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六年前的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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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血,堂中鋪滿了暗紅的血跡,已然有些幹涸,周宗放眼望去,卻不見一具屍首。
    “老三,看來已經動手了。”周宗身後鑽出一道矮瘦的人影,是老四段謀在說話。
    站在這所絲毫不遜色於皇宮的府邸麵前,他暗生疑慮,靜!實在太靜!
    周宗帶著四個身穿黑袍的東極門人星夜兼程,現身皇城時已是卯時一刻,距離曹子步帶回人君命令不過兩個多時辰。
    且不說敲門半晌無一人應門,周宗甚至難以感知到府中還有一絲活人的氣息。
    “不好!”周宗虛起雙眼,突然一聲大喝,麵前鍍金的大門豁然洞開。周宗再是身形一動,眨眼間已到百步外的軒敞大堂內。
    洛城距皇城足有八百裏之遠,若是常人片刻不歇地長奔而來,一路上也得累死幾匹寶馬良駒,但對於東極門的修真之人而言,這段路途不過是咫尺之遙。
    “剩個活口,懷中留了方金印。”段謀有些粗魯地將嬰兒往前舉了一下,又晃了晃右手捏著的一方金色印綬。
    “光武印?”周宗目不轉睛地盯著這方純金打造的印綬,語氣裏流露出一絲讚歎。這金印是八王爺的印綬,其名威震四海,其物能鎮邪魔,乃是世間不可多得的法器,上邊鐫刻的一個“武”字蒼勁有力,暗透金光,絕非凡品。
    段謀一聲不吭,也是細細打量著這方金印。周宗的六師弟鍾寇卻從段謀身後站了出來,冷然道:“料是這枚金印護住了這孩童。”
    “為何?”周宗有些不解。
    “所有屍首,無一例外,都流幹了血。”鍾寇答道,臉皮卻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起剛才看見的慘狀。
    “妖?”
    “大妖!”段謀突地低吼一句,眼中迸出一縷精光。
    常人殺人,定是手起刀落,一命嗚呼,雖然狠辣,但也留了幾分體麵,頂多身首異處,血流一地。
    而這世間的妖殺人,花樣倒是層出不窮,最是那些大妖,但凡出手,總是衝著人的精血去的。妖的眼裏,人有三魂七魄裏,妖魔最喜的一魂為幽精,最愛的一魄為臭肺,這兩寶貝均遁身於血液之中,因而吸幹人的精血,自然是大補於道行。越是修煉得道的大妖,越是一滴精血也不肯放過,非得把人的屍首弄成一具幹屍才肯罷休。
    見過此慘狀的段謀,眼角瞟著後堂,嘴上卻說:“老三,趕緊向人君複命吧。”
    大妖的本事,縱使他們四人也不敢小覷,在此久留難免惹出禍患,如此短的時間內滅掉高手如雲的王爺府,縱是東極門的老大老二同在,恐怕也要毀了整個皇城才能分出個勝負來。隻不過,這院子倒是沒有什麽大礙,不像是經曆過頂級高手戰鬥的摧殘,念及此處,周宗心裏疑惑非常。
    不過也由不得他多想,聽了段謀的話,周宗斬釘截鐵地點了點頭,轉身便是往外,一個閃身,便沒入夜色裏,但眼中卻是藏不住的憂慮。
    紅磚青瓦的宮牆內,金碧輝煌的大殿中。
    人君緊閉雙眼,癱軟在龍椅之上,隻覺得四肢無力。任他絞盡腦汁,終究是沒能挽救八王爺一家,待得明日,朝中必是地震。
    “人君?”周宗開口喚了一句,他剛才已將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說了,但過了半晌,人君還是一言不發。
    “事已至此,你送這孩子去震明山吧。”人君擺了擺手,仍舊是閉著眼說道。
    “我師兄他,已不沾塵世多年。”周宗麵露難色,他知道山上那道人的性子,若是明了他的來意,恐怕連開門都不願。
    “周掌門,這是你的事了。我要這孩子永世不得下山。”人君的話突然變得生硬,他似乎也倦了,倦了這場元後與八王爺的紛爭。
    “那,在下告退。”周宗皺緊眉頭,這些年裏,君恩浩蕩,給了東極門不少的庇佑,他沒有理由也不能再將人君此刻的強硬拒之門外。
    “去吧,往事不可追,但願這件事,能畫上句號。”人君說罷,勉力撐起身子,張開眼看著殿頂的九龍圖,隻覺得胸中悔意,甚於江海。
    “難道是在宮中?”周宗又問。
    “我向人君報信時,他的貼身奴仆也在。”
    “是他?”周宗喃喃說了一句,卻總覺得事情不會如此簡單。八王爺的實力猶在他之上,東極門一行人說是來救人,卻更像是來助拳,隻不過多一些頂尖的高手,多幾分保障。縱然元後手下豢養了不少奇人異事,但要屈指可數的時辰內殺掉在世上具備頂尖戰力的八王爺,實在令人背脊發涼。
    眾人正欲四散開去,周宗卻又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老七,站住。”
    “我該死。”曹子步走到周宗跟前,低著頭咬著牙道。
    周宗看了他一眼,袖口露出攢緊的拳頭。“可有走漏風聲?”
    “不可能,我出皇宮是亥時,一刻也未耽誤。”曹子步皺緊眉頭,臉色陰曆。
    周宗沉吟片刻,他心知這麽些年,這七師弟一直為人君辦事,對東極門也是忠心耿耿,而東極門的壯大,又離不開人君暗中支持,曹子步沒有任何理由出賣人君。但他又想不通為何元後會提前動手?
    “看看還有沒有活口!”周宗嗔怒地低喝道,眼中怒意畢露,顯然是察覺到被人擺了一道。
    堂中的千支燭光還在躍動,襯得大堂熠熠生輝,正上方高懸起一塊金漆木匾,鐫刻著“我武惟揚”四個雄渾有力的大字。而牌匾下方的紅木桌椅已被什麽東西染成了暗紅,空氣裏飄蕩著作嘔的腥味。
    “老三,後院屍首成山。”段謀又走入堂中,顯然他已經遍搜府邸,手中還提溜著一個嬰兒。
    仿佛早已料到,周宗吐出胸中的悶氣,緩緩搖了搖頭,但雙眼卻直勾勾地盯住段謀手中的嬰兒。
    東極門的四人此刻神色大同小異,為首的周宗一臉肅穆自不必說,那身黑色的袍子上用金線勾出一隻帶翼的飛鳥,身下僅立一足,瞧上去有幾分凶惡。他身後跟著的是老四段謀,這人身形矮小,麵容枯槁,黑袍套在他身上顯得有幾分寬鬆,若不是這次拜會的是位高權重的八王爺,他倒覺得不如一身蓑衣來得輕鬆。
    再往後是老六鍾寇,他也是一臉嚴肅,方正的臉型與魁梧的身材,襯得他頗有幾分威嚴。老七曹子步與鍾寇並肩而行,他聽了周宗的話,嚴肅地點一點頭,快步行至最前,領著另外四人往王爺府而去。
    都說四十不惑,這位東極門的掌門不過四十出頭,已將東極門推上世間門派前十的寶座,他帶著自己的師弟們,一路上或禦劍、或騎行,總算是在人君所限的時間裏趕到。
    “老七,你引路。”周宗站在皇城的土地上,看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八王爺府,理了理衣襟,頗有威嚴地朝著身畔的曹子步說道。
    八王爺位居朝廷高位,在夏國與荒國的數十年前的戰爭中立下赫赫戰功,不說眾望攸歸,起碼也是夏國當仁不讓的二號人物,對於這樣的實權派,門庭寬廣是再正常不過了。
    隻不過此刻的周宗,卻鎖緊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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