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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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徐若雅更清楚自己這會兒不能開口,一開口,必然要被這個殺伐果斷的女人抓到馬腳。思及至此,徐若雅微撩眼皮,望向了前頭的蔡若堯。
    蔡若堯似有所感,抬頭對坐在主位上的於羌說道:“於少卿,此事皆是我一人所為。是,我是殺了喬梓年不假,可那隻是過失殺人!”
    原本從容淡定的徐若雅陡然一驚,捏著衣擺的手兀的收緊,攥得幾乎要掐進肉裏。
    聽到薛玄淩這麽問,她也隻是蹙著眉搖了搖頭,說:“望安郡主您誤會了,臣女真的隻是過於疲憊,不得不另尋個清靜處歇息而已。”
    不能再說了!
    不能讓她再往下說了!
    徐若雅看上去十分坦然,似乎真的隻是身體不適。
    可事情果真會朝著那樣的結局發展嗎?
    至少薛玄淩是不會讓他們如願的。
    這兩個設計坑害她的人……
    必須付出代價。
    於是薛玄淩跟沒聽到蔡若堯說話似的,繼續問徐若雅道:“我有些好奇,是你如何在寒梅園拿到我耳墜的?一個滿腹經綸的弱女子能從我身上順走東西,著實讓我有些意外。”
    “臣女聽不懂望安郡主的話。”徐若雅滴水不漏,臉色甚至染了幾分委屈。
    於羌隨之看向薛玄淩。
    “好,那我換個你能聽懂的。”薛玄淩不置與否,往下說:“你與蔡二郎是指腹為婚,隻不過蔡家式微,徐家漸漸地就起了旁的心思,一麵暗中給你毀了婚約,一麵另為你尋一門親事。”
    中庭裏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擅自議論旁人私密之事,薛玄淩此舉著實有些出格,但凡話裏有半句經不起推敲的,望安郡主的名頭就會反成為壓在她頭上的泰山。
    “望安郡主如此折辱臣女,臣女……臣女唯有以死明誌!”徐若雅作勢要撞向一側的涼亭。
    可沒人去攔她。
    離她最近的護衛也都隻是轉頭去看於羌,等於羌的意思。
    見此,於羌隻能長歎一聲,擺手示意護衛去攔,這才勉強止了徐若雅觸柱的舉動。
    薛玄淩抄著手,偏頭凝望著徐若雅,一字一句地說:
    “世人不知你與蔡二郎是青梅竹馬,自然也就無從猜測喬三娘的死因,可有些東西是瞞不住的。”
    “除了你,無人能拿到我的耳墜。”
    “倘若蔡二郎繼續咬定自己是過失殺人,那麽耳墜是怎麽掉落在喬三娘屍體旁邊的?是你在喬三娘死後造訪了她的院子?還是一開始就藏在附近,目睹了全部?”
    “又或者,你一開始就知道他清理現場清理得太過幹淨,索性拋下耳墜,以求一石二鳥?”
    “我沒有發現你們二人則已,一旦發現,你知道他不忍心將你牽扯進來,所以一枚耳墜就能讓他心甘情願攬下所有罪名。”
    一聲聲。
    一句句。
    徐若雅聽得兩頰的肉不受控製地抖了起來。
    與她一並抖著的,還有前頭的蔡若堯。
    要問薛玄淩怎麽知道這些內宅陰私的,還得說到她那手握長安密閣的六哥。
    兀的回憶起過去,薛玄淩眉頭微蹙,胸口似腫脹般疼痛了起來。
    秦家。
    秦家的種種看似已經塵埃落定了,實際上,卻仍在薛玄淩的心上鍍了層黑灰,碰不得,想不得。
    作為秦家嫡長女,十歲後的秦令九哭鬧不得,任性不得。
    尋常世家貴女要學的六藝八雅她要學,世家貴女們觸碰不得的策論時政她更要學。
    要她溫良恭儉讓。
    要她恭寬信敏惠。
    別說嚴苛得從未有過笑臉的父親了,就是家中的那些兄弟姐妹也都看她如看一尊泥偶,從來不會與她多說上半句話,唯恐殃及己身。
    也隻有六哥……
    隻有六哥會在午夜時分,悄悄摸到她窗下,或是給她遞上幾顆甜蜜的棗糕,或是三兩張紙條,不是講些鬼怪雜談,就是囉嗦寫長安城裏的兒女情長。
    這樣好的六哥,身中九刀,死在了長安城南郊。
    到死,他都無愧於秦家的忠武名聲,倒也免去了日後目睹秦家傾覆落魄。
    掩去臉上的悲戚,薛玄淩抬起頭,
    “望安郡主身份尊貴,臣女不敢辯駁。”徐若雅以退為進,盈盈垂淚跪地,切切地說道:“但請於少卿明察秋毫,以還臣女一個清白。”
    蔡若堯卻沒有說話了。
    或許他也在懷疑,懷疑耳墜,懷疑身後人。
    “是,臣女的確與蔡二郎有過婚約,可那都是從前的事了。”徐若雅仍然在說,“此番殺人命案,臣女豈敢如此胡作非為?謀殺乃是重罪,更何況是謀殺重臣家眷!”
    眾人沉默之際,薛玄淩倒是笑了聲,,頭也沒回地問道:“誤殺?蔡二郎是將於少卿當成傻子了,還是把榮安公主當成傻子了?”
    不遠處被提到的榮安公主稍稍坐直了些,目光中夾帶了些興味。
    “事到臨頭了,我還有什麽可死撐著的?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沒有把誰當做傻子。”蔡若堯也是硬氣,陡然挺直了背,不像個戴罪的疑犯。
    依李朝律例,諸過失殺傷人者,各依其狀,以贖論。
    換而言之,即便是沒有功名在身,隻要蔡若堯一口咬定自己是失手殺了喬梓年,且沒有其他目的佐證他有意,那麽他甚至不用受罪,直接用錢贖罪就可以了。
    於羌的眸子冷了下去。
    沒想到蔡若堯的心思轉得如此活絡!
    是了,如今喬梓年到底因為什麽被殺,旁人根本不得而知。既然不知道,也就無從查證蔡若堯的目的,蔡若堯自然可以以過失來為自己辯解。
    隻是過失殺人。
    徐若雅如是想到。
    薛玄淩倒是明白蔡若堯的倚仗。
    徐蔡兩家的姻親是私密,隻要蔡若堯一口咬定自己過失殺人,蔡家往後說不定還能脅恩攀上高枝,徐家更是樂得看見自家女兒置身事外。
    薛玄淩突然沒頭沒尾地開了口。
    “上台如此。”
    跪在中庭裏的蔡若堯則始終沒有攀扯過徐若雅半句,像是要一人抗下殺人的罪。
    “並不是臨時起意,對吧?”
    “寒梅園見我也是如此。”
    “見她之後,栽贓於我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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