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以你之名,冠我之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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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甜杏還未吃完,就聽見有腳步聲從院門外傳來,果兒自顧吃著甜杏並沒有扭頭看過去。
來人幾步走過來坐在果兒對麵,見小姑娘專心吃著手裏的甜杏並不看自己一眼,便也伸手拿起一顆小心地剝去上麵的皮遞給她。
果兒盯著遞過來的杏子,抬眼望去,眼前的沈默一改往日的深色裝束,今日穿了一身月牙白的織錦長袍,領口袖口都用銀線繡著淺淡的流雲紋滾邊,頭上玉冠束發,倒有幾分翩翩佳公子的氣質。
見慣了他穿深色的戎裝或錦服,頭一次看見他如此閑適的裝扮,卻是一樣的雍容華貴,令人賞心悅目。
見對方任自己打量仍舊神色坦然的樣子,果兒才說道:
「不吃了。」
沈默見她不肯接自己遞過去的杏子,便縮回手直接放進嘴裏,邊吃邊說道:
「那日去見令尊令堂是有些唐突,不過我跟他們所說的話的確是心中所想,並非一時心血來潮,今天特意求了表妹讓你我見上一麵,有些事情還是當麵跟你說清楚才好。」
見果兒一副安靜聆聽,並不打算接話的樣子,沈默嘴角微微勾起,繼續說道:
「依我的本意,本來應該直接上門提親,但是,我收到調令,下個月將要前去邊關,這一去恐怕至少一兩年才能回來,戰場上情況複雜瞬息萬變,為了穩妥些,還是等我回來後再上門去提親,你,可願意等我?」
果兒不妨他說得如此直接,一張粉臉迅速發燙起來,她咬著嘴唇不知該怎麽回答。
細細想來,她似乎對他並無多少了解,除了知道他是沈縣令的外甥,家在京城,其他方麵,諸如他究竟出身什麽樣的人家一無所知,不過從他自身表現出來的各方麵上看,想來也是明擺著的,他必定也是世家公子出身,那麽
果兒一顆心逐漸沉了下去。經曆過張子彭的事,她不能不考慮未知的種種。
沈默並不知道果兒心裏的糾結,問了一句:
「你屬兔?」
果兒輕輕點點頭。
沈默:「那我足足年長你十歲,從年齡這一點總是委屈了你,不過你放心,這些年我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身邊從來沒有過亂七八糟的女人,以前沒有,以後更不會有。
你知道我跟子彭關係親近,所以你們兩個的事我曾聽他親口跟我說過。」
果兒不知他為什麽忽然提起張子彭,板著小臉冷冷看過去。
沈默一見便知小姑娘這是不高興了,遂語氣越發鄭重道:
「我知道你們之間並沒有什麽,他跟我說過,你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樣的承諾他給不起,但是我沈默,絕對給得起。」
果兒:「沈大哥或許一言九鼎,可是,自古婚姻乃是結兩姓之好,若是你的家人,你父母雙親隻願你找個門當戶對的親事,難道你能置之不理?」
沈默臉上一派雲淡風輕:「我出生晉安伯府,晉安伯是我的生父,但是我母親沈氏,不過是晉安伯後院中眾多妾室中的一個,而我,也隻是一個不受寵的庶子。」
果兒瞪大了眼睛瞠目結舌,她猜想過他的身世可能不簡單,但萬萬沒想到竟出身伯府。
沈默自顧說下去:從小我和我母親在伯府一處偏僻的院子裏小心翼翼地生活,因為我是庶子,伯夫人不喜看到我出頭,所以從我記事起便處處打壓,而我的父親從來不會正眼看我,不會去關心我們母子生活的怎麽樣,任我們在後宅的你爭我鬥種自生自滅,直到我母親被嫡母設計陷害,最後鬱鬱而終。
我的母親是個很溫柔的女人,因為生下了我這個兒子,一直被伯夫人所不容,她在世的時候哪怕不爭不搶,從不與人結怨,還是受
了太多的委屈。
她曾經跟我說過,將來,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姑娘做妻子,一心一意對人家,不要妄想著既要嬌妻美妾,又想後宅和睦,母親的話我始終不敢忘。
我母親過世後,我跟父親大吵一架,便離開伯府獨自出來闖蕩,曾經發誓此生再也不踏入伯府一步,而伯府的一切在我當初離開之時,便與我再無半點幹係。
所以,將來你我成親之後,我的府邸後院隻會有你一個當家主母,我沈默此生,隻取妻,不納妾。
果兒怔怔地聽著,剛剛還覺得他出身太過高不可攀,可在聽完這些話,心中那股沉重感已經消失,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層關切與不忍。沒想到原來他以前的生活如此不堪回首,原來他的心裏裝著一段無法抹滅的痛楚,哪怕他描述得風淡雲輕。
沈默見女孩兒眼底微微泛光,看向自己的雙眸溫柔中帶著一絲憐憫,不禁輕笑道:
「傻丫頭,你這是心疼我了?別忘了我可是上過戰場的人,過去的種種我早已經不放在心上了。」
說罷他盯著她的雙眸鄭重說道:「吾傾慕汝已久,願以你之名,冠我之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永不相負!」
果兒:
沈默並不著急,他今日說了這麽多,並不指望小姑娘能馬上答應自己,所以他靜靜等著。
果兒沉默良久,半天才反應過來對方已經向自己表白結束,那麽自己似乎應該說點什麽,她舔了舔嘴唇,嘴巴囁嚅了一陣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以你之名,冠我之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大概是古人最浪漫的表白方式了吧?
果兒其實是心動的,或許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她對沈默有一種沒來由的信任感,隻要是他說出的話,她便相信。所以她信他所說的那句:此生隻娶妻,不納妾。
聽他的意思是已經跟他身後的伯府斷絕關係,可是果兒心裏終究擔心,骨肉親情哪裏是那麽容易斷了的,萬一哪一天他的親生父親後悔了想要認回他,那他是否會再次回到那個顯赫的家中,到時候她這個農女出身的妻子在伯府那種高門大戶中該如何立足
沈默知道自己今天說的太多,小姑娘會一時轉不過彎來,見她仍是皺著眉頭一副我還沒想好的樣子,便溫言說道:
「不要緊,你若是沒有想好可以先不回答我,等想好了再說不遲,那日跟令尊令堂我也說過,一切等我從戰場上回來才算數,所以,你有的是時間好好想,要不要答應嫁給我。」
沈默說完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果兒在聽到這樣的話以後臉上的表情始終淡然,恬靜,隻是秀氣的小眉毛輕蹙,細看還帶著些淡淡的糾結。
果兒抬起頭問道:「你果真不再回伯府了嗎?如果」
沈默:「沒有如果,從我母親過世那一刻起,我便與伯府再無任何瓜葛,其實,當初我離家那件事在京城鬧得挺大,我那嫡母就怕我不是真心要離開,特意請了幾位夠分量的當朝大員前去做了個見證,而我巴不得如此,要斷就斷個幹幹淨淨。所以你放心,我的婚事我一個人說了算。」
果兒心裏暗暗鬆了口氣:「好,我願意等,那你也要答應我保重自己,一定要平安歸來,不要讓我空等。」中文網
沈默心中大定,深邃的眼眸看著麵前的小姑娘更加柔情似水,他平複了一下心情說道:
「好,我一定平安回來。」
看著女孩頭頂的珠花,語氣輕鬆道:
「怎麽不帶我送你的那枚玉簪?」
果兒撅起小嘴語帶不滿地道:「還說呢,玉倒是好玉,可做工也著實粗糙了些,可見那做簪子的工匠手藝不行,下次,可別在那
裏買了。」
沈默:「那個簪子,是我自己做的,不過你既然說了,以後我會好好練手藝的。」
果兒驚愕地看了他一眼,看他故作老實的語氣,不由噗嗤笑出了聲。
沈默離開後,沈瑩瑩的身影很快出現,她看著果兒的表情既有愧疚又帶著明顯的好奇,愧疚是因為把人家小姑娘獨自扔在這裏麵見外男,終究說不過去,雖然這個外男是自己表哥;而好奇當然是天性使然,想要更詳細地弄清楚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麽湊在一塊兒的。
「果兒,你們說完話了?我知道我不該幫著表哥把你誆來,可是表哥他不是壞人,而且你們本就認識,表哥好不容易求我一次,我看得出他是誠心誠意想要見你一麵,所以我才」
沈瑩瑩說完訕笑起來。
果兒:「沈姐姐不必多心,我不怪你。」
沈瑩瑩試探著問道:「我表哥剛才跟你說什麽了?他說了喜歡你之類的話了麽?」
沈瑩瑩實在好奇,她這個平日木頭一般不解風情的表哥竟然也有開竅的時候,就是不知道對著女孩子他會怎麽說?
果兒紅著臉扭捏了一會兒,鎮定下來反問道:「他是怎麽跟你說的?」
沈瑩瑩是個直爽的性子,直接說道:「他也沒說多少,隻說叫我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帶你過來,他有話要跟你說,然後嘛——」
沈瑩瑩故意拉長聲音,見果兒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便沒有了賣關子的興趣。
「然後其實也沒說多少,大部分是我自己猜的,表哥肯定對你有意對不對?否則他為何要求我幫忙單獨見你一麵,對了,你接到的那份請柬,也是表哥在我娘跟前誇了你幾句,我娘想起咱們兩個以前也有交往,便特意又給你單獨下了請柬的。好妹妹,你就跟我透個底,你們兩個是不是」
沈瑩瑩一雙眼睛衝著果兒眨巴個不停。
果兒:「既然你都猜到了,還問什麽?」
沈瑩瑩:「真的?天哪,那我以後是不是得喊你一聲表嫂了?怎麽覺得我好吃虧,你可比我小了好幾歲呢,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是我表哥年紀太大了,你們倆歲數相差這麽多,你真不嫌棄他?」
果兒無語地白了她一眼,她沒法說其實自己心理的年齡比沈默還大了一圈兒,所以她壓根不願意找個年紀相當的少年郎過家家,在後世裏,多少二十好幾的男人還都幼稚的不行,有些人甚至成家立業了還脫離不了「媽寶男」的天性。
她心目中的理想伴侶就是像沈默這種高大健碩,成熟穩重,事業上有一定的基礎又能擔當起一家之主的威猛男子,絕不是那種青澀懵懂的十八少年郎。所以對她來說,沈默的年齡壓根算不上是缺點。
沈瑩瑩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其實我表哥這些年挺不容易的,自從我姑姑過世以後,我表哥便一個人在外闖蕩,本來我爹想要表哥留在他身邊幫他做事,這樣日子能過得安穩一些,可惜表哥誌不在此,一心想要去外麵曆練一番,後來投入軍營也算如了他的心願。
我爹說表哥如今當上了副指揮使,看起來風光無限,可是身居高位便要承擔相應的風險,朝廷一紙調令,下個月表哥就要再次奔赴邊關打仗,我爹一想起這事都覺得揪心,怕表哥在戰場上有個閃失,唉!」
聽她這麽一說果兒心情也黯淡下來,訥訥道:
「其實你們也不必太揪心了,沈大哥武藝高強,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沈瑩瑩讚同地點點頭,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這種話實在不應該在果兒麵前提起,忙伸手在自己嘴巴上拍了拍。
「瞧瞧我這張嘴總是亂說話,我表哥吉人天相肯定能平安歸來的,果兒,你不用擔心。
」
「當然。」
果兒心情稍稍好受一些。