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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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像是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換了身衣裳似的,連忙張臂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開口道:“啊,多謝娘子。請問,在下先前的衣服去了哪兒?若是方便,還請娘子歸還。”
    做戲做全套。
    看李泰這樣,薛玄淩越發確信那枚東珠是他故意帶進薛家的。
    哢。
    畢竟,正常人在偷偷摸摸行事後,醒來第一件事,肯定是檢查自己身上。李泰的衣服和靴子都已經被換過,但他醒來後,連看都沒看過一眼自己的衣袍,光想著如何悄無聲地逃跑了。
    反常的舉動背後,是別有目的。
    床榻上睡著的人陡然睜開眼睛,無聲地將目光望向了門口。
    一開口,李泰就力求自己的如一柄開了刃的長刀,最好能直捅進了薛玄淩的心。
    “我如果是薛大娘子,我不會沉湎於眼下的安寧,我會撕開當年走失的那層迷霧,並找出生母的死因。”
    然而出於李泰預料的是,薛玄淩並沒有表現出他想要的那種驚愕或震撼,甚至這小娘子連眼皮都沒聊起來一下,好似耳朵裏聽的是其他人的趣聞。
    吞咽了幾下口水後,李泰趁熱打鐵道:“當年上元節,安仁坊大火,東西兩坊門垮塌,坊間三百餘人葬身火海,此事……與薛大娘子被拐,關係密切。”
    說完,這廝便打算轉身離開。
    薛玄淩兩眼一眯,直接伸手拎住了李泰的脖子,將人提回了屋內。
    “閣下話裏話外好像對我的身世尤為了解,既然如此,便說清楚了再走吧,左右我還有兩個時辰才到去國子學的時候。”薛玄淩活動了一下手腳,雙手抱拳,捏得指節哢哢作響。
    圓兒和滿兒這會兒也醒了,一個忙著去給薛玄淩準備洗漱的熱水和牙柳,一個則得盡快準備薛玄淩赴國子學讀書要用的衣物書籍。
    李泰有些哭笑不得。
    怎料他剛起身,想要反抗,就被薛玄淩一個劈肘頂在肩頭,整個人跌回了椅子上。
    “我想,不用我多說了吧?”薛玄淩居高臨下地望著李泰,“今日閣下要是不講明白,恐怕這門是出不去的,國子學那頭,左右我請個半天一天的假,博士們也不會怪罪於我。”
    武力的懸殊讓李泰放棄了掙紮。
    可有些話他實在不能說得太過清楚,於是就清了清嗓子,說:“我之前穿著的那雙靴子裏有顆東珠,將朱砂塗抹在東珠上,然後將東珠放在燭火上炙烤一會兒,便能透過東珠,看到其中暗藏的有關那年上元節的秘密。”
    他說得痛快,薛玄淩未必要信。
    “我本是安王府中的小小參事,得安王授意,悄悄出長安城去尋一名叫做袁娘的婦人。這個袁娘,便是當年安仁坊唯一活下來的人,也隻有她,才知道安仁坊到底為什麽會起火。”說到這兒,李泰一臉凝重。
    在李泰的口中,袁娘一直被某股力量庇佑,從而逃避了官府的追查,成功躲在城郊一處田莊上生活。
    護著袁娘的人是誰,李泰不知道。
    夜探田莊時,他差點死在那護衛的刀下,可就是這麽拿命在拚,得到的東西也不過是一枚不太重要的東珠,連袁娘的人都沒瞧見。
    “安仁坊中多富商巨賈,更有多位外國使者。當年火起,負責上元安防的大皇子被訓斥責罰,失了皇寵,更為之後西夏行刺埋下伏筆。”
    李泰說完,抬眸望向薛玄淩。
    “你怎麽知道東珠要如何使用?”薛玄淩神色冷淡地抱臂問道。
    “我盜東珠時,恰好聽到了守衛交談。”李泰答得坦然。
    瞬息之間,李泰臉上的錯愕變成了一種極為高深的了然。
    他微笑著再行一禮,說道:“既然是薛大娘子,那麽在下這恩情現在就能報了。”
    原本停了的雪這會兒又開始漱漱落下,無風,涼絲絲的雪花點點落在薛玄淩的肩頭,將她的袍子打濕,暈開了一朵又一朵的水漬。
    薛玄淩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唇,杵在原地沒動,等端詳夠了,才用嘴努了努院子一角的那堆黑灰,說道:“燒了,你那衣服帶血,丟哪兒都容易被發現,不如燒了。裏麵可是有什麽重要的東西?”
    “燒了?”李泰嘴角抽搐一下,隨即苦笑了聲,說:“燒了便燒了吧,隻是勞煩娘子時候處理了那灰燼……”
    “你不問我姓名嗎?之後不報恩嗎?”薛玄淩打斷他,眨眼問道。
    李泰一愣,沒反應得過來。
    “我薛府應該很難被認錯吧?這麽大個宅子,算得上是永嘉坊獨一份的。”薛玄淩幾步走到李泰麵前,抄手繼續說:“我是薛家的大娘子,我的父親是當朝相爺薛亦涯,閣下可記住了?改日報恩,莫要報錯了門。”
    他眼中的那份驚慌看上去相當真實。
    “郎君這衣衫可合身?”薛玄淩明知故問道。
    “你想說什麽?”薛玄淩問。
    “薛大娘子不覺得奇怪嗎?五歲多的貴女能被拐子給拐走,按理說,那會兒的大娘子,應該已經記事了。”
    “不知郎君這是想去哪兒?”薛玄淩抬手將鬢角的碎發別去耳後,冷聲問道:“按理說,我該是郎君的救命恩人,郎君為何不謝我,還要偷偷溜走?”
    昨兒下了一夜的雪,大清早的,是個人說話都帶了點寒氣。薛玄淩沒睡個好覺,臉色精神極差,仿佛下一刻便要揮動拳頭,教教李泰如何對待救命恩人了。
    李泰悄然行至院中。
    因為太過小心,他反而是在眼看著要出遠門時,不小心踩中了雪中尚未被清掃掉的枯枝。他嚇得趕緊回頭,卻正好對上了一張困頓不耐煩的臉。
    聯想到昨夜這小娘子能單手拎人,李泰訕笑兩聲,忙理著衣袍朝向薛玄淩,邊行禮邊說道:“娘子想岔了……娘子的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隻是、隻是在下還有要事在身,不宜久留,他日事了,必來感謝娘子的大恩大德。”
    他一行禮,便扯動了腰間的傷口,頓時疼得臉都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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