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我聽你的。”郎健握了握拳頭。

    ……

    這個晚上，張欣徹夜未眠。

    一種不好的感覺縈繞在她左右，令她無法入睡。

    這段時間，郎健再沒有碰過她。美其名曰，有了孩子，就不能再有男女的事，為她好。

    起初，張欣還以為是郎健對她的關愛。現在她才明白，事郎健根本不想碰她。

    郎健二十出頭，正是身體狀態最好的年齡，不想碰她的原因隻能有一個，就是，嫌棄她。

    嫌棄她的原因也隻有一個，就是有別人了。

    這個人是誰，張欣並不清楚，她寧願裝湖塗，不想知道。張欣是個很現實的人，她隻想明天能跟郎健登記，登記之後，她就是名正言順大領導的兒媳，哪怕這段婚姻無愛，她也不在乎。

    今天晚上，郎健並沒有回家，他很少不回家。大院郎大平不歡迎他，不回丁字巷，他也沒別的地方去。

    這些天，就算沒有夫妻生活，郎健還是睡在她身邊的。今天晚上，六米寬的火炕，隻有張欣一個人睡。

    張欣第一次感覺到這麽的無助，這麽的孤獨。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張欣淺淺眯上一會兒後，起身洗漱。

    出門買了油條豆漿，作為今天的早點。與平時一樣，她帶上了郎健那份。

    不過，她吃完了，郎健還是沒有回來。昨天下午，在張欣得威逼下，郎健回郎家取來了戶口本，臨下班送到了張欣辦公室。

    張欣拿到了郎家的戶口本，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心裏別提多高興，夢想終於成真了。

    令她沒想到的是，郎健徹夜未歸。這一晚上，之前的喜悅化成了烏有。

    昨天郎健離開商業公司的時候，說今天上午九點，去婚姻介紹所登記。

    為此，張欣特意請了假。

    看看時間，現在才早上七點半，去婚姻介紹所還來的及。

    一陣倦意湧了上來，一夜未睡的張欣眼睛有些睜不開了，靠在火炕上的被垛，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張欣睜開了眼睛，已經是八點半了。

    張欣忙起身，背上裝著戶口本的書包，大步離開了家。

    婚姻介紹所距丁字巷隻有兩裏地。張欣生怕去晚了等不到郎健，不顧四個月的身孕，走路比平時都快了不少。

    差五分鍾九點，張欣來到婚姻介紹所。進到裏麵，在門口處一個長椅坐下，等著郎健的到來。

    九點。

    九點半。

    十點。

    十點半。

    十一點……

    張欣等了整整一上午，也沒見到郎健的到來。

    郎健的爽約令張欣怒火中燒，她恨不得把手中兩本戶口本撕掉，把郎健所作所為公布於眾。

    不過，理應戰勝了衝動。

    正如郎二平所預料的，張欣還是克製住了衝動，要是在婚姻介紹所大吵大鬧，自己就不能回頭了。不能任性，任性就一無所有了。

    當務之急就是盡早找到郎健，要是郎健執迷不悟，就跟他攤牌。

    大不了，魚死網破。

    郎健究竟會在哪？大院他回不去，張欣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郎健的單位吉春電影製片廠。

    想到了電影製片廠，張欣站起身，離開了婚姻介紹所。

    還好，電影製片廠離婚姻介紹所不遠。沒有騎自行車的張欣走了二十多分鍾來到了這裏。

    電影製片廠的正門開著，張欣大步往裏走。

    見有人進到院裏，門衛大爺推開門衛室的門，扯著嗓門衝著張欣喊道:“你找誰呀？”

    心事重重，神情有些恍忽的張欣，聽到門衛喊聲，嚇了一跳，停下腳步，回身說:“大爺，我找郎健。”

    “郎健？辦公室新來那個？”門衛大爺對郎健名字很有印象，問。

    “對對，就是他。”張欣說。

    “他啊，那你等著，我先往辦公室去個電話。”說完，門衛大爺“咣當”把門關上。

    張欣見狀，隻好在門外等著。

    沒用多久，門衛室門打開，門衛大爺衝著張欣喊道:“郎健出差了，不在廠裏，你回去吧。”

    “出差了，去哪出差了。”張欣上前幾步忙問。

    “我哪知道上那出差了，反正就是出差了。”看門大爺不耐煩說。

    “不行，我要見見他們領導，問問去哪出差了。”說著，張欣邁開腿向廠子裏走去。

    “你幹什麽？有沒有點規矩了！”看門大爺快走幾步，跑到了張欣身前，指著張欣鼻子怒吼。

    這個時候，張欣也不管不顧了，從書包裏取出兩本戶口本，“我告訴你，郎健是我的未婚夫，我們今天要去婚姻介紹所登記的。現在他不見了，我有權知道他在哪。他真的要出事了，你能擔當起麽？你要是再攔著，我就報桉了。”

    看門大爺被張欣一番話嚇住了，連連點頭，“姑娘，你稍等，我現在再打個電話。”

    說完，看門大爺又進到了門衛室。

    沒用多久，看門大爺出來，對張欣說:“姑娘，你進去吧。第一棟樓二樓廠長室，賈廠長在那等你呢。”

    “好。”說完，張欣大步向廠裏走去。

    ……

    吉春電影製片廠，廠長室。

    廠長裏三個人，除了廠長賈晨陽和張欣本人外，蔡曉光也在。

    春節之後，蔡曉光除了導演身份外，賈廠長又任命他為製片廠的廠長助理，享受正科級待遇。賈廠長大大小小的事，都找蔡曉光商量。

    天剛亮，郎健就來到賈晨陽家中，沒有太多客套，直奔主題。

    賈晨陽聽到郎健為了不和張欣登記結婚而要出差，當時便一口拒絕。

    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的道理，賈晨陽還是懂的。

    不過，聽到郎健說是郎大領導的意思，賈晨陽覺得沒必要因為這點小事，讓郎大領導不高興了。

    於是，一到製片廠就讓廠長助理蔡曉光為郎健辦了手續。以考察外景為理由，開具了出差介紹信。

    至於去哪，郎健自行安排。費用，也是郎健自理。

    就這樣，拿到介紹信的郎健，光明正大地離開了吉春。

    張欣也不傻，聽到郎健是因公出差，就知道怎麽回事。

    郎健就是找個借口，不和她登記結婚。把戶口本給了她，表示同意和她登記，實際是緩兵之計。現在人出差，就算有戶口本，沒有本人到場，也無法登記。張欣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不過，張欣覺得郎健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早晚能回吉春。

    它能等得起，可她肚子裏孩子的不及。馬上已經四個月，開始有些顯懷了。要是郎健遲遲不回來，那該怎麽辦？

    想到這些，張欣問道:“廠長，郎健明明定好今天上午九點跟我登記，怎麽突然間出差了呢？”

    “這個……”

    賈廠長正要開口，蔡曉光接過話來，“張欣同誌，我和賈廠長很理解你的心情，我們也不知道今天郎健要跟你登記，否則，我們是不會給他開介紹行，讓他出差的。這樣吧，他到了一個地方會給廠子來電話，廠裏接到電話就讓他回來。”

    蔡曉光把話說圓了，張欣不好再說什麽，隻好起身道:“那我先回去，等你們消息。我在省商業公司工作，打電話就能找到我。”

    “我們有商業公司的電話，隻要有郎健的消息，第一時間通知你。”蔡曉光言之鑿鑿道。

    送走張欣，蔡曉光回到廠長室。

    望著蔡曉光，賈晨陽歎了口氣，“曉光，你說我們這麽做，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蔡曉光坐到賈晨陽身前，“廠長，郎健要不是郎大平的兒子，我們都不帶搭理他的。他有個好爹，我們幫他掩飾一下也沒什麽。我聽我家二妮說，最近郎健一直追求新上班的李晶，十有八九是喜新厭舊，看好李晶才不想跟張欣結婚的。”

    “艸，這個郎健真不是東西。”賈晨陽罵出了口。

    “大領導家孩子，不都是這樣麽。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給製片廠辦事，振邦影視的錢，能不能提前一個月撥付。”蔡曉光關心實際的事。

    聽蔡曉光提到錢的事，賈晨陽身子向前探了探，“曉光，你說陸天怎麽就不吐口呢。他要是吐口了，就不用繞那麽大一圈，讓郎健去找郎大領導了。”

    蔡曉光搖搖頭，“陸天這個人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他擔心製片廠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現在想想，都怨我們自己。要是半年前，我們不是前怕狼後怕虎，不帶上商業公司，與振邦影視直接簽約，這個錢就直接打到我們賬戶上了。

    一步錯，步步錯。”

    “曉光，後悔也沒用。再說，就算是製片廠跟振邦影視直接簽約，錢也不會落到我們賬上。陸天什麽樣的人物，我們比不了的。”賈廠長身子向椅子後背靠靠說。

    “也是，振邦影視是他女人的公司，郝大領導又是他爸，我們怎麽比？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因為陸天，振邦影視也看不上我們的製片廠。我聽說珠江電影製片廠也有跟振邦影視合作的意向，振邦影視拒絕了。”蔡曉光把他知道的情況說給了賈晨陽。

    “要是這樣，我們還真不能提太多條件了。珠江製片廠離港島近，要不是因為陸天，估計也不會跟我們合作。”賈晨陽想到了其中利害。

    “廠長，撥款的事也不用太著急。反正這筆錢早晚也能撥過來。要是催的太急，港島那邊不投資了，我們才是真被動了呢。”陸天說。

    “嗯，曉光，我聽你的。”賈晨陽連連點頭。

    ……

    就在這個下午，在吉春賓館，振邦集團臨時辦公室，陸天接到了省裏的指示:“鑒於吉春電影製片廠目前的困難，可以先支付一部分合拍電影費用。是否撥付，具體撥付額度，由商業公司決定。”

    就在上午肖同慶有跟他說，昨天在政府見到了郎健，今天下午便收到了商業廳的指示，看來郎健真的去找郎大平了。

    這一次郎健的求助，郎大平放在了心上，吉春電影製片廠是他直管的單位，開不出工資，他臉上也不好看。

    於是以商業廳的名義，給商業公司下了函，不是命令，隻是建議，是否撥付，撥付多少由商業公司決定。

    這麽做也是郎大平考慮過的，要是指示的話，就要上會，征求其他大領導意見。

    萬一郝今龍不同意，就下不來台了。

    現在把決定權交給陸天，讓他酌情處理。處理不好，也是商業公司的責任，與他本人無關。

    陸天當然能看懂函電的意思，在此之前，他也想好了要怎麽處理。

    於是，他拿起吉春賓館得電話，打給吉春電影製片廠。

    陸天並沒有打給廠長賈晨陽，找的是蔡曉光。

    他要把這個功勞留給蔡曉光，倒不是與蔡曉光有什麽私交，而是陸天覺得，蔡曉光是製片廠少有的有市場意識和合作精神的人。

    他能在製片廠有話語權，對這次合拍電影，雙方能順利溝通作用很大。

    “是陸總麽？”對麵傳來了蔡曉光的電話。

    “是我，蔡導演，省裏的函電到了，讓我來決定是否撥付，撥付多少。我這個人你也知道，按合同辦事，你看能不能下個月再撥？”陸天先說政府讓他決定，又說按合同辦事，給蔡曉光開了一扇窗，緊接著又給關上了。

    蔡曉光聽出陸天的話有戲，忙說:“陸總，按合同辦事不假，可現在的確有特殊情況不是，你看能不能先撥付一部分，救救急？”

    陸天沒有馬上回答，稍稍頓了頓後說:“曉光，你都這麽說了，我就給你這個麵子。你們製片廠一個月工資需要多錢？”

    “八萬。”蔡曉光連忙說道。

    “八萬？這麽多？”

    “製片廠將近一千人，老同誌居多，八萬工資不算多。”蔡曉光忙解釋。

    陸天又頓了頓，想想說:“這樣吧，這次我給製片廠撥十萬元過去，先把工資發了。另外兩萬用於拍攝設備維護，下個月電影就開始拍攝了，臨陣磨槍，總會有疏漏。這些工作，要提前做好。”

    聽到陸天要撥十萬元，蔡曉光一下子熱血沸騰，“好，好，我按你說的做。”

    “那我現在就讓財務去打款。銀行轉款最少三天，要是著急，你去銀行那邊找找人，看看能不能快點。”陸天提醒道。

    

    “這個我懂，陸總，謝謝了。晚上有沒有空？我請你喝酒。”

    “晚上我要回爸媽家，以後有時間再說。”

    “我懂，我懂。”說完，蔡曉光掛斷電話。

    蔡曉光放下電話後，陸天把電話撥給商業公司財務，安排財務馬上去銀行，從拍電影專項資金中給製片廠劃撥十萬元。

    坐在陸天對麵的鄭娟，看著陸天一舉一動，微微一笑，“陸天，蔡曉光這些年一直沒停著追求蓉兒，你對他倒是挺大度，還幫他忙。”

    陸天放下電話，身子向椅子靠背靠靠，“我能看出來，蔡曉光現在一心一意愛他老婆，這樣的人我要是還吃醋，就是我的問題了。”

    鄭娟微微點點頭，“你說的沒錯，昨天蔡曉光帶他老婆來，我也能感受到。陸天，蔡曉光都能一心一意愛一個人，你怎麽不能？”

    鄭娟盯著陸天，陸天到沒有回避鄭娟的目光，輕歎道:“你和蓉兒都那麽好，讓我怎麽取舍？真讓我選一個，我寧願誰都不選，一個人孤老一生。”

    鄭娟“呲”了一聲，“花言巧語，你這個人沒救了。”

    “我可是肺腑之言，絕不是花言巧語。”說著，陸天握起鄭娟的手。

    “別假模假式的，哄我開心。行了，說正事。晚上幾點去你家？”

    陸天伸出手腕，看了看手表，“娟兒，現在下午四點，五點蓉兒和玥玥能回賓館。五點半，你我蓉兒一起出發，差不多六點到我家。我爸現在每天都很忙，七點能到家就不錯了。”

    鄭娟微微點點頭，“陸天，其實我不是很願意去你家。”

    “為什麽？”見鄭娟臉上有些難看，陸天站了起來，走到鄭娟的身後，為她按摩起肩膀。

    鄭娟似乎很享受陸天的按摩，眼睛閉了起來，頭也向後仰著，“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爸媽都在裏麵，並不知道我們的過往。包括冬梅，也把周蓉當成她的嫂子，更別說冬梅的愛人還是周蓉的大哥。很多時候，我和鄭娟一起去你家，我更像個第三者，總覺得別扭。”

    鄭娟把心裏話說給了陸天。

    陸天為鄭娟按摩的手一直沒有停下來，一邊按摩一邊說道:“你說的，周蓉也跟我說過。在港島，去你爸媽家，甚至住在你家，她都覺得是第三者，畢竟我們先相愛，因為你離開，我們才走到一起的。”

    聽陸天這麽說，鄭娟扭過頭，睜大眼睛看著他，“蓉兒，也這麽想？”

    陸天伏下身子，湊到鄭娟耳邊，“是啊，蓉兒就這麽說的。其實，我爸媽從沒有把你當成第三者，相反他們生怕你有這樣的想法，每次說話都小心翼翼，生怕你多心。”

    “你說的，我能感受到，可越是這樣，我越是覺得心裏不安，越覺得你爸媽把我當成了外人。”鄭娟回過頭，繼續讓陸天按摩著。

    “你啊，就把心放進肚子，我爸媽是老革命，不會口不對心的。

    等下一次來吉春，把孩子帶上。徐陸上學不方便帶，把露露帶來，讓爸媽好好稀罕稀罕，他們四個孫子，這是他們唯一的孫女，一定喜歡。”陸天輕聲說。

    “四個？曾姍那個不算了，還是徐陸不算了？”鄭娟白了陸天一眼。

    “算算，我把雲天漏了。”陸天忙說。

    “你就是故意這麽說的，是怕我生氣，是不是？”鄭娟回頭睨了陸天一眼。

    陸天沒有回答，雙手繼續為鄭娟按摩著。

    鄭娟說的沒錯，他就不想提起曾姍的孩子。

    不想提是不想提，可繞還是繞不過去的。雖然人沒去京城，每天的聯係卻不少。

    春節之後，曾姍差不多每天都會給陸天去電話，陸天要是有事不在，就會接著打，直到他接到為止。

    因為這個，陸天這幾天來吉春賓館辦公，都會抽出時間給曾姍回電話。

    鄭娟見陸天不說話了，知道他又開始故作沉默。便說:“我看曾姍天天跟你通話，比跟我這個董事長通話時間都多，都跟你說寫什麽？跟我說說。”

    鄭娟繼續問，陸天隻好開口:“其實也沒什麽。更多是跟我說現在京城的動向，現在京城那邊政策還不明確，她的工作也不好開展。”

    “駱士賓在那邊怎麽樣？讓林曉曉廢完，到了京城，應該老實了吧？”鄭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