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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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位這宴席擺得未免太過了。”林含章掃了眼桌上的菜式,蹙眉說道。
    “哪裏哪裏,小林郎能賞臉,那當然要萬客樓最好的菜。”戶部侍郎萬南忠笑著拉過林含章,將他拽著坐下,“我們可是特意找了小林郎不用去西福寺禮佛的日子訂的席麵,小林郎可不能不給這個麵子。”
    但林家也不是一直一帆風順。
    時任國子監司業的林含章麵無表情地踏進了雅間。
    一來是林家三代單傳,二來便是林士業的獨子,也就是林含章的父親林孝文,早年間跟著皇帝出征瓦剌時,病故於半道。等其靈柩送回長安後,被喪子之痛折磨的林士業再無出入沙場之心,從此囿居別院,避不見客。
    皇帝愛惜老臣,所以對林含章這個林家唯一的後輩十分寵愛,且是明著來的寵愛,各種賞賜如流水不說,便是林含章想要做什麽官,都會直接封他什麽官。
    長安萬客樓,二樓。
    厭憎和畏懼對林含章來說沒有什麽不好,但他那位終年茹素、久居西福寺的母親卻不希望他如此,所以他隻能忍著,日日忍耐。
    說話間,雅間門口的走廊處,有店夥計領著個容貌淑麗,身姿窈窕的小娘子走過。店夥計稱其為薛娘子,笑容裏滿是諂媚。
    “薛娘子?”
    “不會那麽巧吧?”
    “咱們剛才的話,不會剛好被聽到吧?”
    林含章也看到了那個薛娘子,走廊裏的光傾灑在她的青絲上、側臉上、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帶有暖意的金色光芒。
    短短一段路,走得是娉婷嫋娜。
    而且,林含章總覺得她像是用餘光睨了這邊雅間一眼。
    事實上,他的感覺沒錯。
    薛九隨著店小二往三樓走,途徑二樓雅間時,正好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又聽到那幫子身穿官服的人趁著酒興口若懸河,對她指指點點。
    一桌子人中,坐得最板正的那位,薛九識得。
    護國公家的小世子,長安人稱‘玉菩薩’的美郎君,國子監的司業,世家貴女們心中的夫婿最佳人選。以從前秦令九的見識來說,她還沒見過誰和林含章相處後,會討厭他的。
    不論男女老少。
    但薛九自己卻對這位玉菩薩敬而遠之,無他,她總覺得林含章那溫潤如玉的表象下,藏著什麽見不得光的東西,即便林含章並沒有做過什麽讓她不悅的事。
    萬客樓的三樓是住房,一晚就得花上一兩銀子。
    “好貴呀。”滿兒抱著包袱感歎道。
    薛九拎著滿滿當當的錢袋子,聳了聳肩,笑著說:“貴便貴吧,花的又不是我的錢,咱們住得舒坦就行了。”
    本該在家裏的薛柏耀這會兒正在大理寺忙活一樁大案子,臨走時,他給了薛九個大錢袋子,據說是把全部的家當都給了薛九,就怕薛九在家裏和薛心宜不對付。
    他想是想對了。
    可估計他想不到的是,薛九膽子能這麽大,直接照葫蘆畫瓢,把薛心宜的寶貝院子也給拆了。
    “但是這樣一來,娘子你不就輸了嗎?”滿兒不解地問。
    “這叫以退為進。”薛九揉了把滿兒的小腦袋,解釋道:“我雖然住了出來,但長安裏看到我出來的可不少,時間一長,必有人揣測薑青鳶和薛亦涯。要是風聲傳進皇宮,就更有利於我在薛家站穩腳跟了。”
    “娘子,您要先淨手嗎?”圓兒端著熱水進來,小胳膊小腿的,端個盆都踉踉蹌蹌。
    “我來吧。”薛九歎了口氣,走過去一把搶過水盆,又打量了圓兒和滿兒幾眼,說:“從今天開始,你們兩個就給我狠狠地吃,吃得有力氣了,將來才能當我的左膀右臂。之前在薛家的時候,你們也見識過了,那闔府上下,可沒有一個是向著我的。”
    兩個小丫頭哪裏懂薛九是故意說這話的,一時間拳頭捏緊,淚盈於睫,發誓要吃飽吃壯,保護娘子。
    “這薛相爺後院隻怕是要起火的,薛家大娘子被暗地裏喊了這麽多年的望安縣主,如今真正的薛大娘子回來了,她豈不是要讓出來?那位可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主。”
    “不能吧,薑夫人可是手腕了得的人物,內人與她打過幾次交道,那是方方麵麵都說不出半個不字。”
    “不是說這個薛家小娘子出手打了嚴斌?這幾日看嚴斌臉上也沒什麽傷,感情是以訛傳訛呀。”
    盛情難卻,林含章隻能無奈提箸。
    酒過三巡後,話題便漸漸地從恩科轉到了薛家的趣事上。
    林含章不飲酒,端坐如鍾,神色淡漠地聽著同僚們閑談,有的在說年關時節的事,有的則是在打趣那個讓太原公主和嚴斌在華陰吃了癟的薛家小娘子。
    以一己之力,生生逼退了太原公主。
    即便不太感興趣,林含章還是撩了撩眼皮子,轉頭看向了正在就著薛家小娘子侃侃而談的萬南忠。
    “是啊,是啊,都是時興的好菜,小林郎快入座吧。”左右的同僚連忙過來扶著林含章,硬生生是將他按在了椅子上。
    隻可惜林含章並沒有什麽宏圖野心,僅僅要了個國子監司業之職,一做,便是兩年。
    官員們聊的,也無非是道聽途說。
    林含章轉過頭,眼底浮現些許的厭煩。他極討厭這種場麵,但身在官場,許多事便不得不妥協。也不是不能用身份去壓人,但那樣隻會讓旁人厭憎外加畏懼。
    打探什麽消息呢?
    便是來年皇帝是否要開恩科,要是開,他們這群人也好早點兒去尋個門生。
    林含章生得麵如冠玉,眉目疏朗,緋紅色的官袍穿在他身上,別有一種清風明月的爽朗之意。加之他身份尊貴,故而這不笑的時候,也叫人看著心喜,在同僚中口碑名聲俱佳。
    彼時坐在雅間的,統統都是他在國子監的同僚。此番特意設宴請他,目的就是希望他能回家打探打探消息。
    林含章的祖父是前朝鎮國大將軍林士業,驍勇善戰,威武無雙,隨先帝改旗易幟,征戰四方,立下了無數汗馬功勞,最後在李朝開國後,受封為驃騎大將軍、護國公,爵位世襲罔替。
    至此,林家遠超其餘世家,成了李朝當之無愧的第一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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