人？
    黃昏，醫館食堂裏。
    以前秋昀很少在意這些，如今仔細一分析，他才發現自己忽略了很多重要信息。
    大齊軍、鎮妖司、醫療隊、本地人。
    解毒醫師擅長用毒，毒就是他們的武器，防不勝防，危險無比。
    神醫換頭，醫術驚人，但這隻是表象。
    在嶽山縣，有四類人。
    秋昀找了個角落坐下，要了五個饅頭，兩碗白飯，一碟鹹菜，默默的坐在那裏，聆聽其他人的嘮叨與感慨。
    小欣兒本名常欣，女，十五歲，外傷醫師，與秋昀年齡相近，時常‘取藥’相遇，所以認識。
    三個月前她攀上李神醫，把許多外傷醫師羨慕的要死。
    覺得她跟著神醫能過上好日子，誰想今天卻突遭不幸。
    七號醫館的解毒醫師，秋昀沒什麽記憶，但死在乙字獄也不算委屈。
    真正讓秋昀在意的是，食堂裏的大部分醫師，身上都沾染了濃鬱的妖氣，臉色蒼白，印堂發黑，精神萎靡。
    他們或許還不自知，但秋昀有異力在身，有‘焚心爐’提供血氣，能輕鬆感應到這些人身上那腐朽、衰敗的氣息。
    那是妖氣侵襲，怨氣纏身，命不久也……
    “大齊皇朝每三個月送來一批醫師，用以補缺，顯然他們知曉醫師的處境。既維係了戰爭所需，又似乎另有深意。”
    秋昀思緒活躍，心裏湧現出一些可怕的猜測。
    這場持續了三年的戰爭，真相或許會超出人們的認知。
    突然，一道身影拉回了秋昀的遐思。
    有人坐到了他對麵，竟然是個熟人。
    “陳師兄……”
    “秋師弟……”
    當年從春華宮來到嶽山縣，共有十七人。
    而今還在醫館從醫者，僅六人。
    秋昀入門晚，同門之中沒有師弟師妹，隻有師兄師姐。
    最親的是師姐慕靈，其他師兄都隻能勉強算‘認識’。
    陳百陌今年二十七，五官清秀，頗有幾分書生氣，同門排行第四。
    “師妹的事，不怪你。她為你做出的選擇，讓我們羨慕嫉妒恨……”
    悲傷的表情，真摯的話語，讓秋昀眼角濕潤。
    師姐為了他，不惜生命。
    那是他畢生遺憾的恨事！
    “好好的活著，為了師妹。”
    陳百陌的眼神給人安慰，秋昀對他的印象明顯提升。
    “謝謝師兄。”
    “大家活著都不容易，你有師妹護著你，那是你的福氣。而今後，你隻能靠自己。”
    掏心窩的話，引發了秋昀的共鳴。
    他不知道陳師兄為什麽突然對他說這些，但至少這些他愛聽。
    兩人啃著饅頭，聊著過去的往事。
    從春華宮到嶽山縣，從醫館到斷肢接續。
    秋昀漸漸放下了戒心，而陳百陌也和他說了很多傷兵、鎮妖司、醫館的趣聞。
    “這場戰爭還不知道持續何時，而我們要想活下去，就得不斷的提升醫術，增強實力。往後斷肢接續方麵，你要是有什麽不懂，我可以教你。雖然論醫術我不及師妹，但多少也能幫上你一些。”
    這一刻，秋昀心裏真的生出了一絲感激。
    但下一瞬，陳百陌的話就讓他猛然驚醒。
    “聽說師妹走之前，曾留下一部醫典。以她對斷肢接續的理解，定然勝過為兄遠也。師弟可否將師妹醫典借我一閱，以提升為兄醫術方麵的造詣……”
    秋昀表情茫然，眼底卻有寒芒凝聚：“師姐何曾留下什麽醫典？我之所學，皆為師姐親手教誨。師兄哪裏聽來的閑言碎語？”
    陳百陌愕然：“師妹以前就有整理病理，編寫日記的習慣，以她那精湛的醫術，怎麽可能……”
    “嶽山縣不比以前，這兒每日忙碌，何來空閑？就連教導我都抽不出多少時間。”
    秋昀否定了陳百陌的試探。
    “那真是可惜了。”
    陳百陌輕歎，看不出任何破綻。
    “師兄當初研究異端接續法，花了多少時間？”
    “這……前前後後，大概有八個月。”
    陳百陌遲疑了一下，反問道：“師妹當初用了多少時間？”
    “大半年。”
    秋昀的回答很自然，但陳百陌卻不相信這話。
    “以師妹的天賦……”
    “主要是我太笨，師姐教我耗費了太多時間。”
    這個解釋讓陳百陌無言以答，兩人東拉西扯聊了一會，陳百陌拍拍肚子，起身離開。
    “王一凡師兄右手的傷，怎麽樣了？”
    “沒事，已經…咦…你問王師兄，他受傷了？”
    陳百陌一臉驚訝，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
    秋昀笑笑，意味深長。
    這讓陳百陌心頭一涼，匆匆走出食堂。
    “煞費苦心的試探，究竟是為我，還是為了師姐的醫典？”
    秋昀細想，覺得‘一石二鳥’的可能性最大。
    王一凡讓陳師兄來試探，為的是摸清楚秋昀的根腳。
    若秋昀所學真出自慕靈的醫典，那麽醫典也是王一凡的目標。
    “換做以前，你們或有機會如願。可現在，你們是自找麻煩！”
    秋昀眼中，鋒芒乍現，想算計他，真是好大的……狗膽……
    待李十一出門，食堂內傳出議論聲。
    “聽說跟了他三個月的小欣兒，今天遭遇了不幸……”
    “斷妖頭顱者，易隕，常事……”
    “你眼瞎啊。”
    李十一嗓門驚人，怒視著秋昀，一臉煩躁的情緒。
    秋昀暗道一聲晦氣，腳步橫移，沒有理會。
    他認得李十一，那是九十三號醫館的神醫，出了名的臭脾氣，誰惹，懟誰。
    曾有不少醫師被他懟得暴跳如雷，卻又隻得忍氣吞聲。
    秋昀剛進門，就差點與人撞在一起。
    實際上，神醫中有不少秘法修行者。
    “七號醫館的一位解毒醫師，剛剛死在乙字獄……”
    “莫管他人何日死，且顧自己今日命……”
    一至十五號醫館，是專門解毒的醫師。
    十六號至九十號醫館，是外傷醫師。
    秋昀接觸最多的是傷兵，來自邪兵營。
    醫療隊裏，實際上也分為三種人。
    最後十間醫館比較特別，專門醫治那些沒有頭顱，卻又戰力超凡的傷兵，有神醫之稱。
    物貴以稀，神醫第一，毒醫第二，外傷醫師地位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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