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子片，周家。

    夜深人靜，陸天和周蓉從大被底下鑽出了頭，大口呼吸著空氣。

    從周誌剛到家，周玥和他們住在一鋪炕後，這是他們第一次享受彼此。

    享受的時候，兩個人都小心翼翼,  生怕讓周玥聽到。

    不能出太大聲音，也不能弄出太大動靜。隻好把身體縮進大被子裏，蓋得嚴嚴實實，不露半點縫隙。

    除了周玥外，外屋炕上還睡著他們的孩子小長樂，周玥的妹妹馮楠。

    做這種事的時候，同樣不能把他們吵醒。

    總之,  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了。

    終於緩過勁來,  陸天緊抱著周蓉嬌軀，小聲說：“蓉兒，這也太別扭了。”

    周蓉緊靠著陸天，同樣小聲說：“這半個月隻能這樣，等我爸走了，玥玥跟我媽住，就好了。”

    “蓉兒，我看馮楠跟咱家人越來越熟，怎麽感覺要和當年玥玥一樣呢。

    你說，馮化成會不會又把馮楠留到咱家了？”陸天心有餘悸道。

    “不可能吧。

    玥玥情況特殊，母親過世，馮化成也沒有條件養她，才留在咱家的。

    王紫好好地，怎麽可能不要女兒。”周蓉搖搖頭。

    “也是,  哪個母親能舍得自己的孩子。

    不過也說不好，為了能去京城,  孩子扔給別人家看，心也夠狠的。”

    “說的也是，換成我寧可不去京城，也不會扔下自己的孩子。陸天，萬一馮化成真的不接走孩子，怎麽辦啊？”

    周蓉突然覺得，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發生的可能，不禁問道。

    “怎麽辦？還能扔了。一個也是養，兩個也是養，接著養唄。”陸天苦笑道。

    “那可不行，玥玥來咱家的時候，已經懂事了，好帶。馮楠才兩歲，什麽都不懂，怎麽帶啊。”周蓉歎了口氣。

    “真有那一天，不帶也得帶。不為馮化成王紫，為了玥玥，也不能不管。其實，這些都是我們胡思亂想，馮化成和王紫怎麽可能不要自己的孩子。”

    “也是。”周蓉點了點頭。

    ……

    炮竹聲中辭舊歲,  煙花滿天迎新春。

    一九七三年的春節，如期而至。

    郝冬梅、周蓉和陶俊書幫著周母李素華張弄著年夜飯，陸天和周秉坤帶著周玥在外麵放著煙花。

    而周秉義則在屋裏,  陪著父親下棋。

    剛放過一掛小鞭，周秉坤回到屋門口，站在陸天身旁說道：

    “姐夫，你讓我準備的評書素材，我已經開始準備。就是我的文字功底不行，總覺得作品達不到應該有的高度。

    姐夫，你看怎麽辦？”

    “秉坤，還有幾年時間積累，不急。

    這幾年你多讀讀書，特別是《三國演義》《水滸傳》之類的，多讀讀，駕馭文字的能力就上來了。”

    “《水滸傳》不讓看，《三國演義》倒是能看到。我已經讀過兩遍，還沒找到改編成評書的切入點。”周秉坤歎了口氣。

    “兩遍哪夠，至少讀個十遍八遍才行。

    至於切入點，直接從老百姓耳熟能詳的桃園三結義開始，後麵就好改編了。”

    聽了陸天的話，周秉坤頓時有醍醐灌頂之感，“是啊，把前麵鋪墊略過，就好改編了。姐夫，你太厲害了。”

    周秉坤不禁豎起來大拇指。

    “雕蟲小技，沒你想的那麽厲害。對了，你要是實在寫不出來，就求你姐幫忙，她=你姐文筆可比我好多了。”陸天拍了拍周秉坤肩膀道。

    周秉坤猛地搖頭，

    “我姐？算了。

    我要是求她，她一定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說我這不行，那不行的。”

    “誰說的，你姐多溫柔，哪像你說的那樣。”陸天笑道。

    “我姐？她也就對你溫柔吧。”周秉坤一臉憨笑。

    這時，陸天發現院門口處出現一個人身影，衝著院裏不停地張望。

    覺得來人有些眼熟，便走了上去。

    走近一看，來到果然是熟人，就是兩年前進去的駱世賓。

    駱世賓當時判的是三年，沒想到不到兩年就出來，令陸天多少有些意外。

    打開院門，陸天看了看駱世賓道：“賓子，你出來了？”

    “老大，我出來了。”駱世賓支著大牙道。

    “什麽時候出來的？”

    “小年之前出來的。

    你的兩個兄弟結婚，我也聽說了，隻是當時剛出來，太晦氣，就沒過來。”駱世賓整了整領子。

    “別在外麵站著了，進屋來坐吧。”陸天讓道。

    駱世賓一擺手，“不了，我這剛出來的，還是別給你家添亂，在外麵說說就好。”

    “也好。出來有沒有想做點什麽？”陸天問。

    “暫時還沒想好，春節之後再說吧。老大，我聽說水哥去了香港，還做了明星？”

    聽駱世賓提及水自流，陸天心頭一動，問：“賓子，我都不知道水自流在哪，做什麽。你在裏麵怎麽知道的？”

    “老大是這樣。

    前一段時間，調查組到新興農場提審我，問我水自流的情況，我才知道的。”

    “是麽，調查組也這麽跟我說。香港離吉春十萬八千裏，我哪裏知道。”陸天搖了搖頭。

    “我還以為要是老大你知道，我也想去香港，繼續跟水哥混。”駱世賓語氣中透出失望。

    “去香港，我是無能為力了。”

    對於駱世賓，陸天的心裏始終有一堵防火牆，跟他說話也半真半假，不想讓他抓到什麽把柄。

    “那我自己想辦法吧。老大，我還聽說塗自強犯了人命案被抓，七哥也跑路了？”駱世賓又問。

    “這個我倒是聽說了。

    當年七哥手下沈建平的死，是七哥做得一個局來誣陷孫老大的，殺死孫老大的凶手其實是塗自強。

    不過，這些也都是大家傳來傳去的小道消息，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

    陸天還是半真半假地說著。

    “沒錯，沒錯。我聽幾個燕子也是這麽說的。

    要是沒有塗自強這個王八蛋，我也不能進去。

    現在他進去了，還是命案，真是老天有眼啊。”駱世賓話語中透著得意。

    “是啊，因為塗自強被抓，光子片老百姓今年的鞭都多放不少。賓子，你要是不進屋，咱麽就改日再聊，我家也要吃年夜飯了。”

    陸天下了逐客令。

    駱世賓當然能聽出陸天話中意思，忙說：“老大，那我就先走了，有時間再來拜會你。”

    駱世賓的突然到來，令陸天泛起了嘀咕。

    剛才他提到水自流在香港，按駱世賓的尿性，搞不好真會想辦法過去。

    要是他到了水自流身邊，會不會對水自流或是鄭娟有什麽危害，這個還真不好說。

    在陸天心中，駱世賓永遠是個危險人物，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傷到誰。

    看來，自己要對他留心了。

    ……

    香港，徐家莊園。

    隨著薛梅和宋嬌嬌關係的改善，不再有那麽多勾心鬥角，徐家的年夜飯也變得其樂融融。

    年夜飯吃過，一家人來到花園，放起了煙火。

    坐在戶外長椅，看著花園裏鄭光明和徐曉秋、徐曉夏、徐曉冬三姐妹，宋嬌嬌笑道：“大姐，曉晚，沒想到幾個孩子這麽快就長大了。”

    “是啊二娘，一轉眼，我都來香港四年多了。”鄭娟喝了口牛奶道。

    “曉晚，你看光明和曉秋、曉夏、曉冬年齡相當，將來能不能撮合成一對，也親上加親。”

    說出這話，宋嬌嬌有她的想法。

    徐振邦已經立下遺囑，將來他所占振邦集團60%股份，百年之後全部由鄭娟的兒子徐陸繼承。

    而薛梅和鄭娟合起來還有15%的公司股份，而自己和三個孩子隻占5%。可以說，將來的振邦集團，就是鄭娟這一脈的。

    雖然與薛梅的關係不像以前那麽緊張，可萬一哪天薛梅翻臉，自己在振邦集團的地位將會不保。

    假如自己的一個女兒能和鄭光明結為連理，就會大不一樣。

    雖然鄭光明不是鄭娟的親生弟弟，卻和親弟弟沒什麽兩樣。

    到時候親上加親，即便徐振邦百年，自己這一脈也不會受多大的影響。

    故而，她很是希望自己的哪個女兒能和鄭光明走到一起。

    而宋嬌嬌的想法與鄭娟不謀而合。

    鄭娟的想法更簡單，就是不想讓鄭光明出家。

    有了女友，出家的想法自然就破了。

    自己這三個妹妹雖然有些大小姐的脾氣，可長相都是甜美可人，還有良好的家教，鄭光明找她們，鄭娟也放心。

    聽到宋嬌嬌這麽講，鄭娟笑道：“二娘，那就太好了。隻是她們年齡都太太小，說這事早了些。”

    “其實也不小了。曉秋十六、曉夏十四、曉冬十二，光明也十四了吧？”宋嬌嬌問。

    “差不多吧。”鄭娟應聲道。

    鄭大娘撿到光明的時候，差不多三四歲大。

    不過究竟是幾歲，鄭大娘也說不準，鄭娟就更不知道了。他現在這個十四歲年齡，也是估摸出來的。

    “你看看，光明和你那三個妹妹都班對班。

    特別是跟曉夏不僅同齡，還是同班同學，關係好著呢。”宋嬌嬌微微一笑。

    “光明回來也說，曉夏總給他帶好吃的。他都不好意思要了。”鄭娟也笑道。

    “曉晚，你說要是以後也能在一起，該多好。”

    “是啊，那樣就太好了。”鄭娟喃喃道。

    ……

    正月初一，《天若有情》正式上映。

    與之前《跛豪》慢熱相比，大年初一便取得了開門紅，當天票房超過了四十萬港幣，創下了香港賀歲檔票房的新紀錄。

    接連幾日，繼續之前的火熱勢頭，恒天影城更是排起了長龍，為此還特意加了一檔午夜場。

    即便這樣，依舊一票難求。

    與此同時，水自流和麗君小姐合唱的主題曲《花自飄零》，更是在香江大街小巷傳唱。

    本來已經過去半年的水自流、青霞小姐、麗君小姐的三角戀又被香江市民重新提及。某種程度上，再一次助推了《天若有情》的票房。

    連續幾天的高票房，令鄭娟鬆了一口氣。

    也有了心情陪陪孩子，處理些家事。

    正月初五，鄭光明就要和徐曉夏、徐曉秋一起去內地參加文化交流活動。

    今天是正月初四，明天就要啟程。

    臨走前，鄭娟又將鄭光明叫到書房，囑咐起來。

    “光明，我寫了字的明信片，你帶上了？”

    “姐，你都跟我說了十多遍，忘不了。”鄭光明吐了吐舌頭。

    “忘不了就好。

    還有，從現在開始，你就叫徐華。

    我囑咐過曉秋和曉夏，到內地就這麽叫你。要是隨口叫你光明，就光明說是你小名，知道麽？”

    鄭光明點點頭，“姐，她們要是叫我光明，我不應便是。”

    “還有一件事，家裏相機你帶著。

    到了內地，估計不會讓你隨便拍照，不過有些地方還是能讓照的。到了吉春多照些照片，我想看看。”

    “姐，我知道。”

    “最後一件事，千萬不要去找你陸天哥，也不要想著去太平胡同，知道麽。”鄭娟語氣變得嚴厲起來。

    “姐，這件事我已經牢記在心了。

    可，姐，要是萬一見到陸天哥怎麽辦？陸天哥的照片你已經給我看過，我能認出來的。”鄭光明問。

    聽鄭光明這麽說，鄭娟歎了口氣，“真要見到他，不要跟他打招呼，多照幾張照片就行了。”

    “姐，我記住了。”鄭光明應聲道。

    ……

    大年初五，周秉義、周秉坤和陶俊書登上返回北大荒的列車。

    而郝冬梅留在了吉春，等待著吉春醫科大學新學期的開學。

    春節前，郝冬梅和周秉義一起到教養所見了金月姬，除了告訴母親已經結婚這個消息外，還向母親問詢，出來後，暫住太平胡同有沒有意見。

    作為吉春老地下黨，對吉春的每條街巷都再熟悉不過。太平胡同是什麽條件，金月姬當然知道。

    可她同樣清楚，現在處境，能有個容身之所已經十分難得，更不會在意住的條件。

    母親同意暫住在太平胡同後，郝冬梅便向上級部門請示，金月姬解放後，住所定在太平胡同90號，也就是之前鄭大娘的房子。

    上級部門的同誌到現場看後，覺得這個住處的條件，十分適合金月姬繼續思想改造，便同意了郝冬梅的請求，太平胡同90號作為金月姬出來後的住所。

    這樣一來，既解決了金月姬出來之後居住問題，同時還解決了居委會要收回鄭大娘房子的難題。

    即便居委會收回這個房子，也是由金月姬繼續居住，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沒人再會去做。

    再有一個月，金月姬就能從教養所出來，郝冬梅開始數著日子，等著跟母親團聚。

    ……

    正月初六，陸天上班。

    差不多半個月，在周家家人的照看下，馮楠開始熟悉起這個原本陌生的家。

    與小長樂還是嬰兒不同，馮楠已經三歲，不僅和自己的姐姐，和周家其他人也能有說有笑。

    時間一久，似乎忘了自己爸爸媽媽不在自己身邊。

    明天是正月初六，是馮化成說好要接走小馮楠的時間。

    說心裏話，周家人開始有些舍不得小馮楠走了。

    特別是周玥和郝冬梅，別提有多喜歡。

    可是大家也清楚，喜歡歸喜歡，照看一個孩子太不容易。隻希望馮化成將孩子接走後，時常能看看就好。

    一早，周誌剛和李素華出門走親戚，家裏隻有周蓉、郝冬梅、周玥，再有就是馮楠和陸長樂兩個孩子。

    吃過早飯，周玥就開始就為馮楠整理起衣物和用品。

    與周家其他人不同，周玥和馮楠畢竟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最舍不得馮楠的，一定是周玥了。

    收拾好衣物和用品，周玥陪著馮楠做起了遊戲，一玩就是一上午。

    吃過午飯，就是馮楠的睡覺時間。不知不覺，小馮楠這一覺睡到了下午三點。

    等到馮楠醒了，也沒見馮化成來接。

    “周蓉，馮楠家人怎麽還沒來接她，不是忘了吧？”郝冬梅向周蓉問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