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節 堂前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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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位長老皆默然,即便清玄真人不說,眾人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這焚天穀位於越州東北,江州以南的湘州,距離西域隔著十萬八千裏。拜月教跨過點倉山和青城山兩大宗派,千裏迢迢找上焚天穀的麻煩,正可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眾人一聽拜月教,均是一驚。
    “嗨,淩絕這老婆子,怎麽這絕情丹毒現在便好了?”
    最近數年,西域拜月教已不像以前神出鬼沒,在中原出沒的越發頻繁了。便是蕭瑜晴,已有兩次誅殺拜月教徒的經曆,隻不過事情做得幹淨,不曾被拜月教察覺而已。
    但這西域第一宗派,百萬教眾,教主功力深不可測,挾大月氏國教之聲威,此刻提起它的名字,便如一個沉重的石頭,壓在眾人心頭。
    樵穀山房中,一隻昏暗的燭光閃爍,照得羅貫通和青浦長老兩人臉上陰晴不定。
    “這事難辦,”清浦長老嘬著牙花子言道:“這丁烈陽是個懂事的人,但為了他,和拜月教接下梁子,就不劃算了。”
    “焚天穀必須保!”歸雲長老沉聲言道:“江湖上都知道丁烈陽受我教庇護,若是焚天穀就此認了慫,甚至被趕出湘州,江湖如何看我歸一門?”
    “你這道理,三歲孩子都懂得,打狗也得看主人嘛!”清浦長老從鼻孔中哼了一聲,言道:“都說什麽江湖道義,拳頭大的才是江湖道義!不說拜月教百萬之眾,便是別人四大法王,八大護法,就憑我們四個老不死?更不說那個二百多歲的老乞婆……”
    清浦長老如今和歸雲長老隻要一見麵,談不到幾句必是話不投機。
    天心長老本想幫歸雲長老說幾句,但見清浦長老提到“二百多歲的老乞婆”,清玄真人眼神凝重,頓現憂慮之色,天心長老邁出一步又縮了回去。
    這一動作怎逃得過淩絕師太的眼睛?
    淩絕師太冷笑一聲,對天心長老言道:“師哥,你這是越活越回去了。”
    天心長老麵色一紅,言道:“師哥不是在想怎麽弄嗎?”
    “師妹,個人榮辱,我們師兄弟豈會掛懷?但關係歸一門千百年的傳承,數千弟子的性命前程,大家夥兒不能不多想了。”歸雲長老接著替天心長老辯解道:“師哥也以為,不可退讓,必須保住焚天穀,但怎麽個做法,倒值得思量。”
    清玄真人眼睛一亮,言道:“歸雲師弟,你且說說。”
    “若是拜月教真要染指中原,把拜月教對焚天穀,甚至對歸一門開戰,變成西域魔教對整個中州修真界開戰!”
    歸雲長老言道:“神州九大門派中,白雲宗的上一代宗主便死在拜月教聖母手中,和拜月教可謂有不共戴天之仇。這個盟友容易找,關鍵是玉清宮對待西域魔教,一直態度曖昧。正好這次衝虛道人來歸一門比試丹法,淩絕師妹並未為難於他,幾十年的恩怨已了,歸一門也算做的大度,至此良機,未必不能與玉清宮的純陽真人談上一談。”
    “你少出餿點子,”淩絕師太臉色一變,言道:“若要再上青城山,老身是不去的,要去你們去。”
    天心長老言道:“師妹,你就想多了。如果要去見純陽真人,非得清玄師哥親自去不可。歸一門真人可是和咱們上一代掌教妙樹道尊平輩論交的,我們輩分都夠不上。”
    “師弟所言,深獲我心!”清玄真人合掌言道:“本真人出去這麽多日,怎能就去了焚天穀一處?其實衝虛道人來歸一門之際,本真人便在玉清宮中。”
    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驚。
    “善哉善哉,”歸雲長老言道:“掌教師哥處處都能料敵先機,實在令人佩服!”
    清浦長老心道:“歸雲這老兒,竟然也學會拍馬了!”
    “純陽真人多年不問世事,若非貧道過去,估計也難得見他一麵。”清玄真人歎口氣,繼續言道:“純陽真人和貧道提及衝虛道人比試丹法這事,純陽真人隻說了一句‘既是無緣,何必苦苦糾纏’。貧道聽了哈哈大笑。貧道方才說到西域拜月教,純陽真人隻說‘拜月聖母若來中原,他必前往一見。’”
    “純陽真人話雖說的曖昧,但貧道仔細思量,若是我們處理得當,未必不能說服玉清宮,一起對付拜月教。”
    歸雲長老和天心長老同時言道:“若是如此,則大事已定!”
    清浦長老見他們一唱一和,自己反而如同一個外人一般,心中的膩味不必說了。
    隨後找個理由,便離開了澄心殿。
    此時,在樵穀山房,清浦長老和羅貫通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羅貫通言道:“叔叔,您得摸準清玄的脾性。掌教真人外和內剛,其實最難逼他低頭。在這種事情上,他是不會含糊的。”
    “他是糊塗!”清浦長老在自己侄兒麵前,說話便無半點顧忌:“純陽真人這老不死的,還能活多久?二十年前一場天劫,差點把他轟個身死道消,如今不過苟延殘喘而已。他們指望這老不死來鎮場子,估計就打錯了算盤。”
    說著,清浦長老左右張望下,繼續言道:“還有,這老兒可奸猾著呢,聽說他本來就得位不正,修真界都說他師傅青秀真人便是被他使計害死,他才當了掌門。和這種人結盟,豈不是與虎謀皮?說不定拜月教那老妖婆一個什麽許諾,就把純陽真人騙走了!”
    “您說的這些清玄真人肯定都知道。”羅貫通言道:“但是沒辦法,便是這條路險,也得走上一走!”
    “哼哼,他們就是在賭拜月教的決心,在賭拜月聖母那老乞婆,是不是真敢來!”清浦忽然幽幽道:“通兒,這些日子叔叔一直在琢磨,叔叔終於想清楚了!”
    羅貫通道:“請叔叔指點!”
    “不能這樣下去!”清浦長老言道:“他們在玩火!為一個焚天穀,賭上歸一門的身家性命,不值得。”
    羅貫通也點點頭:“叔叔高瞻遠矚,侄兒佩服。”
    “哼哼,我敢擔保,他們三個也不見得都這麽想,隻不過清玄師弟主意已定,他們說也白說。”清浦長老繼續言道:“所有的事情,根子是在清玄師弟身上,他自己早已想好了,隻不過等著下麵的哼哈二將附和一下。”
    羅貫通又點點頭。
    清浦長老繼續言道:“叔叔知道你恨那個姓葦的小鬼。但是這小鬼你現在弄不倒!他幫淩絕老乞婆解丹毒,別說天心,就是清玄都感激得不行。你沒聽人說,清玄原來準備賜你的那柄渡天刀,現在是在那小鬼手裏!”
    “這歸一門遲早落到這歸雲,落到葦江這小鬼手裏!”
    羅貫通心事被他叔父一語點錯,眼裏閃過一縷幽幽的綠火,言道:“侄兒心裏恨,恨得夜不能寐!此人不除,侄兒道心不固。此人不除,羅氏天佑神槍不能重見天日!”
    “通兒,我們要學會等,現在拜月教南下,便是最好的時機!”清浦長老咬牙切齒道。
    清玄真人言道:“拜月教派了一個壇主,叫紮木花。這人帶了大堆的西域特產,言辭甚誠,說拜月教急需夏陽石若幹,走遍中原大小門派,隻發現焚天穀這裏有。所以請求和焚天穀一起挖掘開采,拜月教出人出力,焚天穀出一條礦脈就行,挖出來的石頭一人一半。”
    眾人啞然失笑,這番話語,名為合作開采,實和搶奪無益。
    天心長老言道:“掌門師哥有何指示?”
    焚天穀創教真人就不說了,便是第十三任穀主,也是天人境二轉的修為。到了後麵,便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焚天穀的穀主都在金丹境徘徊。
    如今焚天穀教眾不過數百,穀主丁烈陽修為不過金丹境寂滅期,卻占據著三條蜿蜒數十裏的夏陽石礦脈,不正是一個三歲的小孩兒,抱著一個金飯碗招搖過市?
    怎不引起一眾列強的窺覷?
    如果拜月教欲染指中原,焚天穀自然首當其衝,成了最好的開胃菜。
    丁烈陽也不是傻子,距離湘州最近的大宗派便是歸一門,於是丁烈陽每年都會派遣弟子,送上兩擔夏陽石致謝,歸一門也投桃報李,送上一些下品或中品靈石,價值便和夏陽石相差不止道裏計了。
    眾人皆知,江湖上的修真大派,雲從龍,風從虎,風雲際會,掌教祖師創下偌大家業來,但要傳承千年,屹立不倒,必然有著天人境老祖坐鎮,龐大的根基和人脈支持。
    “正是”,清玄真人言道:“拜月教派人找上了焚天穀。焚天穀主丁烈陽沒奈何,破了傳音法螺,向本教求救。貧道星夜趕往焚天穀,方才弄清楚,原來是為了一道礦脈的事情。”
    清玄真人微微頷首,言道:“本真人請得大家來,便是要聽聽你們的意見。”
    清玄真人沒接著往下說。大家已猜到,丁烈陽請得清玄真人大駕北上,便是希望關鍵時刻,歸一門能出手幫焚天穀一把。若歸一門昭告天下焚天穀受歸一門庇護,拜月教不希望和這西南第一大派結下仇怨,也許就此便知難而退了。
    羅貫通問道:“叔叔,可有事發生?”
    原來便在今日下午,清玄掌教有請清浦長老前往澄心殿議事。到了歸去來兮峰,淩絕師太和歸雲、天心兩位長老已等候多時。
    “是葦江這小子給他弄好的。”羅貫通平靜地說出葦江的名字。
    “我知道是這兔崽子,”清浦長老一拍大腿,咒罵道:“原來這老婆子境界上不去,活不了幾年,所以一直和天心這老兒鬧生分。現在倒好,他奶奶的三個人擰成一股繩了,處處和老夫做對。”
    “清浦師哥多日不見了,”清玄真人捋著頦下一縷長須,言道:“這幾日,貧道外出倉促,未曾和諸位師兄弟告知。”
    清浦長老還未答話,歸雲長老言道:“掌教師哥,可是為焚天穀和西域拜月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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