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算命不是算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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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出門之後,傅芷更是容光煥發,走起路來一蹦一跳,心情愜意,好不愉悅。說起東極門的子弟,平日裏多在門中修煉玄妙道法,沒有師長允許,也不得隨意在洛城中閑逛,以免招惹是非麻煩。
    少女難得出門一次,自然是這裏一個賣糖人的小攤,那裏一處賣簪子的小鋪,挨著鑽個遍,凡是妙齡少女喜歡的玩意兒她都一概不肯放過。
    想必少女極是喜歡進城的,秋舫一提起進城,她的眼中像放出光來,連忙點頭應道:“當然當然,出了前廳便是大門了。”
    傅芷扣上了前院的大門,先是長長地舒了口氣,再是回過頭來,嘟囔著小嘴質問秋舫。
    秋舫也記不得昨晚是如何隨著周宗走進來的,隻覺得這東極門大得離奇,好像比震明山還大幾分,裏裏外外盤綜錯節,一直是院門進、堂中過的,弄得沒見過世麵的秋舫已經昏了頭。
    此刻隻能老老實實地跟著傅芷快步走了一陣,才算是走出了宅邸。
    “小師兄,你方才怎跟個木樁似的,杵在那一動不動?”
    “第一次?”少女聞言驚訝至極,瞪著銅鈴般的眸子瞧著秋舫,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末了又道:“那生活豈不是一點樂趣也沒有。”
    秋舫卻笑了一笑,不以為然道:“倒不至於,經書雖然枯燥乏味,但師父教我的算命之道與劍符之術裏可藏著大千世界呢。”
    “算命?”
    “對,算命。“秋舫答。
    末了,他愣了愣神,才驚疑地問道:“你們…不曾學過?”
    少女雖然頭甩得像撥浪鼓,但眼中卻滿是期待與崇拜,仿佛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物,臉上的驚喜表露無疑。
    秋舫見狀,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嘴裏低低應了一句:“雖然師父隻講過方法,我也沒實踐過,但我還是可以教你一些口訣。”
    不過少女卻沒有像吳秋舫意料之中那般向他請教,竟是十指交叉,一邊慵懶地伸了個懶腰,一邊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我聽師父說過,命理之術深奧難懂,世間萬事天意難違,哪有逆天改命的章法。等我能夠把東極門的玄妙符籙一張張記牢前,我還是不要去學了。”少女輕輕地說道,又從袖口處掏出一張羊皮紙來,歎了一聲,接道:“不過五年前,父上大人帶我來東極門拜師學藝的路上,在城中被一個算命先生叫住硬是給我批了個八字,全寫在上邊了。喏,你看!”
    秋舫一邊納悶這小師妹怎麽隨身帶著這張羊皮紙,一邊接了過來,剛是初略一看,不及深究,又聽得傅芷在一邊說道:“那個先生說我命中有一劫。”
    “可師父說過,命由天定,不讓我算。”秋舫為難地說,可看著小師妹期待的神情又有幾分於心不忍。
    “小師兄,你學了這手藝,卻沒替人算過嗎?”傅芷見秋舫不願,神色又變得有幾分落寞。
    “是了,師父隻傳我章法,卻不讓我替人算。不過我也無人可算就是了。”
    “那你連自己也未算過?”
    秋舫認真地點了點頭,又道:“未算過一人。”
    “不成,小師兄你就破例一次,就看一眼,就隻看一眼可好?”傅芷眼珠子一轉,向秋舫湊近幾分,那副委屈嬌憨的模樣讓少年郎防不勝防。
    但秋舫仍是猶豫,一邊是小師妹撒著嬌央求他,一邊又是師父的鐵令如山,委實兩難之極。好在他聽慣了師父的吩咐,待他定下神來,還是不知憐香惜玉般地說道:“師父有令在先,我不敢不遵。”
    “那這般如何?你隻告訴我那先生說得是對是不對便好,也不用你替我算個什麽一二三來。”傅芷窮追不舍,再心生一計。
    少年聞言,雖說心中不願,眼中卻悄悄地瞅了一眼羊皮紙,粗略一看,這小師妹原局殺重,且日支坐殺,既無印化,又無食傷來製,確如那先生所說,命有劫難。
    可看到此處,他心中又愧疚難當,連忙撇過頭來,不敢往深處再多想一分,隻是計較著這算命先生算得倒也沒錯,小師妹命中該有一劫,一時之間他也不知該如何對傅芷說起。
    “怎麽,是真的嗎?小師兄。”傅芷緊張地一問,把走神的秋舫拉回現實,她瀲灩的目光本是那般親切,此時此刻卻帶著一絲彷徨。
    少年雖然不曾說過謊,但他性子善良,又不願去擾了女孩的純淨心緒,加上自己多少也知道善意的謊言不是壞事,隻好有些生硬地編造一句:“他錯了。”
    少年說完這話,一股強烈的負罪感再次爬上心頭,手忙腳亂地將羊皮紙塞回少女手中,腦海裏似乎浮現出道人那冷冷的麵貌,嚇得他在心中連忙道歉。
    “哼,我早就給爹爹說,看那先生的邋遢模樣,準是在那街口坑蒙拐騙混飯吃的,爹爹還不信我的。”傅芷聞言如獲大赦,努著嘴怨道。
    可她越想越是氣不過來,便是一跺腳,一把拉起秋舫的手臂,憤然道:“不行,小師兄,你隨我找他去,他這番話擾了我五年之久,此仇不報非…美人!”
    不等少年有所應對,便是被一股勁扯著往前奔去,隻留心中一片懊惱和少女的怒氣衝衝還停留在空中。
    雖然內心感慨,但他嘴上卻沒有承情,隻是推脫著:“不必了,小師妹,我也不缺什麽。”
    “可小師兄,我看你這一路上都沒有去看看什麽物件,可是都不合你心意麽?”
    “我打小在山中長大,這些東西雖說新穎,但我也不太有興趣。”秋舫答了一句,歸根結底,他也是個小道士的心性,清心寡欲的修煉,讓他不像同齡人一般對萬事充滿好奇。
    “小師兄,出來一次可是機會難得,你不買點什麽?”傅芷笑意盎然,拿著小攤上的紙人擺弄一番後,側過頭輕挑起眉梢向著秋舫問道。
    秋舫愣了一愣,他倒是知道買東西要錢,可在山中生活十六載,那金錢與他兩不相見,可謂是無緣無分,隻得尷尬地搖頭稱:“我…沒錢。”
    少女聞言也是一愣,心中納悶著,樹大根深的東極門,雖說是修煉法術的門派,但名下也經營著無數產業,修煉與經商向來是兩不相誤,平常財帛豐盛,日進鬥金,堂堂二師伯座下的獨苗怎會沒有錢呢?
    不過事已至此,加之她幾番接觸下來,隻覺得這小師兄溫柔清雅,心中倍感親切。倒是不多吝嗇,悄悄摸了摸自己腰間不大的荷包,一咬牙一跺腳道:“沒事,師妹借你。”
    秋舫聽了此話,感覺心間有一陣暖流淌過,這世上他接觸過的人不多,好在這不多的人裏個個待他挺好,而這些待他好的人裏,時至今日,能與他同聲相應、同氣同求的人僅有眼前這小女子一人而已,也難怪他備受感動。
    少年眼中也充滿新奇,這琳琅滿目的物件與吃食是他在震明山上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看著傅芷在那穿穿戴戴,擺擺弄弄,倒也樂得輕鬆,被這份閑暇感染,他那沉沉的心思也被拋之雲外。
    秋陽高照,日光燦然。白天的洛城,人聲鼎沸不弱於夜市。往來有駱隊載著包袱貨箱穿梭在坊間,周遭的叫賣聲此起彼伏。駱隊的夥計互相之間呼來喚去,那些年輕的夥計每每瞧見新奇的物件便會駐足把玩,臉上露出溫暖和煦的笑意,許是想著給家中妻兒帶些異域風光回去。
    “山中?”
    “對,我與師父生活在皇城外邊的震明山裏。說來,這還是我第一次下山。”
    “你說七師叔還是…那個年輕和尚?”傅芷微微側著頭,眉頭輕蹙,疑惑地問。
    “和尚。我總覺得在哪見過他。”秋舫的語氣依舊緩慢而平靜,音調拖得綿長,好像思緒還未回來。不過任他撓破了頭,也想不出究竟是在何時何地見過那僧人。
    此刻的前院一個人影也見不著,周宗作為一門之主,自然是說一不二,那群弟子拿給他一喝,都不知散到何處去了。
    “不知道,我看那人,總覺得熟悉。”秋舫仰頭望著天空,緩緩地說,思緒也陷入了回憶。
    末了,他又兀自一笑,傻傻地搖著頭自嘲:“我生平搭過話的人兩隻手就能數過來,怎會見過他呢?”
    說罷他也不等傅芷再問,又是自顧自地問道:“小師妹,那我們現在就進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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