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節 三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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葦江眼前一黑,仍是在這寂寥的荒野中,無半點星光,隻有一彎猩紅的殘月,靜靜的望著這個略顯瘦弱的孩子。
葦江仍舊孤零零一個人,既無所依,亦無所附。
遠處天空中忽然傳來“咦”的一聲,似乎十分驚奇。
一個蒼老的聲音隆隆而來,言道:“你這小兒,可有夢想?”
葦江道:“吃飽飯算不算?”
“算!”
葦江雙手一攤,言道:“實現了啊!現在沒了。”
“那你為何修道?”
“殺人啊!”葦江怕他不解,解釋道:“你看這世上,有些人讓人恨得牙癢癢,若不是殺了,怎能睡得心安?”他兩眼放光,“若不修道,我怎打得過他們?怎殺得了人?”
“好!好!好!”似乎這話說到這老者心坎裏。
這人甚是讚許,跟著說了一句:“修道若不為殺人,那修了幹嗎?”
“你可有所愛之人?”老者繼續問。
葦江得意洋洋道:“你這說得——我現在還小,說不上什麽情啊愛的。等我大了,我會有很多女人!起碼兩個,不,三個,三個——不能再少了!”
“這裏可有?”
葦江眼珠子一轉,覺得這事兒可不能說實了,於是答道:“我現在還小呢,有個成語叫——叫什麽‘情竇未開’,再過兩年,估計這竇就慢慢開了。”
老者猶豫了片刻,嘴裏念叨一句“也算湊合了”,好似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道:“你可願拜入我門下,做我徒弟?”
葦江不假思索問道:“可有好處?”
“做我徒弟便是最大的好處!”
這聲音便如一陣驚雷從天邊滾過,如同羅貫通當日進來一般,三大殿慢慢從天邊顯現出來。隻見“焚天”殿前,符篆翻飛;“朝真”殿裏,道藏經典汗牛充棟,數不勝數;“殺伐”殿裏,神兵利器往來穿梭。
這老者喝道:“你這小兒看好了,這便是做我徒弟的好處。”他生怕被葦江看得輕了,補上一句:“此乃其中萬一!”
葦江看得目眩神搖,連道:“好東西啊,好東西!”說罷又奇道:“這兩個洞府剛不是被我們搶了嗎?”
這老者嘿嘿一笑:“那是逗你們玩呢!——離開這地宮,瞬間都化為飛灰!隻有老夫親手給出的東西,才能帶得出去!”
葦江心裏罵道:“媽的,老子為了搶顆珠子,摔了七八跤,流了一身臭汗!小媳婦兒還說,這寶藏來得容易,就去得快,哪知道就被她說中了。”
這老者見葦江不答話,問道:“你可願意?”
葦江噗通一聲便跪倒在地上,對著天邊磕頭如搗蒜:“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這老者不承望葦江轉變如此之快,一個突然襲擊弄了個措手不及,連聲道:“行拜師禮不急——你讓老夫好好想想,讓老夫再想想!”
這老者話鋒一轉,言道:“做我徒弟可要幫老夫辦事!對你這種滑頭,醜話要說在前頭!”
葦江歎了口氣道:“我就知道沒有白收的徒兒,也沒白拜的師傅。”說著,葦江在草叢中找了一塊石頭,盤腿坐下道:“法訣、神兵、靈丹,這些好東西誰不想要?修真的人做夢都想。不過我知道,你肯定不白給。您老人家這就說說條件。咱們談談,談得攏,我這徒弟也不是不能做!”
隨後,葦江補了一句:“反正做徒弟這事,給一家做也是做,做兩家也是做,想必歸雲老兒也不會怪我!”
老者直接無語。
“老人家,我們可以談談!”葦江生怕老者反悔。
這老者氣得哇哇大叫:“你這小兒,老夫若是答應開門收徒,中州、西域乃至海外,什麽道門天驕,宗族道子,哭著喊著排著隊求老夫的,隻怕從東海能排到南海!”說罷,這天邊雷聲滾滾:“到你這裏,竟然和老夫談起了條件!”
說罷,這老者也不隱藏身形,借著一道閃電,隆隆雷聲中,倏然出現在葦江眼前。
葦江一見,此人身高六尺,身著一身金色長袍,一張國字臉棱角分明,一字眉下雙目炯炯有神,燕頷虎須,高鼻闊口,顧盼之際猶如獅虎,極有威勢。
葦江大為心折,覺得此人雄赳赳氣昂昂,頗有男子陽剛之氣,是個真爺們!
“你這小兒,竟和老夫談條件!”
此人身形足足高了葦江一個多頭,站在葦江麵前,大手一揮,頗有睥睨天下之態,“老夫收弟子,天資、骨骼、氣運、相貌無一不是上上之選。便是這萬中選一選出來,若不對老夫胃口,任憑你是何等世家,何等宗派,老夫正眼都不瞧一下!”
此人望著葦江,大聲道:“你這小兒,似乎出自名門,但命運多舛,氣運乖張,好好的一個世家底子,結果偏偏把道源弄丟了!”他歎口氣,繼續道:“這些還罷了,觀你相貌平平,和外麵那一個差得太遠!太遠!唉,若沒有宋玉般的才學,潘安般的相貌,如何能把老夫這幾件大事辦成?”
葦江被他說得惱羞成怒,言道:“這位大哥,您看我長得也不行,本事也一般,更沒讀過書,要不放了我,重新再找個兔兒爺相公做弟子?”
這男子又言道:“但是你這勁兒,老夫看著有些喜歡,很對老夫胃口,就想收你做徒弟啊!”
這男子雙手背負,遠望天邊道:“老夫被關在這地府幾百年,終於想清楚一些事情。”
“老夫這一輩子,眼裏便揉不進一點沙子。老夫少年之時,隻看一是一,二是二,隻看到黑便是黑,白便是白,便是吃了這不知變通的虧。”這男子語氣漸漸悲愴:“便是心中的一名女子,她對老夫棄若敝履,老夫仍對她一往情深。從她豆蔻之年到蒼蒼白發,便是最後變成一具塚中白骨,老夫至今仍從無悔改。”
葦江聽得瞠目結舌,這老者依舊說個不停:“所以我要找個和我不一樣的徒弟。你這娃兒,做事偷奸耍滑,做人三心二意,隻能占便宜,不能吃虧,很對老夫的胃口!”
“這人是失心瘋了吧”,葦江張大的嘴巴合不攏來,“老子要拜個瘋子為師!”
葦江言道:“那您先說說,如果我做了你徒弟,你要我幹嘛?”
這男子哈哈一笑,言道:“隻有三件事!”
葦江道:“還不算多,如果太難就算了。”
這男子言道:“你且聽好——老夫要你十年以內,幫老夫幹成三件事情。第一,你去西域找一個教派,名為‘拜月教’,滅了它,其二是到他們聖壇,把他們創教聖女的骸骨給我挖來,其三,你把現任的聖女給我睡了!”
別的葦江沒聽清,最後一句葦江可是聽得清清楚楚,他連忙問道:“要是這拜月聖女不讓睡怎麽辦?”
這男子大手一揮,喝道:“先推倒,再睡覺,萬一不行就下藥!”
葦江一聽,目瞪口呆,這得多大的仇恨,才能提出這三個條件!要是這拜月聖女是個美女還罷了,若是醜的如同石疙瘩村裏的潘寡婦,那睡一次不得連吐三天?
不過他多個心眼,便問道:“若是完不成怎樣?”
這男子露出鄙夷之色,大喝道:“這麽點事若是完不成,怎麽做得老夫的弟子?十年內若是一件事情都完不成,那就乖乖回到這百裏荒,直接領死吧!”
葦江本來就覺得這老者三個要求荒謬,又說完不成又要“自盡以謝天下”,哪還願意兜攬這些活計?於是雙手連擺,言道:“大哥——不,我叫你親爺爺都行。您饒了小的吧,聽說這拜月神教乃是西域第一大教派,又是大月氏的國教,那教主的功夫聽說比我們歸一門清玄真人還高,您要去幹這件事,還不如一劍把我殺了幹淨!”
這男子環眼一睜,一聲怒喝:“你這小兒,怎拿老夫和你們歸一門相提並論?老夫教導你三年,頂得過清玄小輩教導你三十年!”
葦江隻是搖頭,說什麽也不從。
這男子聽得火起,食指虛點,在空中憑空一劃,天空便出現一個一丈長寬的大窗戶。
透過窗戶,清晰可見羅貫通數人默默無言,跌坐在地閉目養神。自己的肉身便如泥塑菩薩般一動不動,唐小閑和靜啟便坐在自己身邊守候,蕭瑜晴則是抱著曦雨劍,一臉警惕。
葦江讚道:“小媳婦兒保護老公,還是很盡心的!”
這男子陰陰一笑道:“這些都是你同門師兄弟吧?要不這樣?你說一個不行,我便殺一個,你說十句,老夫就把他們殺個精光可好?”
葦江一聽此言,頓時精神一振,忽然連滾帶爬地來到窗戶下,一把鼻涕一把淚對著窗口喊道:“哥啊,趕快走,這裏主人不是好人,是個瘋子,你逃命要緊,不要管我!”
聲淚俱下,聞者傷心。
這男子疑惑道:“這高個兒是你哥哥?”
葦江先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最後拚命地搖頭道:“不是,他不是!你別害我哥!”說罷一臉驚恐地望著這男子。
這男子陰陰一笑,道一聲——你看好了,三指撚個法訣,對著空中輕輕一撮!
畫麵中,隻見羅貫通忽然渾身劇震,仿佛見了鬼一般,一撫胸口,雙腿慢慢跪下,雙手緊緊卡住自己脖子,雙眼泛白,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這男子一聲獰笑,問道:“你說說,行還是不行?”
葦江雙目流淚,心裏笑成了一朵花。
他心道你不是就讓老子拜師嗎?別說拜師,你就讓老子殺了自己現在都敢答應。等老子出去後,打死也不來這鬼地方,跑得遠遠的,難道你一個鬼魂就光天化日追出去?
葦江哭得撕心裂肺,道:“不要傷害我哥!我不能做你徒弟啊,你別逼我!”
這男子見葦江兀自嘴強,又是一捏。
羅貫通剛緩過一口氣,又是覺得一股無可抵抗的大力從四麵八方襲來。在這修真大能的自成空間中,他能躲到哪兒去?
隻聽得渾身喀嚓一陣陣鈍響,身上骨骼從上到下,隻怕斷了百十來節。斷骨入肺,羅貫通又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葦江還是不肯答應,推三阻四,哭哭啼啼得令人心煩。
這男子乃是數百年的修真大能,什麽場麵沒見過?什麽人沒見過?
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這小兒如此精乖,怎識不得這裏的輕重?
此刻還在哭哭啼啼?
他心知他已被葦江所騙,這小兒必是想借己手殺掉這個男子。於是暴怒道:“無恥小兒,竟然欺騙老夫!”說罷,隨手便在人堆撈起一個,正是方才一心隻想做富家少爺的唐小閑。
唐小閑從人群中“日”的一聲騰到半空,眼見就要被一把捏爆。
葦江想也沒想,噗通一聲便跪下了,喝道:“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然後凜然道:“您讓我殺誰,我就殺誰!您讓我睡誰我就睡誰!哪怕是頭老母豬,我也把它給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