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節 一戰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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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葦江今生不滅玉清宮,誓不為人!”
葦江目眥盡裂,重重磕了個頭道:“師傅,掌教真人,先告訴我怎麽才能把你們救出去!”
“你救不出。”清玄真人微微一笑道:“貧道和你師傅,身上有純陽真人種下的三重玉清禁製,還用‘鎮魂釘’釘了要害,我們動不了。”
“我先幫您把這釘子拔了!”葦江便欲動手。
“你不要動手,你一動這釘子,純陽真人馬上就知道了。”一旁的歸雲長老勉力抬起頭,有氣無力言道:“小葦江,師傅和掌教真人都中了彼岸花毒,此毒除開方才那個少年,天下無藥可解!”
“那怎麽辦?”葦江咬牙切齒,“師傅,你可有辦法?”
“沒有辦法。”歸雲長老低聲言道,“你走吧,回去把晴兒,宋韶他們帶走,走得越遠越好!”
清玄真人見葦江抽出渡天刀,“此乃貧道的劫數,也是歸一門的劫數。”
“我怎能不急?”葦江咬牙切齒,一抖手中渡天刀,憤憤道:“掌教真人啊,師傅啊,葦江不懂什麽劫數,也不懂什麽道。葦江不知天高地厚,鬥膽說說你們兩位老人家——剛那小子提出的條件不錯啊,為什麽您還不答應?您還等什麽?他們拜月教要滅了誰,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就算天塌了,地陷了,中原修真都死光了,和我們有什麽關係?隻要大家還活著,就行了啊!”
“弄得都在這裏受苦!”葦江抱著頭癱坐在地,嗚嗚大哭道,“我看著你們一個個去死,一點辦法都沒有!”
“平常我以為自己好厲害,其實到了這種時候,我一點用也沒有。”葦江繼續哭道。
歸雲長老默然。
“為了證心中的道!”清玄真人緩緩答道。
清玄真人越到此刻,越是感受到心裏的寧靜,緩緩言道:“葦江,清玄身居無量山,受教歸一門,吾之大道便為‘無量’。”
“無量即心無羈絆,行無止境。”
“吾修行無量真經,習得無極功法,方知無極無量,無生無滅,因果不沾其身,遊於物外,不以時空輪回為本,方可永恒永存。”
“正因如此,清玄才走到今日。若給清玄以光陰,清玄之成就,將遠在這純陽真人之上。小葦江,清玄若為了一時之利,忤逆了心中的道,貧道必將終日自疑,終日自譴,貧道的‘道’就沒了。”
“到那時,貧道身未死,道已消了!”清玄長歎一聲,言道。
葦江不顧外麵還有兩個道士看守,大聲道:“這個不對,你和師傅都要死了,還要這狗屁‘無量道’何用?”
“你修為尚淺,你現在還不懂,等你到了貧道這境界,你就知道了。”清玄真人搖搖頭:“還有,你不要傷心,豈不知貧道尚有保全之法?”
“今時今地,便是貧道心中證道之時。”言罷,清玄真人長長吐出一口氣。
隻見這道人丹田處隱隱一道金光,囟門處一股紫氣緩緩冒出,靈氣在頭頂盤旋一周,漸漸形成一朵靈花,似蘭似菊,亭亭玉立;似麝非麝,異香頓起。
一根玄鐵鎮魂釘在靈氣的侵蝕下,微微一動,搖了幾搖,忽然錚的一聲,掉在地上,一縷鮮血從清玄真人麵部流了下來。
歸雲長老大喝一聲:“掌門,萬不可如此!”
清玄真人歎息一聲:“前麵清玄中了彼岸花毒,其實便該如此了。”
“清玄害師弟和清浦師哥受了這麽多苦楚!清玄實難心安!這便是清玄的罪過!”
“歸一門之難,清玄當一人承受之。連累你們,便是清玄的罪過。”
說完這三句,清玄真人口吐一道長長的罡氣,如同虎嘯龍吟,震得鎮雲穀上烏雲紛紛辟易,接著終日不見陽光的鎮雲穀上空,從天際刮來一陣狂風,一縷金色陽光透了下來,現出一片瓦藍瓦藍的天空。
此時,正在老君閣講經的純陽真人身上一顫,叫聲“不好”,袖袍一拂,一個鬥大的青銅香爐翻倒在地,滿爐爐灰灑了一地。
這老道叫一聲“疾”,一柄打神鐵鞭擎在手中,風風火火便向鎮雲穀趕去。
此時,赫連阡陌也叫一聲“不好”,調轉圓月魔刀,匆匆趕往鎮雲穀。
輪回三轉的修真大能駕起雲頭,一路何等快捷?
不過數息功夫,純陽真人到了鎮雲穀上空,等不及按落雲頭,祭起鋼鞭,隔空向清玄真人打了過去!
人未至,鞭已至。
純陽真人兀自喝道:“清玄老兒,看不出你還有這等邪法!你就不怕死?”
“死?”純陽真人搖搖頭,鄙夷道:“純陽老兒,你如此怕死,真不知你如何修煉到這般境地!”
“純陽老兒,你不是一心想看老道的無量真經嗎?今天便讓你看個夠!”
清玄真人身上紫氣越來越盛,隻聽得“錚錚”有聲,又是兩枚鎮魂釘從清玄真人身上掉落。
正在此刻,純陽真人一鞭如同天外流星,淩空甩了過來。清玄真人不避不讓,一鞭正好打在胸口,打得清玄渾身紫氣直冒。
清玄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血中隱隱可見粒粒粉紅結晶。
一口鮮血吐出,清玄身上經脈似乎暢通許多,於是默運無極神功,又是錚錚兩聲,剩下兩顆鎮魂釘激射而出。
清玄一擺手中歸一拂塵,喝道:“老道今日便想試一試,歸一門的天人境二轉,是否能敵得你玉清宮的三轉輪回!”
“爾等燃燒輪回,不過一日之命,臨死一搏,困獸之鬥而已!”純陽真人輕輕一曬,打神鐵鞭忽然陡長三尺,陡粗三寸,呼嘯一聲,從天而降,直插清玄真人囟門。
清玄真人歸一拂塵淩空一甩,卷起打神鐵鞭,叫一聲“來而不往非禮也”,向純陽真人腰間橫空掠過去。
純陽真人身形矮小,就地一滾,猶如土行孫一般,拿過鐵鞭,兩人一番拉扯,轟隆一聲巨響,鎮雲穀山崩地裂,一道深深的裂隙,從清玄真人腳底顯現出來。
葦江心道修真大能打架,其實也和孩子差不多,便是看誰力氣大。於是手持渡天刀,便要助戰清玄真人。
純陽真人喝道:“蚍蜉一樣的東西,滾開。”中指輕輕一彈,葦江身前的空氣忽然凝聚成一點,轟然便在葦江身前炸裂開。
清玄真人拂塵輕輕一擺,一式移形換位,葦江驟然忽然數十張世外,已在山穀入口處。
若差池一分一毫,葦江便要被這一指彈成一攤肉泥。
兩個玉清宮把門道士嚇得屁滾尿流,正哭爹叫娘地往外狂奔。葦江剛受了癟,渡天刀一橫,一刀把兩個刀子拍暈在地,心道這天人境的比拚,自己還是躲起來看戲吧!
純陽真人見自己弟子被欺,也是不管不顧,大喝一聲道:“清玄老兒,老道便是不服,憑什麽你無極玄天輪便是中原修真第一?真能蓋過玉清宮的清冥玄歌?”
言罷,打神鐵鞭散發出萬道金光,又是一鞭向清玄真人砸了過去。
清玄真人身上頓現兩道紫光,紫光繞身一匝,化成兩道紫環,紫環上紫焰滾滾。清玄真人把拂塵往腰間一插,手揮五行,雙掌遙遙相對,右掌緩緩環繞左掌劃出一個緩緩轉動的陰陽魚,一首似歌非歌,似決非決的心法念了出來:
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
兩儀衍四象,天地分陰陽;
闔辟與動靜,至柔能克剛;
虛實應兼到,靈氣忽見藏;
截順有參半,引進須精詳。
……
隨著清玄真人的吟唱,山穀中的真靈之氣化成一道長虹,紛紛向清玄真人聚攏而來。
清玄真人眼望著葦江,言道:“葦江,你天資聰慧,靈根不凡,但聰慧之人,總愛投機取巧,所以根基往往不夠紮實。這篇真經,含義艱深,頗多前後矛盾的地方,修行的時候尤其要注意。”
眼見鐵鞭砸到,清玄真人隨手一攬,鐵鞭漸行漸緩,最後終於不動。
純陽真人哈哈大笑:“清玄老兒,這便是真經裏的功夫?老道看不過爾爾!”遂叫一聲“破”,鐵鞭頂端忽然爆出一道金光,將清玄真人籠罩在其中。然後叫一聲“爆”,一個閃爍著金光的透明圓球一張一翕,向內驟然一縮,無聲地爆裂開來。
遠處,一隻小小的螞蟻從樹枝上忽然跌落下來,一隻蝴蝶飛著飛著,翅膀忽然破開一個大洞。
清玄真人身邊一陣模糊,波動的漣漪以清玄為中心,驟然向外傳播開。
一聲爆裂,貌似發生在清玄周遭,實則從清玄體內開始。
若是普通天人境修真,這一式“清音梵唱”足以將其髒腑炸為肉泥,但此刻隻是清玄真人的袖袍破了一個小洞。
一塊碗口大小的破布,從清玄真人袖袍上掉落下來,落到地上,化為齏粉。
純陽真人一聲怪笑,喝道:“清玄老兒,真有你的。”
這老道話音未落,驟然地麵一陣劇震,鎮雲穀三麵山峰忽然對著塌陷下來,塊塊巨石紛紛奔湧而下,摧枯拉朽一般,已把穀中閣樓夷為平地。
這個場景,倒把純陽真人嚇了一跳,一式“清音梵唱”的威能,此刻方才顯現出來。
隻可惜損傷的不是清玄本人,而是鎮雲穀。
純陽真人臉色微變,喝道:“山都塌了,看你拿什麽擋!”言罷,一段古怪的歌訣自這矮小道人口中吟哦出來。
吟唱中,純陽真人三指微撮,如同蘭花在手,然後雙臂舒展,隱隱一道光華從丹田而至百會,瞬間崩出泥丸宮上三尺處向散開。
頓時眾人隻覺得這天地在一瞬間似乎都安靜下來,身邊清風細細,鳥語啾啾,感受得格外清明。純陽真人緩緩懸在半空,一刹那山穀中的真靈之氣如同瘋魔一般,源源不絕地向純陽真人體內湧去,刹那間這道人身邊光華大盛,迎著透入山穀中的陽光,純陽真人白須飄飄,眼中精光四射,狀若擬仙,靜靜地凝望著清玄真人。
“你接得下這一式否?”
“可以試試!”清玄真人笑道。
乍見金光閃爍,純陽真人一據一推,似乎眼前有一個幾不可見的萬斤重物。
清玄真人神色漸漸凝重,左手畫方,右手畫圓,腳踏天罡陣法。待得兩人氣息相接,清玄真人言道:“純陽老道,你真不憐惜你穀中生靈?”
“為證吾道,即便天崩地裂,即便玉清宮化為一堆飛灰,又有如何?”
話音未落,鎮雲穀上空忽現一個霹靂,毫無征兆地直劈下來,伴隨著陣陣霹靂聲響,純陽真人一式“清冥玄歌”如同輕紗薄霧,落在清玄真人身上。
玉清宮的功法,講究的便是一門靜功,靜中孕育大波瀾,靜中孕育大變化,靜中無孔不入,靜中湮滅眾生。
“小葦江,且看好了,為什麽無極玄天論乃是中原修真最強玄功!”言罷,便和方才一般,清玄真人身上紫色光環一張一翕,隻是微微一閃。
一式“清冥玄歌”似乎沒有激起半點波瀾。
“天人境最大的奧秘,便是天人合一。老道已和天地萬物合為一體,老道每一招都能凝聚天地的能量,你每一招都被老道召喚天地靈力以承受之。”
“純陽老兒,你輪回三轉,清玄自認贏不了你,但是你真能斬了老道嗎?”
清玄真人由近及遠,手指緩緩一劃,葦江隨著他手指方向仔細看去,隻見鎮雲穀漫山草木均已枯萎,更遠處的樹木都蔫頭蔫腦,根根樹枝都耷拉下來,空氣也似乎被什麽擾動,打著一個個漩渦,帶走滿地的落葉和灰塵。
再往遠處,隻見十裏開外,純陽真人講經的老君閣忽然咯吱一聲,慢慢坍塌下來。玉清宮一眾小道士本來眼望著鎮雲穀看得真稀奇,此刻嚇得哭爹叫娘,四散而逃。
滿地塵土,一地雞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